聽說,記者是"無冕之王"。真的嗎?
當記者曾經是媽媽的夢想。一個沒有實現的夢想。在她大學畢業的時候,國家讓去哪兒,她就得就去哪兒。
我雖然從來沒有過這樣的夢想,卻在大學畢業以後,當了三年記者。雖然以前沒有想過做這個,但是也算是好玩兒吧,認識了很多狐朋狗友,也學會了"以提問題為生"( 楊瀾語)。從來沒有寫過對於這三年的感受。今天沒事兒,就寫下來做個紀念吧。
我從設計學院畢業的時候,特別不願意做自己的專業。聽說很多服裝公司隻是抄襲,這給剛從設計學院出來的,滿腦子幻想的學生多大的打擊呢?所以有一天一個新聞媒體來招人的時候,我就去了。沒有費什麽力氣,我就得到了這個工作。你可能覺得奇怪,學設計的學生怎麽能得到新聞媒體的工作呢? 這是因為,我去的是一家時裝類的報紙。
從來沒有學過新聞,不知道新聞類的文章怎麽寫。更別提采訪什麽人了。我已經忘了,是怎麽學習寫"象報紙一樣"的文章的了。隻記得,做了沒有多久,就因為工作努力而且出色(HEHE。。。)被調到了一版做主編啦。
一版的要求是什麽呢?賣報紙啊!一張報紙擺在書報攤上,一版上半部分露出來,憑這個吸引讀者,提高銷售量。
所以我的重要任務,就變成了采訪名人,和約這一類的稿件。
從那以後,我確是采訪了不少名人,可是采訪過的很多人,今天都想不起來了。。但是我至今記得,第一次采訪女演員。我真幸運,她是那末好的一個女孩。這使我的這個"第一次"成為非常愉快的經曆。
因為報紙新,我又是責任編輯,所以我自己決定采訪誰。我當時很喜歡一個不太出名的女演員,之前她在一個大製作電影裏演了一個小角色-一個妓女。但是演得非常好。就是她了吧!
約了她在亞運村的一個地方見麵。我特別,特別緊張。緊張什麽呢?問題都準備好了。筆,本子也帶好了。不知道緊張什麽,但是就是緊張。覺得要見到一個在電影裏見過的人,有點不真實的感覺。
她準時來了,至今記得她穿一身白色,白的短連衣裙,白色小背包。非常可愛自然的樣子。她比我大,但是畢竟也年輕,還不出名,所以她倒是也有點緊張呢。
我不記得問了她什麽傻問題,她給了我什麽回答。反正采訪很愉快。就談談時裝麽,很輕鬆的話題。采訪結束以後,我們一起走到下午的陽光裏,她那個當攝影師的丈夫來接他,給我一個非常溫暖的微笑。
過了幾天,報紙出來了,我應該是給她寄了一份。她用很秀氣的字寫了信寄給我,寫"你是一個很好的記者。。。"(隻記得這句話。。。)我心裏,因為這封信,非常溫暖。一個大學剛畢業的小女孩,真的還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從第一個采訪對象那裏得到這樣的回響,是很大的鼓勵。
後來,我采訪過很多所謂名人,但是,隻有她,給我寫過信。
這個女孩,過了一些年後,終於成長為一個很棒的女演員。我去年還特地看了她不惜毀壞自己形象而演的電影,導演就是他的丈夫。
在一個年輕女孩子眼裏,世界還是新奇的。我一開始的時候,對采訪對象都是帶著善意的,景仰的眼光。慢慢地,采訪多了,開始學會退後一步,冷眼觀察每個人。試圖看得深一些,透一些。非常可惜,我在三年之後,離開了這個職業。不然,以現在的經曆,再去觀察人,定會寫出非常不一樣的文字。
因為最好的采訪文字,應該是真,犀利,視角獨特,並且不留情麵的。這才是最好的記者寫的文字。
說句題外話。前幾年,有個女孩寫了一篇采訪黃健翔的文字,登在了"南方周末"上麵。當時黃和文中提到的另一個男人(好象是叫董路)在網上和媒體對這個女孩破口大罵,可能她還因此丟了工作。但是,這樣的記者才是最棒的。因為她的文字就符合我上麵提到的標準。
她的名字是吳虹飛,清華畢業,還有自己的搖滾樂隊,叫"幸福大街"。她的文字極好。美而尖利,除了天賦,沒有別的解釋。
很欽佩這個女孩。
在不間斷的采訪中,有些人,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有些人,則因為沒有什麽個性,而被我淡忘了。那些給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人,多是藝術家。北京這個地方,的確是有很多酷人。這也是我如此想念她的原因。
回想起來,可能我最喜歡的,算是日本音樂家阪本龍一了吧。他很溫和。非常有禮貌。當時他在北京的演出,很多音樂界的有名人物都去聽了。崔健,三寶,之類的。在演出中間,有一個觀眾,用了閃光燈拍照。他氣得停止演奏,衝下台來指責那個觀眾。( 有規定不可以使用閃光燈,因為會影響樂手演奏)。
在采訪的時候,他給了幾個記者不少時間。我得以問了他不少問題。他說過有些話,我至今記得。
"小時候,老師讓我們寫 '什麽是你的理想' "。
"我寫,我沒有什麽理想,我就想要自由。"
我問他,那你有沒有得到你想要的自由呢?
他說沒有。甚至在音樂創作中,他都要為了賣唱片而妥協。
關於風格,他說"人們總是把不同的音樂放進一個一個盒子裏,叫它風格。"
他給我的印象,就是一個極其優秀的藝術家。至今喜歡他的音樂。
竇唯。非常沉靜的一個人。也很隨和。和印象中的搖滾樂手,很不一樣。雖然我並不喜歡他後來的音樂,但是覺得他是努力在音樂上探索的人。
陳逸飛。當時在上海,時間很急。約了他采訪,他時間不多,但是很耐心,很溫和。給我印象非常好。我提了一句,采訪完了以後要趕飛機會北京,他叫助手開車送我。也許這對於別人沒有什麽,但是,要知道我當時工作的報紙並不是有名的大報。我也隻是一個無名的小記者而已。對這樣的細心,我始終是感激的。
在報紙的時候,還有一件有趣的事,是給一版的文章起題目。所以,我在那時候,就當過很多次"標題黨"。最討厭起那些庸俗的題目(至今在網上還是一樣,討厭那些故意吸引眼球的庸俗題目)。可是沒轍啊,得賣報紙啊。我起不出來,主編,副主編也幫著起。主編是個挺粗的男人。但是特會起題目。他有一次起好了一個題目,得意地大笑了一回,說-"我一直會起好標題!要知道我可是熟讀"唐詩三百首"的!"我差點笑噴了。。。
大概一年以後,我轉到了一家雜誌社。當時它還是很小的,不象今天,財大氣粗。小小的團隊,每個人都很努力。我采訪的麵寬了許多,見識得也更多了。但是在這裏,我也慢慢看到了一些新聞界的暗麵。勾心鬥角,嫉妒,拉幫結夥,還有就是後來我痛恨的有償新聞。
當時,已經有一些外國名牌,為了打進中國而開始拉攏媒體。他們通常會準備一些禮物,送給記者。有個有名的手袋品牌,準備的禮物在三十秒之內,被一群記者一搶而光。啊。。。我的天哪。。。
這些品牌,開始舉辦大型PARTY。同時發新聞稿。在進門的時候,每個記者會收到一個信封。裏麵會有一些錢。多少不等。
吃人家的嘴軟,拿人家的手短。拿了錢,就要發文章。在我開始嫌棄信封裏的錢太少的時候,我開始反省自己。
我覺得這樣下去,我會墮落的。如果新聞不是我想要終生從事的職業,我為什麽要在這樣的環境裏墮落下去呢?
有種的,就去當個出生入死的戰地記者。這算什麽?沒有創造性,沒有挑戰,就拿點錢,發點外國名牌的宣傳文字?
我想念我自己的專業。那是不會讓我厭倦的領域,也是真摯的,沒有這種買賣關係的職業。可能沒有這麽熱鬧,不過可能那才是我的真愛。
於是離開了。
就這樣結束了我三年的記者生涯。。。
曾經是同行呢,雖然俺不是記者而是編輯
too much to write, too little time! can you believe it? i am not interested in eating these days...:waste of ti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