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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水往事: 30 五斤肉票

(2013-09-12 07:41:05) 下一個

李國華那時到底是班長呢,還是團支書?記不大清楚了。不管怎麽說,肯定是班裏的大官。有時學校有批判大會,他得上台發言。要發言就得準備發言稿。要準備發言稿就得犧牲一些諸如攻城一類的遊戲時間。怎麽辦?有沒有兩者都能兼顧的好辦法?

有的。這時他想起了我。

所謂發言稿,誰都知道,也就是東拚拚,西湊湊的玩意。還在鄉下讀書的時候,我就目睹老師們是如何寫大批判文章的。就是從人民日報或江西日報上找一篇類似的文章,去頭掐尾,再量體裁衣作些修補。比方說,人民日報說:在毛主席黨中央的英明領導下,你就再加上一句在校黨委的正確帶領下,那就萬事大吉了。這樣,我就成了他的捉刀人。

李國華個高,坐最後一排。當時總共有六排,前五排每排四張桌子,第六排三張桌子。一張桌子兩個人,總共46人。

他爸爸在縣裏的肉食加工廠工作,是那裏的負責人。那可是個肥差,常常能弄到當時算稀罕物的肉票。我和爸媽提到這層關係。爸媽問,能否求他弄些肉票。

我臉皮薄,求人辦事的話總說不出口。但爸媽問的事,怎麽也得試試,更何況能有肉吃。我問他,能否幫忙弄幾斤肉票。他一口答應,挺爽快地說,先弄五斤吧。我喜出望外。五斤?可真不少,超出我的想象。看來找對了人,求人也非難事。

李國華特別義氣,不僅幫忙弄到肉票,還幫我把肉買來了。要知道,雖然弄到了肉票,誰去買,結果可大不一樣。我去買,很可能就是實打實的廋裏脊肉,讓你看不到一點油花。結果他給我帶來了肥瘦相間的五花肉。白花花的肥肉,能熬出多少豬油啊!

星期六下午,我步履輕盈,提著五斤肉走回家。近三十裏的路程,比往常到家的時間早多了。那時治安比較好,我絲毫沒有擔憂過,路上會不會被搶。回到家裏,媽媽當即將肥肉都熬成了油。香噴噴的豬油渣,就是當晚的佳肴。餘下的肉稍加處理,第二天中午才是正餐。

第二天中午,從中廟食堂打回米飯,看到飯桌上豐盛的佳肴,眼睛都放光。因為我既有功勞,又有苦勞,吃起來心安理得,分外香甜。那一頓飽飯,肚子裏一點空隙都沒留。本來,吃完飯,就得張羅回學校了。吃得太飽,走不動。

都快半下午了,我還沒走。媽媽頭一次站到屋前的公路上,看能不能攔到一輛車,搭個便車。

運氣不錯,有個好心腸的拖拉機司機,居然同意了。我爬上了拖拉機的拖鬥箱,心裏充滿了感激。

拖拉機啟動,嘟嘟地開走了,我這才意識到,犯了天大的錯誤。車子太顛,肚子太飽,這樣下去非顛死不可。不行,我得下去。對前麵的司機喊了好幾聲,叫他停車。不知是不是聽不到,還是故意不理,車依舊突突地走。我心想,今天得死在車上。

車子過了中廟,又過了上廟,慢慢的才緩過一點勁來,不那麽難受了。謝天謝地,這條命看來是保住了。真要死了,那肯定是天下第一的飽死鬼了。

從那以後,如果吃太飽,打死我也不敢坐拖拉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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