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錯就錯，以訛傳訛

　　將錯就錯，以訛傳訛的事情在我們的文化、生活中屢見不鮮，層出不窮。當 初造成錯誤的原因無非兩個：無心之失和刻意曲解。久而久之，待到真相大白， 卻已約定俗成，積重難返，因為無傷大雅的緣故，或者是免得“剪不斷，理還亂” 的麻煩，於是就一直錯下去。說不定將來的哪一天再錯一遍，又回到最開始時的 定義，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讓我們來看三個例子： 　　一：內人和外子 　　人類隻有兩性，婚後對配偶的稱謂特別多，常見的有：“丈夫”之於“妻子”， “先生”之於“太太”，“老公”之於“老婆”，“內人”之於“外子”。這最 後一對稱謂在大陸其實已經很少用了，近年來因為和台灣交流的增加有日漸流行 的趨勢。 　　“內人”還容易理解一些---在室內呆著的人嘛，為表示自己的謙卑，“賤內”、 “犬子”的說法大家都懂。明白什麽是“外子”就要費一番躊躇了，典出何故？ 遍尋無功。我的猜想是“外子”這個詞是為了對應“內人”而創造出來的，“男 主外，女主內”，既然丈夫並非“外人”，那就“外子”吧。 　　查不到“外子”一詞的出處，倒意外發現了人們對“內人”的理解居然是錯 的。李敖先生在他的《且從青史看青樓》中寫出了他的困惑： 　　“現在人稱自己太太做‘內人’，如果這位太太是‘從良’了的，倒真名符 其實。原來唐朝稱妓女叫‘內人’。《教坊記》裏說：‘妓女入宜春院，謂之內 人’。張佑的詩說：‘內人已唱春鶯囀，柳枝傞傞輕舞來’【注】，都特指妓女。 可見從‘家妓’觀點看，妓女倒真正是內人，老婆反真正不內。要內，至多也該 叫‘內子’。內子照《禮記》、《左傳》等解釋，是卿大夫的正妻；但照《書言 故事》、《頻羅庵（廣改為草頭）遺集》等解釋，卻又指的是人家的老婆，卻又 明明該是‘外子’！但‘外子’又明明是指丈夫，於是老婆又變成丈夫，女的變 成男的。” 　　哪怕是再謙卑的男人，也沒有說自己的老婆是妓女的道理，所以，這個錯誤 很有點讓人納悶。 　　二：“扶桑”是日本還是墨西哥？ 　　這個問題對我來說本不是個問題，“東渡扶桑”嘛，誰不知道是去日本？可 前幾年看了馬南邨(鄧拓)先生的《燕山夜話》之後，問題就來了。在《誰最早發 現美洲》和《“扶桑”小考》兩篇短文中，馬先生旁征博引，言之鑿鑿，說明了 “扶桑”絕不是日本(“倭國”才是)，而是現在的墨西哥，不由得人不信，有興 趣的朋友不妨找來看看。 　　好，既然有治學嚴謹的曆史學家做了考證，而且沒有人有反對意見，那總該 把名字改過來以正視聽了吧？不然，馬先生的文章是一九六一年寫的，四十多年 過去了，“扶桑”還是日本。或許是因為馬先生後來的悲慘遭遇而致人輕言微， 或許是因為我們缺乏改正錯誤的勇氣，可能的原因甚至包括日本人承繼了中國文 化，覺得“扶桑”這個詞古雅(比起“倭國”來)而不願意改，為了得到其經濟援 助，我們也就聽之任之了。總之，這個錯誤令人頗為感慨。 　　三：AA製 　　如果說上訴兩例錯誤是因為我們中華文化源遠流長造成的，史籍浩如煙海， 已然無跡可尋，那麽，“AA製”這個才十來年的新生事物怎麽也如踏雪無痕般地 撲麵而來了呢？近年來更由於小資階層的迅速崛起，這個詞的曝光率也水漲船高， 如果你去查一查中文的搜索引擎，結果之豐嚇人一跳。它的正宗釋義是“集體活 動時各人平攤費用”。 　　前些年，由於海龜回流得不多，加上國內記者的英語水平欠佳，常常在報刊 雜誌上鬧一些笑話。最出名的就是在文章結尾處來上這麽一句：“外國友人豎起 了大拇指，連聲說‘OK，OK’”。現在呢，人們總算知道了說你“OK”就是說你 還湊合，並不是誇你特好的意思，於是改“VERYGOOD”了。至少，英文中還有“ OK”這個詞，“AA製”卻是連老外都從沒聽說過！ 　　“AA製”來時無影，在它流行了數年之後，《皇帝的新衣》裏的那個小孩終 於出現了，他在海外的互聯網上詢問這個詞到底是哪個國家語言的縮寫，簡單的 問題(如果有答案的話)卻讓人們麵麵相覷，大家紛紛去問自己的外國同事、朋友， 隻得到一個結論：“AA製”這個外國詞是百分之百的中國原創！將來的某一天， 它也許會被收進辭典，名正言順，再然後象“tofu"，“coolie"一樣，成為英語 詞匯中的泊來品，老美去餐館時再不說：“Let'sgodutch”了，他們隻說：“Le t'sdoubleA”。 　　這個錯誤真是錯得叫人匪夷所思。 　　三個錯誤，三種心情，讀書偶得，玩味再三。 　　【注】：張佑應為張祜。“柳枝傞傞輕舞來”一作“花下傞傞軟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