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以前,在文學城看到一篇田牛爸爸紀念去世的愛妻——文學城網友田牛媽媽的文章,特別當我看到那一幅田牛給媽媽遺像磕頭的照片以及旁邊情深意長的挽聯“人間孩最苦,天堂你最悲”之時,禁不住心如刀絞清淚長流!前幾天,又在文學城看到一篇大雪太太紀念2008年去世的文學城網友大雪的的文章以及一禎鮮花敬獻的墓地圖片,墓碑上驚心動魄的銘刻著大雪以及預留時日的大雪太太的名字,生同衾死同穴,令人蘧然淚下不勝籲噓!
也是,明日春分清明將近,正值思念無限的季節,謹以此文緬懷我出國十年以來痛失的幾位親友老師,在字裏行間寄托我無限的哀思:你們在天上,也在我心裏!
你們在天上,也在我心裏(續一)
A與B曾是北京兩所高校類似專業的兩位教授,各自在專業領域內都有一定的建樹。認識他們的時間很短暫,大約是在1998-1999年因為工作的關係而認識的,可不久之後我就出國走了,那時的一別竟成永恒。
A是一位當時40歲上下老成持重,很內向靦腆的俊朗男士,他言語不多但總得要領,幾乎沒見過他開過玩笑;B則是一位當時50多歲整天眉開眼笑的“話嘮”,他們都從未留過學,A曾在國外做過博後B則是訪問學者。他們兩很共通的一點是待人接物非常真誠友善,很會設身處地的關心體諒他人,與他們在一起討論問題,真有如沐春風之感!
記得第一次見到他們是在飯局上,介紹之後A隻含笑點點頭,B則把笑哈哈的把我盤問一通,過了一會兒,B將桌上一盤魚拖到我麵前說:你喜歡魚。我當時好驚訝因為我真的對一桌上的其他菜都興趣不大但一直很克製沒表露出來,B竟然能觀察出來,不得不服。聊天之中,當我談及以前課餘去快餐店打工,一次我捧著一籃麵包從樓上一足踏空咕嚕滾到樓下,趕緊翻身爬起撿好麵包拍拍灰之後又笑逐顏開的端去櫃台之事,A沒吭聲隻是靜靜微笑低頭撕著烤芋仔皮,B則大呼“好可憐!好可憐!!”立刻夾了一串孜然烤羊肉放我碟裏催我多吃一點,並說他家有多床舊棉絮,如有需要不必去買新的,可給他太太電話騎車去他家拿。
那次飯局的幾周之後,我騎著自行車托著試劑保溫桶送到A的實驗室去的路途中,在中關村撞花了一出租車的車門,司機下車非要我賠1000塊錢,我實在沒辦法隻好讓司機給A打電話,A讓司機連我帶自行車一起拖到他們實驗室的樓下,遠遠就看見A雙手插兜裏氣宇軒昂地立在花壇邊的石坎上迎接我們,然後和顏悅色的與司機握手道歉,最後司機隻要了150元,還塞了一張名片給A.
之後我一直很少見到過他們,即便見到都是人來人往之中匆匆而過,他們開會出差非常忙碌。那時的我已經決意出國但沒機會與他們談論這個話題,一直到1999年底聖誕前後的一天,冬日難得的好天氣,藍天白雲陽光明媚,我在校園偶遇A以及一幫人,於是加入一起圍著校園閑逛之後又繞著校園外麵逛,最後隻剩下我等三人慢慢地從校外走回來取自行車,其中一位是他的鐵杆哥們,無論個人修養還是頭腦都很不錯的人。我告訴他們我準備出國,他首先問通過什麽途徑出國?然後他說他不認為我應該出國,我根本沒有任何學術潛力,也欠缺很多生活閱曆,應該客觀認清自己和形式,安於現狀不要好高騖遠,他的哥們和他異口同聲我將被現實撞的頭破血流。他們的意思與當時我的那些大小老板與各路親友一致,我想他們都是直爽好心的人但說話很不動聽,我也被冷嘲熱諷的氣結。
又在某天,我在電話裏告訴B出國的事情,他說出去兩三年看看死了那條心也好,回來才是上策。
你們在天上,也在我心裏 (續二)
可那時的我如何聽的進任何異議?以前的確對出國從未有多少興趣,喜歡國內特別是華南沿海以及港澳,最多對日韓稍有上心,覺得歐美英澳東南亞以後應會有機會申請前往短留片刻以了心願,常駐久安還是在國內。可在1998年之後漸漸有些心思萌動,特別是看到夏季時節學生們整理出國行李,拖著新買的皮箱在校園裏穿梭,時而駐足談論機票事宜,油然而生羨慕;聖誕節期間看見大小老板們房間裏牽線搭繩一排五彩繽紛寄自國外的學生賀卡,也禁不住心旌蕩漾,很希望自己以後也可以象那些回校探師的學生贈上幾瓶深海魚油和巧克力什麽的放老板玻璃櫃裏堆著;看著那些海龜在走廊上來來往往寒暄談論,也恨不能慢下腳步聽個仔細。但心底也很清楚自己要學術沒學術,要能力沒能力,要英語沒英語,要路子沒路子,要錢更沒錢,就是心比天高本事比紙薄的底層混混,所以時常憂傷鬱悶,糾結彷徨,甚至有一天突然厭煩了手裏枯燥乏味的事情,不辭而別下樓乘車到香山,直奔那一塊神奇的大藥石,頹然攤在上麵仰望蒼天長噓一口悶氣。更經常的是騎車去超市買點可口可樂,琥珀桃仁和瓜子到冰凍的湖上,把零食埋在雪堆裏冰透,一邊看冬日豔陽下湖上歡快的人們,一邊想遠方的事由;雪月清輝藍格瑩瑩的夜晚,也會無目的騎車在校園裏閑逛,讓清冷凜冽的寒風吹涼熱乎暈脹的頭腦。直到1999年春夏之交的南聯盟大使館被炸事件之後,我的意向因諸多因素日漸明晰,使館被炸的社會波動肯定是其一;一日傍晚時分,我在中關村新東方不遠處正修的亂翻翻的四環路上,騎車跌進了大坑摔個半死恨透了灰塵漫天到處修路混亂的北京;那一段時間因為一些原因與一些國際公司某些部們有所交道,那些滿口英文一身名牌的白領小姐們很不禮貌的眼光掃射我的簡陋衣著與破自行車,嘲弄我結巴英語,雖工作卻避免不了,但我心裏由衷地反感再與這些人合作。還有就是經濟原因,兩人小幾千元月月精光,看著一好友夫婦傾囊買下他們學校的舊房之後一窮二白,連熱水器都不敢買正規品牌而是去大鍾寺批發市場買的連安全性都不知如何的便宜雜牌,感覺將來的日子令人沮喪。
總歸到了下定決心出國的日子,一切便豁然開朗!每天都安排的井井有條,過的不僅積極活躍而且簡單快樂,就連在1999年中秋節在白石橋家樂福買了一把不鏽鋼漏勺,也買的是適合帶走的大小。
在這樣的堅如磐石的意念之下,這些教授的提議於我都是置若罔聞,白費功夫的。雖然覺得我出國是盲目的,他們還是盡量幫助我,A還從經費裏支付了超出我意料的一筆勞務資金給我。
在短暫出國看了點水深之後,正式出國以前,我忙的一塌糊塗又忙中添亂在王府井東安市場把兩張銀行卡丟了,補救得精疲力盡。我走的時候沒有來得及給他們道一聲別,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任何聯係,直到2002年快到年底時,我給A寫電郵請他給我做推薦人,他爽快答應,之後的幾次申請,他都是推薦人之一隻是有的作為附加推薦人。B的兒子在2003年春來我所在之國出差,帶給我茶葉幾袋我回贈他的是泰國買的棕樹糖,因為記得他說喜歡加拿大魁北克的楓樹糖,聊勝於無。
人生無常,所有愉快的記憶竟然就在此嘎然而止。
你們在天上,也在我心裏(續三)
在B兒子給我們看的照片裏,有一張是B樂嗬嗬的掂著碗在院裏追著野貓喂食,和以前的模樣幾乎一致。 觀點也別無二致,他兒子說B建議盡早定旋,要回國就趕緊回國錯過了這村沒這店,但我很明白根本不會回去了,因為在出國之後當我發現國外難以立足時,便聯係了國內廣東高校的一些適合之地,經常回國在活動,隻是很少北上而已,在這過程中認識了許許多多的海龜海燕還曾寫過相關的帖子如風林靜柯等等,了解的情況並不比他少,但還是相當感激他的關心和建議。
待到幾個月之後與朋友的一次電話之中,忽聞他們去參加了B的追悼會,驚的我魂飛魄散尖叫一聲!據說是B是突發疾病,睡夢中走的,享年60多歲。
A的去世更是難以置信。在2005年秋季的一日清晨,我照例出門之前上網瀏覽新聞檢查郵件,忽的看到一標題為bad news的來自朋友的郵件,一看猶如五雷轟頂,頓時淚如雨下,50來歲的A竟然撒手人寰了!僅僅是在那時的半年多之前,我才知道A已經重病在身,更混蛋的是我當時還誤解他!
在A給我寫過幾封推薦信之後再無消息,許久過後他來信告知他和太太在某國某大學短呆三天,我立刻回複我方便過去看望他們,於是幾經協定時間在他們離開之前一天,結果不知怎麽會有這麽弱智的我弄混了地址,沒有電話的他們兩和我都在圍著不熟悉的幾個校區瞎轉一氣居然沒找到對方,天黑了我要趕回去隻好作罷,一足成千古之恨。在2004年年底之時,我又寫信給A請他做另一事由的推薦人,沒見回信,再發,還是如此,我估計他認為上次我的疏忽忽悠了他所以懶的理我了,或是他職位高就人已經不屑理睬我們這些國外底層混混,所以就放棄聯係。直到2005春節電話回國拜年時,才聽說他已經病入膏肓,當時震驚的難以言喻,趕緊給他家裏電話,說在醫院還需戴助聽器才能聽電話。他很高興地講起湖水結冰一年不如一年堅固,目前他走去散步要從陰麵上,那裏才更牢實,不太願意涉及他的病情,談及我當時微露曙光的國外生活發展,他深感欣慰一再鼓勵,並告誡我們一定好好照顧自己身體。
之後的A,久無音迅,因為失明無法看電郵,因為失聰無法聽電話,據說走時浮腫不堪,痛苦萬狀。
以前,我隻知道他有妻女幸福家庭,但從未見過他的家人,2008暑假我回北京,第一次見到了他賢淑美麗的妻子,和她一起去八寶山為他掃墓,她目前孑然一身工作在北京,經曆過浩瀚的大海,絕無可能再會容納河川小溪;他的女兒,如今在美國波士頓一所大學裏學習,她絕對可以讓A含笑九泉。他的鐵杆哥們,就是10多年前一起散步那位,是一位非常斯文儒雅而內心特別冷靜鋒利的善良之輩十多年的老海龜,他不久前出國開會,與我見麵細聊了一下午,讓我心裏十分寧靜祥和,仿忽又回到從前與A和B談話的景象。
A與B教授,你們並不知道,作為一個相對你們的學生,弟子,同事而言疏遠的我,竟從你們的人生獲得如此寶貴的精神財富。感謝你們用人生教會我找準自己的人生定位,踏踏實實做好底層混混,不再好高騖遠;感謝你們鼓勵我努力創造精彩人生,盡力享受生活本身的樂趣;感謝你們告誡我一定照顧好自己與家人的身體,嚴格律己寬善待人。我一定會用心作到,實實在在的過好每一天,要不然今後在那裏無顏以對你們的慈愛的雙眼!
A與B教授,人生一輪之前我們初次相識在北京,十二年之後的今天2011年春分之日,你們還“在”北京,可我卻遠在萬裏之遙寫你們的祭文,無論你們是在人間還是在天上,都永遠不會走出我的心中!
你們在天上,也在我心裏(續完)
2010年春節期間給叔叔電話問候春節,叔叔在電話裏音帶哭腔:C已經走了。我奇怪問走哪裏去了?叔叔便泣不成聲,我一下就明白了,電話兩端,熱淚四行。
我的叔叔並非我老爸的親弟兄,而是沾親帶故的遠親弟弟,是某院某所一研究員,嬸嬸C是同一係統的行政人員,兒子是讀完本科直接混社會油的要命,當然混的也不錯不過根本不聽他們老兩口的話。這兩位像我的父母以及其他所有親戚一樣,很關心我,但是總不在要點上,我一直非常感激也十分慨歎。
如果說我的出國十年之路是追尋心中理想的羅馬之路,那麽我的父母叔嬸親人們無疑是為我備馬存糧,縫製寒衣送我上奮鬥之路,且衷心祝福不斷鼓勵我的人,尤其是叔叔一家是最支持我出國的,他在國外三個國家呆過一共3年多,感覺像他和C這類的書呆更適合於國外寧靜的生活工作環境,但諸多原因無法久留,所以希望寄托在下一代身上。
但是關愛我的親人們由於自身條件的限製,他們既不知道“羅馬”在哪個方向,也不清楚去“羅馬”路上的處處陷阱,更不能指出如何突破局麵解決問題,順利通關到“羅馬”,隻是一路熱切關注並不斷瞎指揮,有時甚至到了蛞躁無比的地步,讓我煩不勝煩。我曾形容這段時日為“那些有傘有衣有食無燈的雨夜裏”,父母親人的關心愛護是遮風擋雨的傘,是禦寒保暖的衣,是果腹充能的食,但不是指路明燈。我必須在漆黑的人生雨夜裏自行摸索,一路披荊斬刺才能走出困境,需要的是客觀分析各路信息,冷靜的思考多樣可能,再一次次探索,而不是需要千篇一律的鼓勵和一味的不了解情況的瞎指揮,特別是C一度過分關注我,令我心生反感並表露出來,惹的她十分不高興。
因為這原因我漸漸很冷淡敷衍他們,隻在逢年過節寄上賀卡,基本沒電話。他們也是個性很強很自以為是“知識分子”,對我倒理不理。前兩年,媽媽告訴我C得了癌症發現時已是晚期,全家非常悲哀,我內心非常焦急不安地給她打去電話,給她道歉,她很傷感說見不到我了,她比我在出國之前見她時又瘦了13斤,我無法想像她的模樣,因為以前她就很瘦。還說保留著我給她的所有賀卡,最後一次收到她的郵件寫的是中秋快樂,叔叔說她手痛得無法摁鍵盤,是用圓珠筆一個個字母戳的鍵盤寫出來的,那是2009年中秋佳節, 去年的中秋節,叔叔流著眼淚把半塊月餅放在她的空座上方的桌上。
出國以來這些年,離世而去的親友除了ABC,還有三位高壽的老人,兩位九十多的是我的祖輩親戚,一位80多的是我幼時的體操老師,她們仨是非常相似的人,忠厚仁慈對我相當好且很有自知之明不多言不多語幹涉我,我從心底摯愛她們!
風雨兼程的十年,也是傷感無限的十年,六位親友師長溘然長世永喚不回,那年的一別竟成永別!
此時此刻,萬語千言難訴我對他她們的思念,唯有夜鶯知我心!
(全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