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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1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 1-11

(2012-04-01 16:45:29) 下一個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1

2011-04-03 22:34:21

一票難求的新瀉東部體育館,聚集著好多歸心似箭的中國人。

但每個人的境遇,心情都是不同的。

撤出聚集在體育館的人,也是行行色色色,比如成群喝酒的餐館廚師,等待雇主送護照工錢的打工研修生,電腦遊戲的留學生,領著孩子嫁給日本人的同一個村落的外嫁女,雲雲眾生相,行為未來護照再入國與否,每個人都似乎漂泊在大海方舟中的,對未來無著的人。環境的嘈雜,未來的不安,讓很多人把怨氣發給了大使館,抱怨使館把人領出來,下一步該如何卻沒有個著落。。。

讓新瀉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很為難,晚上第一個廣播先就是道歉,然後就是對未來的一些努力的匯報,包括請求飛機,包括對大家的未來的承諾,但似乎都是可能而難以肯定的表述。誌願者在分頭登記每個人的情況:去向,有無護照,外國人登陸證,有無再入國許可,有無路費。。。

性子急的居然當著幫助提供場所物質的新瀉市政福利部日本人的麵兒,糾結了派大客車時候不讓青壯年男人出發的過節,希望飛機不要同樣優惠老弱婦,不讓青壯男先行。。。

看到亂哄哄的場麵,想到自己該行動了,既然到新瀉的車上,那個領隊的誌願者在快到新瀉的時侯對大家交待說:”這次自主撤退到新瀉是為了避免原子爐爆炸,若爆炸了,就想撤退也撤不了了,所以到新瀉後,使館並沒有進一步安排,大家自主決定,選擇歸國或者在當地避難。“

我想該做的就該自己行動了,聯係飛機的事情需要自己行動,不能像大多數人把所有的期待都落在使館人的身上,能先走就先走好了。

事後回到中國,我想到使館的決定,感覺還是正確的,先撤退,避免不必要的犧牲。比日本先把原子爐周邊撤退到20公裏,再自主30公裏的猶憂寡斷,中國還是有魄力的,據說我們撤退那天從福島各地到宮城縣,光大客車就出了50輛。想必日本也不希望外國僑民在自己的國家被爆,造成更大的國際影響,也許各國政府自己也接到了日本政府的照會,不然一路上似乎也未必能得到那麽多日本政府特別是新瀉市的協作。以至於後來送我去取票的新瀉的老人都知道我們聚集在體育館的事情。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2

2011-04-04 00:20:00


關於新瀉的領事館,當初據說仙台與新瀉爭奪過關於建立領事館的,在人口聚集,還有行政地位看仙台比新瀉要優越,但據說是因為有個華裔成功的醫生給領事館提供了宅邸,所以最後還是建立在了新瀉。

通過這次東日本地震,感覺在日本海的東北窗口設立新瀉領事館,事實證明比仙台要英明。當然能設立兩個就更好了。

因為在東京仙台之間的福島東京電力原子爐的泄露的危險出現後,去東京方向撤退必然要經過福島,已經不可能。隻能向日本海方向,唯一可以撤的地方就是新瀉,但新瀉機場隻有兩個航線,飛向上海,哈爾濱,而且不能停靠大型的波音飛機。最後我乘坐的原來是麥道後來改為192個座位的波音。

地震之後,仙台周邊最大的災難是海嘯,由於吸收阪神地震的經驗,加上仙台曾經在72年經曆過一次8級左右的地震,所有的房屋都是嚴格按照抗震標準設立的。


浪頭高達10-20多米的海嘯,把仙台機場,港口都變成了廢墟。當恢複電力後第一次看錄像,就看到報道仙台機場海嘯的場麵,當時感覺浪頭似乎在平穩地推進,不過浪頭過後,仙台機場停車場所有的汽車都消失地無影無蹤了。這次導致2萬多的人亡失蹤,不是地震,是海嘯。海嘯與地震的間差隻有十幾分鍾。海嘯把電車推到了橋上出軌,海嘯把海岸周邊的村落變成了木頭雜亂的垃圾堆。。。


古來宮城縣附近的三陸地帶就是海嘯,記得我去女川的一個叫誌津川的一個村落,村口就是一塊巨大的石碑,記載著約30年前的一次海嘯,村落全毀,人員失綜的曆史;這次9級的地震,能量比上次阪神要大,要強,特別是海嘯的範圍更廣更長,從福島經宮城,岩手縣。

海嘯打擊更大,包括這次無盡燙手的山芋福島的原子能發電站,若沒有海嘯導致地震後預備發電的 柴油機組破壞,也許電力供應上,燃燒棒就能及時冷卻不至於到今天這種嚴重的地步,看到很多非理智的非日本的指責,其實真正的智者是如何通過這場意外的千年不遇的災難,更完善地考慮人類原子能發電的安全保障的完善措施才是真正的智者。這也是日本這次邀請世界法國,美國等國家來共同處理核電泄露後的處理的最大意義所在。為了未來同樣的事情不再發生 ,人類不再有同樣的災難。也許會犧牲一個福島,解放全人類。災區的人是無辜的,就像我在避難小學看到報紙上報道:福島佐藤知事指責東京電力說:福島人民為了東京電力與繁榮做了巨大的犧牲與貢獻,但東京電力對福島人民又做了什麽?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3

2011-04-04 00:23:19


這次地震,海嘯,特別是核電泄露感覺日本這種國家的高層的決斷能力真是成問題,一個是東京電力的上層決策,道歉鞠躬都沒有用,需要最新的數據,需要徹底地應對,隱瞞不是辦法。可以不冤枉他們地說,包括東北電力在宮城縣女川設立的原子能電站,曾經多次被宮城縣知事點名,一個小小的管道都隱瞞幾次,多次修複都不能如願;東京電力在這次核泄露前的管理沒有危機意識,沒有想象到地震海嘯一起來,所以措手不及,地震後三周才陸續暴露的比如裂痕泄露高濃度的汙染的水到大海,11號死亡的2個員工在原子爐三周後的今天才發現。。。排泄到海洋後導致的惡果生物鏈的破壞不可估量,人類為了自己多要能源,從火力發電到水利發電,到今天原子能核電站,似乎自己的貪婪導致自己在掘挖自己的墳墓。

今天看似日本出問題了,那麽原子能電力出口意大利的法國,俄羅斯,美國,包括正在起步的中國,未來該如何吸取教訓,原子能利用發電的安全係數到底如何保障?這些都是關係到生死存亡的大問題。


日本政府的抗災自救能力似乎在平日訓練中得到了應用,但高層決斷能力,似乎太令世界人民乃至日本人民大掉眼鏡,賑災後菅首相的支持率上升了8%,海嘯賑災搶險地毯式地搜查,居然在三周後的昨天還在美軍的協作下繼續。
就說原子爐周邊居民自主撤退一項,20公裏,30公裏,吞吞吐吐地太不明朗,至於一下子撤退到50,80的即使過了,避免不必要的損失有什麽不可以?

民主選舉導致一些悖論,似乎集中就是獨裁,敢於承擔責任的領導者在民主選舉後的日本,領導人的決斷力似乎在減弱,
把東京電力的核泄露過於強調,耽誤了很多災區的更多的搶救,政府在沒有在用東京電力做自己的替罪羊,我是不敢輕易下結論,難道這一切,政府就沒有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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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4

2011-04-05 19:07:12

地震海嘯核輻射危機,導致大使館大規模地撤退宮城福島的僑民。以防止萬一。

乘坐17號大客車,中間的加座也都坐滿了人,開始了從日本太平洋沿岸仙台,福島到日本海那一側新瀉的旅程。平時也走這條路,因為經常去山形藏王滑雪,但這次去藏王方向還要向東,田中角榮的老家是新瀉的,所以日本新幹線從東京修到新瀉,不過豪雪地帶的新瀉地帶在經濟上是落後於太平洋沿岸的,特別是冬天的積雪導致交通不便,中途經過2個休息站,每次帶隊的誌願者都要求大家多購買食物,省得到新瀉後偏僻的體育館集中時不提供食物做儲備,同車的幾乎都來自仙台,經曆過地震後排隊購物,或者在避難所半饑半飽的生活,所以大家看到高速休息所的豐富的食物,幾乎都毫不猶豫地購買。。。

我座位旁邊是一個19歲的高中生,叫X子豪,中間加座的是一位東北大大學院的留學生,這是每次查點人數,報道時候知道的,在顯得漫長的旅途中,我們交談自己當時地震時候都在哪裏;如何知道這次使館撤退消息的?

X子豪,來自大連,有180多的個子,遼寧隊高爾夫球在籍隊員,但中國國家預選賽並沒有很好的成績。。。

他是直接接到大使館來的電話通知,源自他母親拚命給大使館打電話,也不知道是感動了哪位好心人感覺他畢竟是高中生,給他單獨通知。他在東北學院高校高爾夫球隊,那是培養了日本很多排名前列的,特別是衝繩出生的曾經日本排名第一的女高手的母校,劄幌那個20多就年收4億日元的棒球高手達陸比修也來自這所高校。日本參加北京奧運打旗的乒乓選手愛,也是這個高中的畢業生。

地震的時候他正與日本同學一起在城市的一個高爾夫球場德練習場練習,3樓,劇烈的地震把他與習慣了地震的同學都震地趴到地下,好在練習場沒有倒塌,於是得以逃生。本來準備參加日本今年4月在某地的高爾夫選拔賽,爭取拿到名次,好今後代表遼寧隊,或者中國國家隊去國外比賽,據他說奧林匹克已經把高爾夫球列入正式比賽項目了,他若努力的話也許能代表中國參加,高中畢業後,他想繼續在仙台,因為東北福利大學的高爾夫球隊,在日本的排名榜上有很多前位的選手,所以若將來有機會他想考到這個大學,還可以與日本高手共同切磋提高球技。。。

我笑著問他:這次強震後球杆拎回來了嗎?回國帶球杆了嗎?

他回答:媽呀,還球杆,練習場沒有倒塌就算撿著了,剛開始地震還以為震一下就完了,結果以為自己要死了,停下來就跑出去了,哪裏還顧及到球杆啊?

我繼續調侃:那不等於你上戰場把槍丟了逃跑了嗎?

他沉默了一會兒:差不多吧。。。本來4月份我還要去日本某地比賽準備拿個名次呢,這下子全泡湯了。。。

當帶隊誌願者宣布我們到達新瀉後,大使館沒有進一步安排後,周邊都在打手機訂票的過程中,子豪到底是年齡小,一直與國內的父親聯係,我曾擔心他小,準備讓他跟我一起走;但最後他父親在國內給他預訂了20號,大阪經韓國濟州島,到大連的飛機,人民幣7000元(相當於87日元)。當時是16號下午2點左右.

我訂了一些票,20號都沒有了,幾乎都是25號以後的,因為我剛裝修完房子,現金有些不足,加上撤退前聽到東京,新瀉飛往國內票價已經高達20萬日元左右,更不想給國內的親戚添麻煩讓他們給我預定,就想聽天由命了。。。

事實是到達新瀉之後,中國大使館還是負責任地調集飛機加班到新瀉來接人的,本來每周隻有飛往上海,哈爾濱兩個航班,增加到每天4個航班,機票也很公道,到上海4萬日幣,到哈爾濱5萬日幣,雖然是單程,但感覺沒有發國難財。倒是國內各個訂票機構趁機抬高票價,很不人道。不過撤退到中國這些僑民有些還是要回來的,所以單程票意味著回來的時候國內售票還有機會賺一把地。。。

到了新瀉,進入體育館,融入到福島,宮城逃難人群中,子豪就失去了蹤跡,但願他能夢想成真,在未來奧運會上代表中國隊高爾夫球出場,甚至有成績,那樣我也許能從電視上再見到這個小夥子。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5

2011-04-06 00:03:42

216號亂轟轟的新瀉東部體育館的那一夜7點多,聽完大使館先道歉後反映正努力聯係國內航班飛機加飛,關於未來不太肯定的承諾,讓幾個過激的青壯男在大廳激昂地抗議使館,一個男子似乎還受過教育有些儒雅,但高聲要求不要再讓他們像大客車第一批照顧老弱婦讓他們後行,而且還揭發了幾個跟老弱婦一起乘坐第一批大客車的若幹青壯男,證明使館並非一視同仁。。。這個時候的高調要求平等的抗議聲,圍了一群閑人,讓大廳裏不懂中文的那些日本新瀉市福利部門幫忙的人都能感覺到內訌。實在讓人難堪。

我忙給正站在旁邊看熱鬧的看似官僚科長一類的日本人,解釋大家經過地震海嘯現在情緒不太穩定,有些激動。。。心理暗下決心立即行動,打電話找航空公司的人,不再給大使館添亂,自己購買機票辦理手續。畢竟使館派車把人都領到新瀉,也正在國內各航空公司聯係增調飛機,剩下的能自己解決的就等於減少使館負擔。剛好出門轉彎越過馬路就有一家24小時店,於是我就複印護照,讓忙碌給避難的難友們添加熱水泡方便麵的排隊的各位讓讓,叫店員幫我發出電傳給新瀉南方航空售票處,添加了問候與去向。回來準備打開背囊先躺下休息休息再說。

說來也巧,當我在體育館前台向新瀉福利部支援的職員詢問周圍有無24小時店的時候,剛好我離開仙台唯一電話告知的留學時候認識的後輩J正在那裏詢問,她是乘坐我們11點後,12點出發的那批客車,具體說是當天早8點(這個沒有幾個人知道,那個半夜貼在市役所揭示板的告示僅說11點發車)的第3批客車來的,J嫁給了日本人,還生了一個男孩9歲了,平時也不太跟中國人聯係,想必未必知道撤退的消息。但當時J並未接電話所以隻好留言。

沒有想到居然在亂哄哄的體育館的唯一靜靜的問訊台一角與她再相遇,真是有緣不用愁。當時似乎她很匆忙也沒有來得及多聊,就分手了,但她告知大致在體育館的位置。讓我發信後找到她,知道她就是地震當天為數不多的巨大海嘯後的幸存者之一。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6

2011-04-06 09:15:18

我回到體育館找到A區的J(避難盡量在排序前列的區域比如A,而我為了清靜靠一頭,躲在體育館最深處B區靠門的位置絕對是個錯誤,也導致了最後我脫離體育館的難度)。

J向我抱歉說剛才急著回來看孩子,所以沒有多聊,於是我像在客車上聊天一樣詢問起地震那天她在哪裏?如何知道這次撤退的消息,聽到我的留言沒有?地震一直也沒有聯係上抱歉之類的。。。

沒有想到,J一下子淚流滿麵,顫抖地說:夏,我撿了一條命啊。。。

原來J11號那天剛好在地震後海嘯最強烈,當天瞬間翻滾死亡屍體幾百人的名取市的youliage海岸的一個老人院裏工作,有一張最流行的照片,報道哪裏的海嘯時候的情景,是一個人在高地拍照下來的,J掏出那張報紙給我看,房子在著火,旁邊幾個連坐的黑屋頂就是J所在的老人院。

地震開始後J忙碌著跟同事們一起把老人們用輪椅拉到另外一個比較安全的3層的樓頂,大約搬運了幾趟,遠處海浪大約有10米多高,如一堵牆一樣靜寂無聲地湧過來,浪尖上漂是著火的房子,還有大大小小,各種顏色形狀的汽車。。。一個浪頭過來,J周圍的同事都不見了,J幸運地抓到了一個鐵管子,過了漫長的海嘯的壓力後,被自衛隊巡視的直升飛機發現,但卻沒有辦法營救他們,因為樓頂上有J抱住的那個救命的煙筒。

看到直升飛機飛走他們幾乎絕望了,被海水打濕的衣服又冷又沉,這時候有經驗的人建議他們把濕衣服都脫掉,不然身上衣服吸收體溫,導致體溫下降,會凍死人的。。。(這裏我想到韓版的那個《花樣男子》中間也有F4男主角找到冰雪中的女主角,為了避免凍死讓女主角脫衣服被誤解的片段,當時納悶問過一個學醫的,解釋過)。

於是J當夜與幾位幸存的人為了不讓體溫下降,脫了身上的衣服,披著毛毯度過了第一夜,後來知道那天跟她一起工作的同事一下子被海嘯衝走了6位,她是唯一幸存者。

第二天來了自衛隊的直升飛機,也難以救助,主要是一些老人都在輪椅上,宮城縣知事了解到這件事,發令一定要救助他們這個老人院的幸存者,於是最後用軍車在海嘯後一片狼藉,周邊火焰山的沒有路的路上強行,J隻記得自己在軍車裏右邊靠窗戶的臉有灼熱感,就昏厥過去了。。。

地震當天,J的丈夫聽說J所在的名取市的YOULIAGE都被海嘯衝走,中學體育館變成了停屍房,於是決定去停屍房尋人。。。

J清醒的時候已經是地震後的第三天,身上除了電話所有的隨身物品,包括那輛剛買的新車都被大海衝走了,回家後J的電話已經不能使用,隻好把中間的SMC卡取下來,放到兒子的手機裏,當時還停電,隻有放到丈夫的汽車裏衝電,所以很多電話留言都是過了好久才收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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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

2011-04-06 04:51:45

 聽了J關於海嘯的述說,我知道這種回憶對J是個折磨,很抱歉問及這些,頓時把她擁抱到懷裏,J的兒子已經睡著了,看著兒子熟睡的麵容,J說:我當時真傻,就知道搬運那些老人,後來才想著也許見不到兒子了。。。

 J說接到我電話留言的時候,她已經知道撤退的消息了,經常去的物產店的女主人已經昨天撤退到了新瀉,但因為她所有的證件都被海嘯衝走了,沒有身份證明一時間取不出錢來,隻好用她老公的身份證取了點錢,似乎她們家的經濟命脈掌控在J的手中,這些以前聽她講述過:嫁給日本人老公真好,工資全繳,每天給一千元的零花還說謝謝。。。等等,J屬於自由戀愛,雖然嫁的平凡小職員,但似乎兩口子感情一直都不錯。。。她老公同意她帶著孩子回中國。

 這樣的話,我就詢問下一步是否歸國,如何訂票,還把自己已經將護照複印件傳到售票處的情況說了,但能否定到票沒有把握,因為對方說票先要可著大使館的調遣。。。不過需要的話,現在就去發護照傳真好了,否則這一個體育館就幾千號人,還有昨天留下的另外一個體育館的,他們走了一部分,還剩下很多,要全部撤到中國,估計至少要20架飛機來載人才成。

 J安慰我說:我帶著孩子呢,大使館肯定優先我們,讓我們帶孩子的先走,就不用你費心了。

 我想了想也好,就重新回到了體育館的B部,剛好在中門,靠著緊閉門的能瞭望整個紛雜的體育館。我的右手是福島某地4個來自江蘇的打工妹,據說地震老板先逃出廠房,她們後撤,現在工資還沒有全拿到,想必她們第一次出國也沒有辦理再入國的概念,我就解釋給她們聽,若再想進入日本不要麻煩地如同她們第一次入日本最好還是辦理個再入國手續,手續費是一次3000日元,她們商量著似乎很計較這些錢,吵嚷著這該由老板出,因為老板沒有讓她們把行李全搬走,還希望她們回來繼續做縫衣工。。。

 右側是兩個福建的30左右歲的兩個女子,看著很矜持,穿著也算時尚,買方便麵多了一碗,送給了旁邊另外一位帶小孩兒的媽媽,媽媽連連道謝。



 大廳裏誌願者在登記每個人的去向,護照有無,再入國手續有無,有無路費;旁邊的打工妹們把誌願者當做政府人員述說她們的現狀,想要工錢等;中間圍繞人的是國內的電視台,幾個網站的記者都在現場采訪,人們述說著自己的經曆與牢騷,也有記者從2樓拍俯瞰的,每個人領著一個毛毯,難民一片。我本想拍下這曆史的一幕,但懶得掏相機。。。

 夜裏大概8點多塊9點,廣播告訴大家夜宵準備好了,每個人一份盒裝的佐藤米飯,還有一碗稀溜溜的湯水。於是我也排隊領了一份,飯沒有咽下去,光喝了湯。把臨走時朋友排大隊給我買的豆腐皮壽司吃了點。

後來我聽說 有人居然排了三圈,吃了三份,大概是餓壞了,可我想想自己,大概再餓也想不到自己會再排一圈,別說人那麽多,就說腦海裏壓根兒就沒這根弦兒,就如同那些嫁給日本人的媳婦們每個人至少領兩個毛毯,一鋪一蓋,想想自己腦海中的概念就是隻能領一個毛毯,記得在避難所因為有睡袋還主動讓給別人過,所以苦笑了一下,也許自己在日本國度正規化影響下頭腦都僵化了,沒有了臨機應變,多吃多占的想法,也不知道是虧是福。但估計回到中國要適應一段是必不可少的了。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8

2011-04-06 09:15:44

吃過東西在新瀉東部體育館過夜,看著一幕幕各種人等,感覺人生命運真是人算不如天算,這麽多中國人都是海嘯地震後的幸存者,同時又是天災人禍的被害者。特別是大難不死的抓住救命稻草的J,簡直就是命大,逃過了人生一劫啊。當初並沒有意識到海嘯是那麽地猛烈,我曾問過J,海嘯來了什麽感覺?

J說:靜靜地無聲無息,但著火的房子,各種汽車都飄在浪頭上,打在身上如同一堵牆。。。

後來我到新瀉機場上又遇到一位海嘯的幸存者,一位短發熨燙小卷卷,穿一短身貂皮衣的,很有風度的中國籍的中年夫人,她向我描述的海嘯是另外一種,她自己家在仙台機場附近,丈夫是日本人,從小就起家建立一個鐵工廠,但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她不像我們著急要返回中國,似乎要去東京與朋友相聚。這是我地震海嘯中見到第二位穿貂皮的夫人。

另外一位是在小學校避難所,幾個中老年單身女子躲避在我們房間裏,一位稍微年輕的身穿貂皮長大衣,帶貂皮球球圍脖,與避難的環境顯得十分地不協調,也許是為了抗寒,也許是為了怕丟失,也許有什麽紀念意義,反正幾天都看著她穿著貂皮大衣走來走去,甚至和衣躺在地鋪上,十分地搶眼與另類。

臨睡覺之前我想起該去趟廁所,於是看到一群誌願者在側廳眾星捧月地目視著一個領導模樣的人,問了一下,據說是新瀉領事,當地的父母官。我聯想起J說她的證件被海嘯都衝走了,那麽就是說護照也沒有了?於是趕忙跑到J所在的A區牆邊,她幾乎跟我是體育館的南北極,說了半天,顯然疲憊經過驚嚇的J沒有理解我讓她找領事辦理護照的意思,也不理解我勸她還是先辦理傳真訂票的建議,隻是喃喃地說:我跟大使館走,聽大使館的安排。。。感覺受到海嘯驚嚇後的J反應似乎遲鈍了很多。

我去公共電話打了幾個03頭的某公司提供的災區免費國際長途,跟母親聯係上談了幾句,然後回來把這個免費電話號碼告訴了左邊的那幾個女研修生,她們跳躍起來飛奔了出去。



這一夜出奇地套在睡袋中睡著了,中途似乎醒了幾次,因為有個嬰兒一直都在哭泣,家長也不知道抱著孩子到外邊去,大家都忍耐著,有好多人一夜無眠。。。天亮了,看了看表大概5點半左右,旁邊的福建的兩位在整理東西,說是要去機場辦理再入國手續,新瀉機場可以辦理。那幾位研修生似乎還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一夜沒有睡眠一直圍繞在電話旁邊。。。還告訴了很多相識的姐妹,然後我就隻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們,沒有辦法再聯係家裏了。

於是我又去找J,勸說她不要把希望都寄托在使館身上,若能聯係上機票早走,何必領著孩子在這裏耗著呢?

J似乎同意我了,一起去了24小時店發了傳真,我寫了幾句給聯係人,告訴購買一大一小兩張票時,平時節儉的J說:兩張大人的也可以。不過我還是寫了一大一小。並留下了J的聯係電話。

早上人來人往,大部分的人都沒有再入國,所以好多人一早就打車分別飛奔到機場去辦理再入國,J也沒有再入國手續,但我覺得若有機票再入國是能夠拿到的,關鍵是機票,這時候選擇先買票,還是先辦理再入國,實在是看不出來對錯,但後來因為使館登記好多人還在機場辦理再入國手續,錯過了跟大使館行動的機會,成為了離群的大雁,孤單地在機場徘徊,而機場是沒有售票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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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9

2011-04-07 10:30:47

前幾天曾看SONY008轉的一個格言中有一條:

得意時,朋友認識了你。

落難時,你認識了朋友。

不知道這一點對我與J是否適用,但別人的行為我不能決定,不過自己是該反省自己的,至少避免今後同樣的河流不再踏入兩次。。。

J沒有再入國手續,但我覺得若有機票再入國是能夠拿到的,關鍵是機票,這時候選擇先買票,J因為老公是日本人,所以說了一句給我這個沒有依靠的人很羨慕,印象很深的話:孩子的爸爸是日本人,我即使辦不到再入國,還是能夠回到日本的,他不會不管我們娘倆的。。。

一大早新瀉體育館紛紛攘攘,積極主動的人,在這個方舟上努力尋找自己未來的出路,但按照常規出牌的人還是大多數,畢竟人的思維還是慣性的多,所以不少離開的都是先去辦理再入國手續的,如同我右手的那兩位福建女性,一個留守一個去了機場辦理再入國手續,而左手邊的那些研修生們,則得過且過地沒有任何行動,昨天一個免費國際電話讓她們跟家裏盡情地打電話,似乎忘記了煩惱與未來的不安。。。

7點半多快8點,J麵無表情地出現在我所在的B區,這是我三顧她的A區茅廬後,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來看我。。。

J把我拉到一邊,小聲地趴在我的耳旁說:南航來電話了,機票已經訂好了,讓她9點去取票。然後不等我說什麽就轉身走掉了。

看著J的背影,我的一顆心也放了下來,既然J預訂到了票子,那我估計也差不多,於是就開始整理行李,去洗手間刷牙洗臉,過了很長一會兒,我的手機也響了,南航通知我的票子也訂上了,讓我12點去南航取票,然後我追問到飛機是下午三點起飛的後,就到走廊過道給昨天拜托幫我網上訂票的朋友取消訂票,並且告訴我已經訂好票子了,請放心吧。

正在電話聯係中,突然聽到體育館內廣播響了,但隔著牆壁聽不清楚裏麵說些什麽,我連忙奔回到B區。

廣播說:從現在開始AB區嚴格分割,不許亂串;A區內有護照,外國人登陸證,再入國申請,有歸國路費的留下,不具備這些條件的請到B區去。

我聽到這些趕忙拎起行囊,拚命地穿過一個個地鋪,避免踩到人,艱難地奔向往A區方向,想要與J匯合一起取票去。但費了很大的勁,終於走到中央分界線,卻被一批誌願者拉起一線堵住了,他們阻攔B區的人到A區去,不論我怎麽說,也不讓過去。。。

這時候手機響了,J在電話中焦急地問我在哪裏,說剛才去我的鋪位找,沒有找到我,她現在正在大門口等我,我焦急地回話:

現在B區被限製不許到A區去,我過不去了。。。

J沒有回答,電話就停止了。

我拚命地穿越人群終於走到了大門前,但門口空空如野,隻有幾個新瀉市福利部的人在問訊處。

一種難言的失落與類似被拋棄的苦澀湧上心頭。。。

沉靜了好一會兒,想起自己的取票時間是中午12點,還有充分的時間,不必乘坐出租車,於是我就詢問如何乘坐公共汽車去南航售票處。。。
 

 

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10

2011-04-10 02:19:25

在大門口看不到J,當時的確心情很複雜,經過地震後逃難中看到以往的朋友,希望自己能有個伴兒一起行動,但卻又回到了一個人,不過自己顧不上想其他,就收回思緒,壓製心裏的失落,向櫃台前的日本新瀉市福利部的人員,谘詢如何乘坐公共汽車去南航售票處。。。
與體育館內生死牌選擇的亂哄哄,大廳裏安靜地隻有幾個日本人,日本人很熱情,拿來了事先預備好的很多種複印好的周邊地圖,一位職員居然用結結巴巴的英語給我解釋,我總是奇怪為什麽當日本人知道我們是外國人就努力地說英語,難道世界上外國人都懂得英語?耐著性子聽他那蹩腳的英語,並且用英語努力回答,旁邊一位曾經在青壯男義憤填膺抗議時候,我用日語解釋過的小頭目,走過來,說:她聽得懂日語的。。。
聽了介紹,納悶,新瀉市東部體育館為什麽沒有公共汽車站?難道體育活動的時候大家都開車來?拖著行李拿著地圖按圖索驥地邊走邊看,走了一段,有岔路,怕走錯了,於是就問旁邊一位正為蓋新房子忙碌的工地指揮交通的,戴著安全帽的男士,那個男士看我拎著行李車還套著一個睡袋,背上背著行囊,就說:你是從體育館那裏來的吧?昨天那裏似乎來了很多人。。。
於是我就邊點頭邊遞上了地圖:對。我們是中國大使館要求撤退的,都來自地震災區福島縣,宮城縣,我來自仙台,不過現在我要去某某地,那裏有南方航空售票處,所以找公共汽車站,該怎麽走。。。
男士耐心地把地圖拿過來,指點了一番,我半知半解地應對著,然後就點頭道謝繼續朝前,似乎公共汽車站還要走一段。。。
正拖著套著迷彩睡袋的小紅行李包走著呢,後麵來了一輛白色的汽車停在我身旁,車門打開,一位花白頭發的老人招呼我上車,我看了看原來是剛才那位交通疏導員,不過接下了安全帽。老人說自己現在不忙,可以把我送到南航取票,若馬上能取到機票,可以送我去機場,因為去機場正是返回的路程,東部體育館離飛機場不遠。。。
我喜出望外,高興地道謝乘坐了上去,一路千恩萬謝,還雜談說了災區的大致情況,特別是關於海嘯。。。
車上我又接到一個電話,是J打來的,J詢問我現在在哪裏,並且解釋說因為出租車等著出發,就沒有來得及等我,但現在已經到達了南航售票處,不過還沒有開始售票,若我還在體育館,就別忙著過來,幫她們娘倆到使館登個記再來不遲。。。
我正因為被門口撲空,心裏堵著煩著,感情俺三顧茅廬,幫您訂上飛機票,但您連那麽一會兒都不肯等等我,先撂了去了售票處取票,敢情俺還要替你們到大使館那裏登上記?那麽多人登記要排到幾點啊?難道我是你的跟班仆人啊?。。。
但還是耐著性子用旁邊開車老人也聽得懂的日語說:我已經離開體育館,路上遇到好心人開車送我去取票,若取得快,人家說還可以送我們去機場。。。。。。
J
這次倒是痛快地回答:看來不可能等到票,好多人都拿著一摞護照再購票,前麵的一位估計有20多本護照,一時間大概輪不到我們。。。。。。
於是我就回複開車送我的好心的新瀉老人:不用送我去機場了,到售票處取票就可以了,別耽誤您的工作,電話裏說好多人買票需要時間。謝謝您。。。。
說話間到了新瀉中心地帶,老人說大概就是這裏,但具體地點不知道。於是我千恩萬謝地取下行李車,告別了新瀉的好心人,尋找售票處表明的標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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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震逃亡途中遇到人與事--11

2011-08-12 21:02:53

我的座右銘:寵辱不驚閑看庭前花開花謝,去留無悔靜聽人間潮起潮落

其實想要達到這種境界, 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其實很難。。。

重新歸國,回到父母身邊,疲憊如同暗流一樣漸漸襲來,未來該何去何從?

國際新聞,今天日本政府勸所有的在日外國大使館閉館,自來水質已經調查出來距離福島原子能核電站200多公裏的東京都超過了嬰幼兒承受的碘標準的兩倍,不能飲用;我度過了15年的城市---仙台,距離僅距福島100公裏,其結果就可想而知了。。。水如此,那麽蔬菜水果所有的一切一切。。。電視報道福島核電站為了避免臨界爆炸灌海水給核棒降溫,那麽多海水若流入到海裏,泄露到地下水後果難以預料阿。。。

日本朋友來電話說:你還好,可以回中國,而我們沒有退路,隻有堅持。

還有一個朋友的在福島海邊的豪華的家被海嘯衝走,開的24小時服務店被海水衝毀,僅剩的食物也被災民搶光了。。。看來新聞報道的日本社會在重災中依然整然有序,人們都遵守秩序也未盡然,環境的變化,社會監督的弱化,極限中人也從新回到了原始的本能。看來人的行為,特別是嚴格的行為是受環境,特別是社會監督影響的。


人生啊,福兮禍之所依。回想15年前那次被選派走出國門,到如今背著一個背囊拋棄所有身外之物,雖說經曆過的都是財富。不過人算不如天算,本來都離開了,但這次地震海嘯原爆又把我送回了中國,這10多年的變化,中國的發展,乃至國際差距是當初難以預料的。。。若當年中國如現在這樣發展又會有幾個背著行囊兩手空空到國外闖蕩呢?

世界很大,也很小,在一票難求的新瀉售票處櫃台取票,跟正在等票的J與她的孩子匯合,竟然遇到當年投奔仙台我中學同學的再婚丈夫,他們沒有趕上使館派出的大客車,是買長途車票趕來的,住在旅館,記得他們曾經在國際會館是鄰居,最後兩家合為一家,另外出局的分別去了美國,還有中國。。。問候後他神秘地,不斷向我點指站在正左前方那個高個男子,我納悶地看了看那個側影,努力在腦海中尋找熟悉的名字,但對方戴著防輻射的口罩帽子,還一身商用裝束,除了耳朵能看清似乎完全是個陌生人。我疑惑地,反複翻找腦海中可以對應的信息也找不到。。。從告知者表情讀出這個人肯定是個跟我非常熟悉的人,瞬間似乎腦海中翻出一個名字,那是曾經的他,而我似乎已經完全忘卻了。。。

記得醫學中關於大腦情感控製的解釋曾經說過人的記憶如同一塊橡皮擦,大腦皮層會自己自動選擇,將不愉快的信息進行自我忘卻,幫助人來調節情緒保持愉快,而那些傷害乃至不愉快的記憶會經過歲月自動選擇,被愉快的事情所覆蓋,這個功能若喪失了,就會導致很多精神病症。看來我大腦的這個功能還正常,一些讓自己不愉快的事情都伴隨著歲月消失沒有了痕跡,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

人生真是浮雲,歲月可以改變一切,這次巨大的災難居然把本來不該相遇的人從太平洋海岸送到日本海,並將同機返回中國,緣分有很多種,這種該算什麽呢? 麵對自己曾經朝夕相處而今如此陌生的人,竟然連記憶都消失了,去年還曾經相見過的印象完全被覆蓋,我呆滯在那裏,經過地震海嘯彼此又漂浮到了這裏,彼此連個招呼都沒有就錯過了,他是什麽時候走的我完全不記得。。。就記得已經取好票的J大概著急辦理再入國手續拚命催促我,而我的票遲遲來不了,於是讓J幫我取回放在休息室內的行李,票終於到手了,與其說是一張票不如是一條打字紙。。。J跟孩子在樓梯口等我,並且幫我把行李取回,結果我居然能在恍惚中發現一個背囊沒有取來,返回休息室,看到角落裏孤零零地躺著那個裝著所有的記錄我人生的文憑重要文件房產契約的人民幣的那個背囊,拎起行囊背在肩上,深呼吸了一下,拉著J與孩子一起乘車去火車站然後轉到新瀉機場。

在新瀉火車站等去機場的直達客車的時候,J的男孩拎著兩把雨傘,因為我們離開仙台那天雨雪交加,而繼續行程這兩把傘就沒有了用處還有些礙手礙腳,但無論J怎麽勸說那孩子都不肯把傘放棄,跟中國孩子比較日本長大的孩子似乎很愛惜物品,不輕易丟棄自己的東西吧。 最後我看J似乎都要發火兒了,就勸說J9歲的男孩子:你把傘放到火車站的傘架上吧,這樣等我們從中國回來你再來取(其實我都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夠回來)。孩子聽了點了點頭,認真地跑到火車站內,空著小手回來了。。。

乘上去機場的客車,剛才與某人的相遇像電影一樣回放出來,但一種感覺,在自己的大腦中,生命中的那重要的一頁就如此被地震海嘯帶來的災難,被無情歲月徹底地埋葬了。。。

到了機場,下了客車還沒整理好行李就對J說:孩子交給我,你快去辦理再入國手續。J頭也不回就一路跑走了。

機場很多還沒有購買到機票的人在徘徊,新瀉機場不受理國際機票,但好多人還不知道。去哈爾濱的飛機開始托運行李了,我無聊地望著排隊托運行李的隊伍,希望J能早點回來,並且把途中買的飯團煮雞蛋掏出來跟J的孩子一起吃,男孩子就是沒有個穩當的時候,盡管J的孩子相對屬於安靜的,但也跑到機場外隔著大玻璃跟我做鬼臉,而我看著行李還怕他丟了。。。J回來兩次,告訴我她排在180號,就是說前麵還有100多人在辦理再入國手續。。。我的再入國每次都是辦理簽證同時辦理多次入國手續的,有一段時間我根本都沒有回國過,這些都作廢了;而那些當時沒有辦理再入國手續的現在在機場樓上煎熬著,不過還不錯,日本人服務到位,把再入國手續辦到了機場,以便我們這些外國災民能順利離開日本,減少潛在的日本原子爐爆炸輻射的國際影響。。。特別淩晨聽說昨天因為沒有印紙所以不辦理再入國後,曾提醒J在發護照傳真給南航售票處的時候,同時買好了印紙,以防萬一。

無意望了望那些排隊的人,看到我的中學同學,她那位在南航售票處拚命點撥我的丈夫,還有某人,似乎他們是一起行動的,我一直望著那個隊伍漸漸前行,希望視線能跟我同學對視,但不知有意還是無意沒有人往我這裏望一眼,我也沒有主動去招呼。。。

等待中周圍不斷有人來詢問如何能買到機票,怎麽購買機票回中國,我不厭其煩地用從筆記本上一遍一遍地詳細寫給他們購票步驟:先到24小時店去複印護照,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然後發傳真去南航,電話號碼傳真號碼。。。雖然素不相識,真希望他們也能盡快回到中國,回到故鄉。。。

後來我回到日本,聽一個做誌願者一直堅持在東部體育館的中華料理老板說:新瀉東部體育館全部撤完用了44夜,不過大使館調配的票價,是3萬日元(我們自己買的是5萬),沒有錢的使館都讓國內家人匯到使館帳號,確認後才給發票。題外話:不少人總問我,使館來飛機是否不花錢免費阿?

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經濟GDP高於一切,你說能還有免費的事情嗎?來飛機接就謝天謝地了。不過跟那個不起眼的中華料理的老板比,我心裏對自己提前逃跑沒有誌願留下的行為感到了害臊,患難見真情,他能走卻留下誌願服務直到大家都撤退才最後撤,這種危難的時刻真是難得的好人品。 他的料理店鋪就在仙台入管局前,還經營個物產店,希望他的生意興隆,發財。。。

終於等來了J辦好再入國手續,我們檢票登機的時候,很多人都登機了,但我卻被查出隨身帶的一個瑞士小軍刀,這是當年我父親出國給帶回的禮物,從大學時代跟到現在,所以我對機場服務員解釋:這個是我很有紀念意義的東西,不能沒收。於是就又回去單獨托運這個小刀,櫃台給我一個紙袋裝了它。等這些都處理完,回到登機口,看到無數的各種食品液體化妝品資生堂都被攔截堆積如山,一片狼藉。。。

因為新瀉不能飛波音隻能飛小型麥道,窄小的機艙已經乘滿了人,大家都在注目最後上來的我,已經沒有空座能跟J座在一起,於是一個人在前麵找了個過道的空位,旁邊是兩位福島新地逃出來的廚師,他們那裏列車出軌,海嘯衝毀,自己跑出來,據說一個日本人好心開車送他們到仙台,回去的時候買不到汽油了,隻好一起住避難所。 他們商量著再回日本的時候去關西發展,一個人跟我說你們女人用的化妝品怎麽那麽貴,資生堂是金子阿,剛才我在免稅店給女朋友買了一套。。。飛機終於起飛了,大家異常安靜地看著日本海旁的新瀉,估計很多人都如同我,想著自己的未來,什麽時候還能回來是否歸來的矛盾糾結中。

我起身上廁所,看到我同學他丈夫還有某人就在我後兩排,我靠過道某人靠窗。。。從廁所回來的途中,我同學起身叫了我一聲:夏XX,我輕輕地跟這位小學就同校,中學就同學,大學畢業後一起工作過,她曾經想把清華哥哥介紹給我,當年先來到仙台的她一句:你難道除了北大清華東大就不能來東北大? 於是我來到仙台,當年開車來機場迎接我的還是她的前夫,現在已經歸國然後聽說再婚去了美國。這種關係的好友同窗生命中不會再有,在地震海嘯核輻射後我們終於擁抱了,我稍微用了點力,一句廢話沒有多說也沒有旁騖,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北京時間:17號晚6點到達哈爾濱機場,電子公告板上,出口處武警官兵拉著大紅條幅:"歡迎在日僑民平安返回祖國",辦理入國手續中,我情不自禁地淚流滿麵,這是曆經地震海嘯原爆,走回國門心理放緩後第一次流淚,曾經以為自己沒有淚了呢。

等在出口的電視台的人放下正在采訪的人,奔過來果斷抓拍流淚的我,對著話筒,沒有想起那些感謝祖國感謝黨覺得中國已經能強大召回僑民的話語,我喃喃地說:多年來帶著希望愛情乘飛機去了日本,這次又乘飛機回來了,為我的青春劃了句號,現在就要回到家鄉跟年邁的父母團聚。。。

看我流著淚還語無倫次,J衝過來一把把我拉走了,她知道某人在後麵催促我快走。。。經過電子輻射兩次檢測順利通過哈爾濱檢測,後麵有一個喇叭直響估計是被輻射收留了。

登上了去哈爾濱火車站的機場大客車,寄托行李的時候,司機不厭其煩地用鐵鏈子把我的行李與J的行李鎖在一起,遞給我一把鑰匙。在客車上我終於對J說了一句:J,希望你能換位思考一下,想想在新瀉你的行為,我的感受。。。J沒有做聲,也不知道聽沒聽懂我的深意。不久大客車廣播傳來:”哈爾濱火車站快到了,請各位旅客注意看管好自己的物品,小心小偷扒手。“我趕忙趁著黑暗把人民幣放到了內褲的口袋裏,這種防範意識在日本我根本想不起來。

停下車,J動作敏捷地下車去取行李,估計是被小偷嚇地,結果行李被鐵鏈子拴住,她盲目地去拉扯,我這才想起剛才上車給我的鑰匙,開了鎖頭,鐵鏈子一鬆,行李取了出來,難為客運站的苦心了,於是趁機又提醒J看好不會說中文的兒子別丟了,J一下子就緊張起來了,這種不安全的感覺,說實話在日本我從來沒有過,即使九級地震海嘯的當天,我逃下樓去沒有鎖門就徹夜未歸直接從避難公園 去避難所也沒有擔心過誰會來我家偷東西。。。

到了哈爾濱車站,夜晚人來人往,似乎流行穿短褲,看不少年輕女孩都短裝短褲,三月中旬的哈爾濱納!即使地球溫暖化了不至於大家都不怕冷了吧?我與J都穿著羽絨服呢。排隊買票,說有動車,但每天就一趟,每張幾百銀子,自己的錢不夠又沒辦法掏錢,就回頭跟看著行李帶著孩子的J說,J毫無防範地從身前掛著的背包翻騰, 結果一下子就有好幾個人把她圍上了,我害怕地從隊裏叫:小心小偷! 一個舉著幾張人民幣的小夥子,還有一個女人對我厭惡地瞪了一眼,走了。。。

終於第二天的動車票到手了,J的兒子餓了,看人家吃大碗的康師傅加上飄來的香味,J就說先給兒子買一碗還問我要不要,我說不要,看到旁邊有個網吧,想在網上訂旅館也許能便宜,就進網吧,但護照被拒絕上網,必須要2代身份證,看到一個正打遊戲的小夥子,說了自己的用意,他好心幫搞定了一個旅館,還用哈爾濱當地居民的地理知識,做了地理選擇,我謝了他,打車跟J我還有她的孩子,到達了某旅館。打車途中因為路突近,還有行李多,好多人都不載我們,終於有一個車過來了,J居然還等著象日本一樣有人給搬行李,我知道她是還沒有放棄日本的習慣,而我馬上就入鄉隨俗地無奈地自己搬了。。。J抱怨服務還有態度不好。。。

旅館前台問我要身份證,沒有辦法就把護照掏出來解釋自己是從日本地震回來的,一個女士說那你們網上訂票不含早餐的,你用手機取消訂票,我給你們加早餐。

我回答說剛下飛機沒有手機,那個女服務員就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了我,雖然是很小的善意,但感到真是回到祖國回到了家,大家對從日本歸來的經過地震海嘯輻射的我們充滿了同情,第二天早餐,電視新聞正播放日本災區避難所老人正在烤火,還有我們住過的新瀉東部體育館,人山人海如同難民營等待歸國,一個女教師在接受采訪:她在讓自己教的學生回國,自己斷後沒有考慮先走。。。感覺到危機時刻的高素質,還播放了中國地震搶險隊在岩手縣大船渡的援救現場,中石油給日本在大連準備好了多少萬噸的汽油免費支援日本。。。似乎又回到了日本。。。

早餐後退房結帳的時候,J搶著付帳說自己有人民幣,上次換好多,我看著她,接受了,也許這也算一種中國式的道歉方式吧。


(
完)

感謝注視閱讀關心過我的朋友,特別感謝危難中跟我聯係,詢問我要求,甚至給我寄救災款,患難中見真情,及時發大使館的撤退消息給我,幫我訂票提供信息,保證安全撤退,並且曾給了我極大的安慰與勇氣的所有朋友們,相信一切都會更好。

人還在,一切都還可以重新開始,福兮禍兮,生活依舊要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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