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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於江湖 『煮酒論史』 [評論隨筆]趣解《千字文》:絕妙華章背後的故事2

(2010-03-21 21:04:03) 下一個
二、名家著名篇 生前身後名    

簡體版《千字文》原文重現    

前麵兩個劇本,純屬虛構,如有雷同,實在不幸。  

想幹點正事,比如想寫點東西給大家看,不想點辦法吸引讀者的眼球是不行的,太多嚴肅、太多正統、太沒有趣味性的東西在時下是沒有市場的。但太多時代元素、太多不相幹內容、太油腔滑調的東西也會被人猛拍板磚。現在有才的人曾出不窮,寫手比比皆是,搓澡的都可能有相當於大學文學係副教授的水平,想糊弄讀者是不可能。  

幹點正事,真的好難——那是相當難!真地!  

為了不被板磚拍死,在寫後麵內容的時候,本人將本著矯枉過正的原則,時刻提醒自己:“嚴肅點,寫文章呢!”  

下麵我們掌聲有請周興嗣先生嘔心瀝血創造出來的《次韻王羲之書千字》上場:   (敬告讀者:如果您已經把《千字文》背得滾瓜爛熟,請按電腦上的PgUp鍵或采取其它方式將此段內容跳過;如果您根本沒有讀過《千字文》,也請采取相同的處理方式,因為後麵我們會逐字逐句進行解讀。) 

天地玄黃 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 辰宿列張 寒來暑往 秋收冬藏   
閏餘成歲 律呂調陽 雲騰致雨 露結為霜 金生麗水 玉出昆岡  
劍號巨闕 珠稱夜光 果珍李柰 菜重芥薑 海鹹河淡 鱗潛羽翔  
龍師火帝 鳥官人皇 始製文字 乃服衣裳 推位讓國 有虞陶唐  
吊民伐罪 周發殷湯 坐朝問道 垂拱平章 愛育黎首 臣伏戎羌  
遐邇一體 率賓歸王 鳴鳳在竹 白駒食場 化被草木 賴及萬方  
蓋此身發 四大五常 恭惟鞠養 豈敢毀傷 女慕貞潔 男效才良  
知過必改 得能莫忘 罔談彼短 靡恃己長 信使可複 器欲難量  
墨悲絲染 詩讚羔羊 景行維賢 克念作聖 德建名立 形端表正  
空穀傳聲 虛堂習聽 禍因惡積 福緣善慶 尺璧非寶 寸陰是競  
資父事君 曰嚴與敬 孝當竭力 忠則盡命 臨深履薄 夙興溫凊  
似蘭斯馨 如鬆之盛 川流不息 淵澄取映 容止若思 言辭安定  
篤初誠美 慎終宜令 榮業所基 籍甚無竟 學優登仕 攝職從政  
存以甘棠 去而益詠 樂殊貴賤 禮別尊卑 上和下睦 夫唱婦隨  
外受傅訓 入奉母儀 諸姑伯叔 猶子比兒 孔懷兄弟 同氣連枝  
交友投分 切磨箴規 仁慈隱惻 造次弗離 節義廉退 顛沛匪虧  
性靜情逸 心動神疲 守真誌滿 逐物意移 堅持雅操 好爵自縻  
都邑華夏 東西二京 背邙麵洛 浮渭據涇 宮殿盤鬱 樓觀飛驚  
圖寫禽獸 畫彩仙靈 丙舍傍啟 甲帳對楹 肆筵設席 鼓瑟吹笙  
升階納陛 弁轉疑星 右通廣內 左達承明 既集墳典 亦聚群英  
杜稿鍾隸 漆書壁經 府羅將相 路俠槐卿 戶封八縣 家給千兵  
高冠陪輦 驅轂振纓 世祿侈富 車駕肥輕 策功茂實 勒碑刻銘  
磻溪伊尹 佐時阿衡 奄宅曲阜 微旦孰營 桓公匡合 濟弱扶傾  
綺回漢惠 說感武丁 俊乂密勿 多士寔寧 晉楚更霸 趙魏困橫  
假途滅虢 踐土會盟 何遵約法 韓弊煩刑 起翦頗牧 用軍最精  
宣威沙漠 馳譽丹青 九州禹跡 百郡秦並 嶽宗泰岱 禪主雲亭  
雁門紫塞 雞田赤城 昆池碣石 巨野洞庭 曠遠綿邈 岩岫杳冥  
治本於農 務茲稼穡 俶載南畝 我藝黍稷 稅熟貢新 勸賞黜陟  
孟軻敦素 史魚秉直 庶幾中庸 勞謙謹敕 聆音察理 鑒貌辨色  
貽厥嘉猷 勉其祗植 省躬譏誡 寵增抗極 殆辱近恥 林皋幸即  
兩疏見機 解組誰逼 索居閑處 沉默寂寥 求古尋論 散慮逍遙  
欣奏累遣 戚謝歡招 渠荷的曆 園莽抽條 枇杷晚翠 梧桐蚤凋  
陳根委翳 落葉飄搖 遊鶤獨運 淩摩絳霄 耽讀玩市 寓目囊箱  
易輶攸畏 屬耳垣牆 具膳餐飯 適口充腸 飽飫烹宰 饑厭糟糠  
親戚故舊 老少異糧 妾禦績紡 侍巾帷房 紈扇圓潔 銀燭煒煌  
晝眠夕寐 藍筍象床 弦歌酒宴 接杯舉觴 矯手頓足 悅豫且康  
嫡後嗣續 祭祀烝嚐 稽顙再拜 悚懼恐惶 箋牒簡要 顧答審詳  
骸垢想浴 執熱願涼 驢騾犢特 駭躍超驤 誅斬賊盜 捕獲叛亡  
布射僚丸 嵇琴阮嘯 恬筆倫紙 鈞巧任釣 釋紛利俗 並皆佳妙  
毛施淑姿 工顰妍笑 年矢每催 曦暉朗曜 璿璣懸斡 晦魄環照  
指薪修祜 永綏吉劭 矩步引領 俯仰廊廟 束帶矜莊 徘徊瞻眺  
孤陋寡聞 愚蒙等誚 謂語助者 焉哉乎也

曾經經典為何變成陌生
    

在浩瀚的曆史長河中,我國啟蒙讀物曾發生多次變化,充分體現了時代發展過程中廣大教育工作者充分領會領導意圖、與時俱進、開拓創新的良好精神風貌。  

從現有文獻記載來看,自漢代至今2000多年的時間裏,使用時間最長的啟蒙讀物有兩篇文章,一篇是自漢代開始之唐初使用的《急就章》,使用了大約六七百年時間;另一篇就是《千字文》,從隋唐時期開始逐漸取代了《急就章》的位置,一直到民國時期,大約用了一千三百年。  

《急就章》的作者是史遊
。如果沒有《急就章》,史遊這個名字就會像發生礦難之後礦井裏的工人一樣,被曆史的灰塵所掩埋,想挖都挖不出來。因為《急就章》的存在,我們從《漢書•藝文誌》中挖到史遊的一丁點信息:“《急就》一篇。元帝時黃門令史遊作。”黃門令,可能大概差不多應該是個宦官。一提到宦官,人們首先想到的都是禍國殃民的壞蛋、陰險凶惡的小人、殘缺不全的變態,如王振、劉謹、魏忠賢、李蓮英等等。實際上,宦官裏也是好人多,更不乏有才華有特長的,最典型的就是蔡倫、鄭和。宦官禍國歸根到底是體製性原因,主要責任應該由皇帝或實際掌權者(如慈禧)來負。這個問題與時下的腐敗現象有那麽一點相似。  

《急就章》一共有2144個。如果不進行高深的學術研究,這些字你在日常生活中基本夠用了。但《急就章》並不是古代的《新華字典》,它不是單純地分門別類編排漢字,而是把字都組成有意義的句子,寓教於意。另外,《急就章》是一篇“仕途必讀”的文章,其全部內容都與吏事相關,就是教人如何當官的。所針對的是在科舉製度產生之前的“舉孝廉”等選士製度下的閱讀群體,具有很強的指向性和實用性,也是那時侯廣大人民群眾讀書認字、為人處世、居家旅遊的必備好書。  

到了隋唐時期,由於皇帝及王公貴族的喜好,《千字文》已經風靡天下。後來隨著科舉考試製度的確立,《急就章》中所教的招數已經不靈了,從形式到內容,都難以滿足人們日益增長的文化生活需要,天下想當官的讀書人趕緊尋找替代品。《千字文》因深受統治階級高層的喜愛,加之其華麗清靡優美順暢的文字、緊扣儒家道德倫理勸戒的主題,理所當然地成為首選替代品。歸根到底,還是孔夫子那句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直到民國年間,科舉製度已被廢除多年,《千字文》才逐漸退出了啟蒙讀物的曆史舞台。啟蒙讀物的更替興衰,是功利主義和實用主義在文化領域中最明顯的反映。  

新中國成立之後,《千字文》沒有在課本中出現過。係統化的啟蒙教育無疑是社會的進步的,但就文化延續和文明傳承的角度來看,《千字文》的從啟蒙教育中消失,代表著對傳統文化的一種否定,是一種巨大的遺憾。時至而今,還沒有哪一篇啟蒙教育課文能夠望《千字文》的項背。《小貓釣魚》行嗎?《小蝌蚪找媽媽》行嗎?此類啟蒙童話與《千字文》相比,可能更適合兒童理解和接受,至少不會再出現“學童三五並排坐,天地玄黃喊一年”的窩工狀況,可以節省時間接受更多的自然科學等學科的啟蒙教育,但從文明傳承和終生受益的角度來看,這些童話與《千字文》相比,簡直是潘長江去吻鄭海霞、鄧亞萍去喂姚明,根本夠不著嘴,因為《千字文》不僅是識字教育的捷徑,而且是條理分明、通順可誦,詠物明事的韻文,其內容涉及到自然、社會、曆史、教育、倫理等多方麵的知識,更重要的是文中著力宣揚的道德觀念曾經長時間地作為指導全社會的基本道德準則,是中華文明的基本構架,對中國人來說已經是根深蒂固,融入骨髓。  

現代人特別是年輕人能背出《千字文》的人恐怕少之又少了。中國古代教育偏重倫理道德教誨,缺乏對自然、社會的深入探求精神,導致國人創新精神不足,科學技術發展緩慢,這是客觀存在的事實,另外,反對“填鴨式”、“灌輸型”的啟蒙教育的人認為兒童在不明白文章意思的情況下強製其背誦經典文章是徒勞無功、而且會限製兒童個性發展的。這就是反對用《千字文》等優秀文言作品進行啟蒙教育的主要事實和理論依據。  

但是,就個人感覺而言,小時侯背下來的詩詞歌賦到現在都是隨口說來毫不費力,而那些成年之後努力記下的東西,或成了殘缺不全的記憶碎片,或已經隨著經年累月的飲食消化得無影無蹤,或當時就根本沒記住。所以“灌輸型”的啟蒙教育並非一無是處,該用的時候還要用,現在啟蒙教育的問題是給兒童灌輸的東西太多造成消化不良。任何一種教育方式都不是完美的,關鍵看你如何去靈活運用。  

按照現代教育有關理論,教育是社會塑造其成員的過程,促進自然人成為社會人是教育的目的之一,那麽道德教育應該是不可或缺的,因為道德教育是統一和規範社會成員思想和行為的為數不多的有效手段之一,對於兒童的啟蒙教育更是如此。《千字文》作為一部千百年來廣泛傳播的啟蒙讀物,作為一部思想性、藝術性近乎完美結合的作品,對我們今天的道德教育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令我們欣喜和不安的是,一些公立和私立學校正采取變通的做法悄悄地把《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重新納入啟蒙教育的具體操作中去。欣喜的是傳統文化的精華部分可能引起更多孩子的興趣,民族性的國學複興有望,中國人精神文明的曆史斷裂帶可能被漸漸彌合;不安的是現在的教育體製下,傳統儒家思想的道德訓誡能否被接納、能否實現與現代教育思想下的道德導向和諧相處、會不會像“孟母堂”一樣被關門閉戶掩柴扉。  杜撰亦或真實:《千字文》是怎樣煉成的    

再次聲明:開頭的兩個劇本是本人根據一些曆史記載杜撰的,全當演義,不可輕信。其實讀什麽書都是這樣,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說到這裏,不得不對“杜撰” 這個名詞的來曆進行探究。  
 
明代馮夢龍的《古今譚概》及清代褚人獲的《堅瓠集》這樣解釋杜撰的來曆:五代時的一個宰相,名叫杜光庭,當時正是道教和佛教思想衝突得比較厲害的時候,杜光庭是個道教的人,對佛教很不屑,為了表達他的不屑,就根據佛經的義理,寫了很多道經,其中有一部叫作《老子化胡經》,說老子騎著五色神牛從函穀關西渡流沙,先唐玄奘近千年到了印度,托生成了釋迦牟尼。因此,後世對於沒有事實根據而胡湊的著作,叫作“杜撰”。  

但實際上《老子化胡經》並不是杜光庭寫的,真正的作者是西晉道士王浮,那豈不應該是“王撰”?    宋代王懋《野客叢書》 中給出了另一種書法:“杜默為詩。多不合律。故言事不合格者曰杜撰。然又觀俗有杜田杜園之說。杜之雲者,猶言假耳。如言自釀薄酒曰杜酒。此正與杜撰說。”   北宋文瑩(有人說是僧人,也有人說是隱者)在《湘山野錄》中說:“盛度撰張知白道碑,石中立。急問之曰,誰撰。盛率對曰,度撰。對訖方悟,滿堂大笑。盛度在杜默前。則知杜撰之說,其來久矣。”   宋代沈作喆在《寓簡》就有“杜田、杜園”之說:“漢田何善《易》,言《易》者本田何。何以齊諸田徙杜陵,號‘杜田生’。今之俚諺謂白撰無所本者為‘杜田’,或曰‘杜園’者,語轉而然也。”   清代洪亮吉在《北江詩話》中說:南朝梁陶弘景弟子杜道士不甚識字,作文往往貽誤後人,因此有“杜撰“之說。   有人煩了,說你列舉了這麽一大堆,文不文白不白的,到底也沒說清哪個是“杜撰”的確切來曆。在下愚昧,還真是搞不清,但是我給大家提供的是選擇確認的機會。如果我認為其中某個說法是對的,您可能會舉起板磚說:“那種說法你都能認同,真是弱智!”所以我把這些說法列舉在此,由大家見仁見智去吧。 

  實際上,教育也是這個道理,老師教你東西,認不認同、學不學在你,比如《千字文》中列舉了儒家道德的種種行為準則,但是不是讀過它的人都按照做了呢?當然沒有,如果所有人真的照做了,世界早就大同了,還用的著費這牛勁去建設和諧社會?   好了,我們從“杜撰”回到《千字文》。 

  《千字文》到底是怎樣寫出來的呢?我不得不再次列舉文獻中的種種說法:

  《梁書•文學•周興嗣傳》載:周興嗣為陳郡項人,善屬文,梁時為員外散騎侍郎。梁武帝舍宅為光宅寺,周興嗣撰《光宅寺碑》,受到梁武帝賞識,“自是《銅表銘》、《柵塘碣》、《北伐檄》、《次韻王羲之書千字》,並使興嗣為文”。   《梁史》:“上以王羲之書千字,使興嗣韻為文。奏之,稱善,加賜金帛。”   《太平廣記》、《劉公嘉話錄》中引用《尚書故實》中的說法:“梁周興嗣編次千字文,而有王右軍者,人皆不曉。其始乃梁武教諸王書,令殷鐵石於大王書中,榻一千字不重者,每字片紙,雜碎無序。武帝召興嗣謂曰:‘卿有才思,為我韻之。’興嗣一夕編綴進上,鬢發皆白,而賞錫甚厚。”   翻譯成白話文,大意如此:梁武帝教諸位王子王孫書法,讓殷鐵石在王羲之的墨跡中,拓出一千個字不重複,每字一張紙,沒有順序的雜亂放在一起。武帝召見周興嗣說:“你很有才思,請為我將它們有順序的編在一起,還要上韻。”周興嗣一個晚上就將這一個個字按上韻的規則編綴在一起,殫精竭智,一夜的工夫鬢發全都累白了。武帝重重地獎賞了他。   顧炎武在《日知錄》中對《千字文》進行了比較詳細的研究和考證。這位著名的學究長篇大論唧唧歪歪說了一通,我也懶得去翻譯成白話,好在不是太難懂:   《千字文》原有二本。《梁書•周興嗣傳》曰:“高祖以三橋舊宅為光宅寺,敕興嗣與陸亻垂製碑。及成,俱奏,高祖用興嗣所製者,自是《銅表銘》、《柵塘碣》、《北伐檄》、《次韻王羲之書千字》,並使興嗣為之。”《蕭子範傳》曰:“子範除大司馬南平王戶曹屬從事中郎,使製《千字文》,其辭甚美,命記室蔡?注釋之。《日唐書•經籍誌》:“《千字文》一卷,蕭子範撰;又一卷,周興嗣撰。”是興嗣所次者一千字文,而子範所製者又一千字文也。乃《隋書•經籍誌》雲:“《千字文》一卷,梁給事郎周興嗣撰;《千字文》一卷,梁國子祭酒蕭子雲注。”《梁書》本傳謂子範作之,而蔡?為之注釋;今以為子雲注。子雲乃子範之弟,則異矣。《宋史•李至傳》言:“《千字文》乃梁武帝得鍾繇書破碑千餘字,命周興嗣次韻而成。”本傳以為王羲之,而此又以為鍾繇,則又異矣。《隋書》、《舊唐書》誌又有《演千字文》五卷,不著何人作。《淳化帖》有漢章帝書百餘字,皆周興嗣《千字文》中語。《東觀餘論》曰:“此書非章帝,然亦前代人作,但錄書者集成千字中語耳。歐陽公疑以為漢時學書者多為此語,而後村劉氏遂謂《千字文》非梁人作,誤矣。”黃魯直跋章草《千字文》曰:“章草言可以通章奏耳,非章帝書也。”  

外國人也湊過熱鬧。一九二五年,法國人伯希和根據敦煌藏《雜抄》,著書《千字文考》,認定鍾繇撰寫過《千字文》,但對於向來富於想象的洋人,特別是意圖染指我國傳統文化的洋人,其觀點是很難為向來以嚴謹著稱的中國史學界接受的。“我的東西,扔了也不許別人動!”這曆來是中國人的一種潛在的狹隘觀念。  

 至於蕭衍到底出於什麽目的讓周興嗣做千字文,已經難有更多佐證,姑且信《尚書故實》吧。南懷瑾老先生在書他的書中說可能是周興嗣犯了什麽錯誤,好象還比較嚴重,蕭衍為了懲罰他才讓他一夜之內寫好《千字文》,否則治罪。但我沒有查到有關記載,或許是一種口頭流傳的說法?  

用不相同的字,又僅限於王羲之遺書中拓出的一千個字,還要使之成韻,這麽變態的任務一個晚上完成,恐難真是太難太難了,可信度不高。中國人有個不好的習慣,就是太喜歡牽強附會,很多事都會有人故意製造傳奇色彩,比如說每個當過皇帝的人出生都有異常的現象發生,什麽其父母夢到龍啊、刮風下雨掉冰雹、天上星星閃地上放紅光之類,自己騙自己,後來慢慢習慣成自然了,比如現在幾乎所有旅遊景點都會有一個傳說在後麵支撐著,神仙鬼怪老虎狗什麽的,大家也都聽慣了,雖然相信的人並不多,但也沒有人去反駁、去揭露。這種不務實不誠信的做法非常不好。也許是後人為了讚揚周興嗣過人智慧與出眾的才華,才說一晚上就寫成的吧。至於一夜白頭的說法,也極有可能是為了突出創作之難、文章之美的一種善意“杜撰”吧。  

下麵我們總結一下前麵所說吧:《千字文》就是《次韻王羲之書千字》的簡化通用名。曆史上鍾繇、周興嗣、蕭子範可能都曾寫有《千字文》,目前流傳的於世的,應該是周興嗣的《千字文》。前麵說了一堆,實際上就是這幾句話全都包括了。瘋狂與忠實:同樣是粉絲,差距咋這麽大呢?    


周興嗣是在公元521去世的,而梁武帝蕭衍的在位時間是502年 到549年,周興嗣去世的那年,蕭衍56歲。周興嗣做《千字文》的時候,蕭衍還未到晚年,尚佛的程度應該還不深,否則對於充滿儒家思想的《千字文》不會有多大興趣。領導不喜歡,流傳下來的幾率就很小了。  

蕭衍可以算是《千字文》的粉絲,但不是《千字文》最忠實的粉絲。  

粉絲是否忠實,並不是以粉絲對偶像的狂熱程度來判斷的。狂熱就意味著非理性。比如說甘肅的那個楊某,三十來歲了,心智可能有點問題,拽著一家人對劉德華窮追猛打,像白雲想見趙鍾祥一樣,非常想見劉德華。見了還不行,非要再見一麵,劉德華搞不清楚她到底想要幹什麽,說我可是一正經人,別來找我了。   最後鬧到老爺子跳了海,楊某又開始怪劉德華狠心,要索賠。你追星要死要活,從頭到尾跟劉德華都基本沒什麽關係。愛你愛到骨子裏,恨你恨到殺死你,轉換如此之快,真是人心難測、愛恨無常啊。這件事充分反映了一些粉絲、某些媒體的不正常,不僅不符合文明的發展潮流,連基本的人性都在瘋狂中喪失了。   個別粉絲的瘋狂舉動並不會有太大影響的,畢竟林子大了,保不齊會有那麽幾隻得禽流感的鳥,如果沒有媒體鋪天蓋地的爆炒,也許不會到這種地步。而從小環境來說,如果楊某從小不是被父母溺愛,而是接受了《千字文》之類的傳統教育,結果會怎麽樣?誰知道呢,可能會好,可能更糟。因為這不是簡單的個體問題,而是一個社會問題,關係到包括啟蒙教育在內的社會整體價值取向等大環境。  

其實早在一千七百多年前,比《千字文》成書早二百多年的時候,就發生偶像被過分狂熱的粉絲活活“看”死的事情。

   這件事孩子沒娘說來話長。《三國演義》裏麵有個知名人士叫鄧艾,大家可能都知道。鄧艾是被誰設計冤殺的?是魏軍監軍衛瓘。到了西晉,衛瓘已成為當朝權臣。  

晉武帝司馬炎司馬衷太子,這位太子先天性腦缺氧,比板凳少倆腿兒,比死人多口氣兒。有一天,武帝在皇宮的淩雲台大宴文武,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衛瓘假裝喝醉,走到司馬炎麵前跪下,撫摩著龍床,嘴裏含含糊糊地反複念叨:“這個座位太可惜了,真是好白菜都讓豬拱了。”司馬炎假裝聽不懂,借口衛瓘酒醉把他轟了出去。  

這件事說明兩個問題:一是衛瓘位高權重,又深受皇帝信賴,說點過頭話皇帝也不在意;二是衛瓘的兒子肯定比司馬炎的兒子強。衛瓘的兒子怎麽樣不好說,但他的孫子衛玠可是曆史上著名的美男子。  

衛玠是清秀俊美、健談擅論的優秀青年,且待人寬恕,有君子之風,平生不見喜慍之色,簡直就是個完人,成為當時全國人民的超級偶像。根據《晉史》上的記載,衛玠年幼時就已經帥得驚動了全城百姓,這位小帥哥在洛陽市區一露麵,就會贏得眾多粉絲的圍觀,“觀之者傾都”,真是美到影響社會治安了。等長大成人了,衛玠更是飄逸灑脫得不得了。衛玠他舅舅也是個有名的老帥哥,“俊爽有風姿”,但是每次見到衛玠,就感慨到:“珠玉在側,覺我形穢。”成語“自慚形穢”就出於這個典故。  


後來西晉為匈奴所滅,中國北方常年籠罩在戰爭的陰霾下,衛玠全家避難南下,到豫章(現江西南昌),當時王敦鎮守豫章,衛玠從言談舉止中看出王敦不是國家的忠臣,就趕緊走人,去了建康。事實證明衛玠果然不隻是個花瓶,這個判斷最終應驗了。有關王敦的故事後麵還要講,暫時先放在這。  

衛玠來了!”這個振奮人心的消息在整個健康城上空久久回蕩,建康城的粉絲們蜂擁而出,把衛玠團團包圍,“觀者如堵”。那陣勢,真是鑼鼓喧天、紅旗招展、鞭炮齊鳴、人山人海。粉絲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這個衛玠真不簡單!圍追堵截,尖叫哭喊,估計也少不了握手、簽名、擁抱、索吻之類的活動。衛玠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粉絲們這一折騰,“勞疾遂甚”,很快冰消玉殞了,“時人謂玠被看殺”,也就是說衛玠是被粉絲們活活“看”死的,年僅二十七歲。   這些粉絲致人喪命的瘋狂、甚至變態的行為,很難讓人說他們是忠實的。個人感覺,評價粉絲是否忠實,要看他對崇拜對象做出多少理性的貢獻。  

如果按照這個標準,《千字文》最忠實的粉絲,首推陳隋之際的智永禪師。為什麽呢?  

水是有源的,樹是有根的,智永禪師鍾情於《千字文》也是有原因的。  

智永俗姓王,是大書法家王羲之的第七代孫,早年為避災禍出家為僧。可能是因為遺傳基因在起作用吧,智永也很喜歡書法,特別是對老祖宗王羲之的書法,更是大有繼承老一輩優良書法傳統之意,悉心研究取自王羲之帖字的《千字文》,苦練數十年,共寫《真草千字文》八百餘本,分送浙東一帶的寺院,成為後人學習王羲之書法不可多得的範本,為老祖宗書法藝術發揚光大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關於智永禪師練書法,還有一些小故事。  

智永禪師在吳興永欣寺內練習書法,來向他求字或是請他題寫匾額的人流如市,終日不斷。他住的那間齋室,門檻都讓來人踩穿了,後來用鐵皮裹上,人稱“鐵門檻”。詩人範成大詩雲:“縱有千年鐵門限,終須一個土饅頭”,就是出自這個典故,後來曹雪芹活學活用,將寓意藏於“鐵檻寺”、“饅頭庵”中,成為《紅樓夢》中兩個經典的地名。  

智永禪師練字用廢的禿筆頭共攢了十甕,每甕都有好幾千支。智永禪師將十甕筆埋葬了,起名為“退筆塚”,自己為它撰寫、題刻銘文。這還不算,後來可能是所有的甕都滿了,用廢的筆頭隻好丟在大竹簏(一種類似竹簍的容器)內。這種竹簏每隻可以裝一石米,一共裝了滿滿五簏禿筆。   可見,隻要工夫厚,鐵筆磨禿頭;道精於勤、荒於嬉;要想人前顯貴,必須背後受罪。  

還有一些有名氣的粉絲,如宋元時期的著名書畫家趙孟睿?猿貧??昀蔥礎肚ё治摹肥?伲?僦怯賴摹肚ё治摹貳熬∥灝僦健保?⑽???實氹樾礎讀?邇ё治摹貳T??院笞鈧??摹肚ё治摹誹?揪褪欽悅項的《真草千字文冊》,現藏台北故宮博物院。  

後來一些粉絲開始模仿《千字文》進行再創作,宋元以來,不下數十種,如《續千字文》、《廣易千字文》、《敘古千文》《正字千字文》等,但無法與周興嗣的《千字文》相比,有狗尾續貂之嫌,都沒有流傳開來。別人嚼過的饃不香,沒有創新的純粹模仿是很難出佳作的,就像近年來出現的翻拍電影風潮,雖然技術在進步,手法在更新,但翻拍的電影整體評價能超過原創的少之又少。  

其實曆朝曆代《千字文》的粉絲多不勝數,很多文學創作中都引用過《千字文》中的語句,簡單舉幾個例子:   《大唐新語》卷二五《懲戒》中說到,唐初有“左相宣威沙漠,右相流譽丹青”的說法,左相指當時立有赫赫戰功的薑恪右相指著名畫家閻立本。“宣威沙漠,馳譽丹青”就出自《千字文》。  

唐代人侯白的《啟顏錄》中“乞社文”是用四十六個《千字文》中的句子聯綴而成的:“敬白社官三老等:切聞政本於農,當須務茲稼穡,若不雲騰致雨,何以稅熟貢新?……終冀勒碑刻銘,但知悚懼恐惶,實若臨深履薄。”  

明代湯顯祖的《牡丹廳》第十七折《道覡》中,用了《千字文》六十六句,而明代西湖漁隱主人所著“豔情”小說《歡喜冤家》(又名《貪歡報》)第九回“乖二官騙落美人局”的一段話,共享了《千字文》中的一百三十四句,這恐怕是活學活用《千字文》數量最多的了。粉絲們把《千字文》使用到這個程度,恐怕也有點接近瘋狂了。   在這裏之所以不引這兩部作品中的原文,是因為《牡丹亭》《歡喜冤家》中的兩段輕佻不雅,有許多《千字文》中的詞句都別有所指,流於猥褻,雖然古人說得不那麽直白,和現在的一些諸如什麽“寶貝”之流的小說家們的大膽放浪相比,要隱晦得多、藝術得多,但畢竟有點涉“黃”,還是不多說為妙。(為什麽“黃”色代表色情?答案在本書後麵的內容裏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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