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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母何必瞎操心,兒女自有福分《入學考試--達利自傳>

(2009-12-02 04:35:57) 下一個
入學考試 (達利自傳《達利的秘密生活》)

  我同父親及妹妹一起到馬德裏去。要想進美術學校就得參加繪畫考試。讓我畫的是雅可博·桑索維諾雕塑的《酒神》。給我定的期限是6天。我安安靜靜地畫了兩天,一切都照要求辦,可是到第三天,監考員對我父親說,我可能考不及格:“我很難評論素描的藝術優點,可是發現他沒有照規矩畫:素描小了點兒,而空白大了些,您看看別的考生的空白是什麽樣子吧!”

  父親沮喪得長時間不知該對我說些什麽。怎麽辦呢?是不問三七二十一把這幅素描畫完,還是著手畫另一幅?整個晚上,他一直在絞盡腦汁想辦法,後來到了電影院,在換片休息時,他突然大聲問道:“或許得冒險試一下吧?重新開始怎麽樣?”沉默片刻之後,又補了一句:“因為還有3天啊!”整個大廳裏的人都朝我們看,我從未放過折磨父親的機會,可這一次他的擔心傳給了我——這可不是鬧著玩的。“好好兒睡一覺吧,”父親在深夜時分與我告別時說,“別再想這件事。明天早上再決定該怎麽辦。”

  早上我感到渾身是勁,毫不猶豫地把素描揉成一團,可是同時又為此而感到害怕,竟至呆在那裏。我木然地、聽天由命地看著白紙,而其他人都已畫完素描,在作加工處理了!我愁眉苦臉地望了一眼表:已經過去了半個小時。怎麽辦?我動起筆來,努力遵循所要求的條件,可是連最簡單的任務都勝任不了:不能完成構圖。於是,又在這張白紙麵前陷入了窘境。

  第三天就這麽過去了。父親打量了我一眼,馬上就明白事情很不妙:“嗯,怎麽樣?”

  “我重新開始了。”“成功了嗎?”

  “幾乎毫無進展———我在尋找比例,應當百分之百準確!”“當然得百分之百準確。可是……把整整一天花在比例上,未免……看來,我不該建議你重新畫!”

  晚飯時,我們倆一片麵包也未咽下。父親一個勁勸我:“吃吧!要不你就沒有力氣了!”

  我們都感到坐立不安,而我隻要一想到明天,馬上就陷入深深的愁苦之中,父親告訴我,他那天整夜都沒有合一下眼,心裏老是翻來攪去:是否應當全部從頭開始?

  第二天到了。桑索維諾的《酒神》牢牢地印在我的腦海中,因此我像餓狼一樣撲向畫紙。可是這一次也沒有計算好:畫得太大了,而且沒有辦法來補救:紙上沒有畫腳的地方了,而這比空白留多了更糟糕,必須再從頭畫一回。

  父親臉色煞白,劈頭問了我一句:“怎麽?”

  “不怎麽!我沒有把它安排好。”

  “那現在怎麽辦?”“沒什麽。從頭來。”

  父親眼裏閃耀著淚花:“走!去休息一會兒,你明天一切都會弄好的。你能夠在一天之內把素描畫好!”

  可是我卻明白,在一天之內,也就是說在給我的兩個小時內,我什麽也來不及。得用一天來畫,一天來加工,無論如何不能再少。父親給我鼓勁,其實是白費力氣,他不會比我不明白:頂多再過兩天,我們就會萬分羞愧地回到賽格拉斯去,因為努尼耶斯先生相信,我這個最優秀的學生,即使是拿出自己最差的素描,也會被錄取。

  “我的罪過!”父親說,“為什麽我偏偏要聽那個傻瓜監考員的話呢?隻要素描好,誰還會管空白怎麽樣?你想想,隻不過大了點兒!”

  “正是你自己說的,素描畫得太小了!”

  “沒有這回事,我隻是說,素描稍微小了一點兒。”“可是我覺得,你說的是‘太小’而不是‘稍微小了一點兒’。給我說清楚,你的空白有多寬。這可得弄清楚!”

  我繼續回答這吹毛求疵的追問:“這個問題不知道攪了多少遍了!我已經記不清楚背景有多大。好像是大了一些,當然是大了一些。就是這麽回事。”“你得好好兒回憶一下!”

  父親焦急地在屋子裏走過來走過去,突然停下腳步,拎起一小塊吃剩的餅幹,一條腿跪在地上,向我伸過那隻拿著餅幹的手,悲愴地問道:“你說,是比餅幹塊小?或者比櫃子大?”他的另一隻手指著一個大櫃子。

  妹妹哭了起來,於是我們到電影院去看一部傷感片。第一場放完後,觀眾都朝我看:絲絨背心,披肩長發,鍍金炳的手杖,特別是滿臉的絡腮胡子。整個這副荒誕樣子使人懷疑我是演員。兩個小傻瓜張大嘴巴,注意著我的一舉一動。

  “同你在一起最好什麽地方也別去。卷發也好,手杖也好,不過是雜技團的小醜!你供人取樂夠了,該夾起尾巴回家了!”

  在最近兩天之中,父親藍灰色的眼睛現出痛苦的神情,而他習慣於在苦惱時刻拔下來的那束灰白假發豎了起來,似乎因我難以預測的未來和尚未消逝的罪孽而引起的全部痛苦都凝固在上麵了。

  關鍵的第六天的朝霞燃燒起不祥的紅通通的火焰,就像要殺人一樣:我已作好一切準備,再也不感到害怕了。我在災難到來之前已在夜間將滿杯恐怖徹底喝光。我開始工作,一小時之後素描即已畫好,不僅全部畫好,還作了仔細加工。由於不多不少還剩下一半的時間,我心情舒暢地欣賞起這幅素描來,它的確很精彩,可是我突然發現它畫小了,比最初那幅小得多,我頓時絕望到了極點。

  走出畫室,我見父親拿著報紙。他默默地看了我一眼,可是什麽也沒問。

  “我完成了一幅震撼人心的素描”,我平靜地說,“可是它比第一幅小得多。”

  我的話像炸彈一樣把父親打昏了。不過,招生委員會卻作出了出人意料的評判。我被美術學校錄取了,“盡管提交的作品不符合尺寸,但素描畫得無可指責,因而委員會認為可以破格錄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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