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赤道上最熱的不是7、8月份,是5月和10月,那不是太陽公公照顧不過來我們嘛,得到兩邊滋事惹蕁去。我特怕熱,一熱就坐不住。我家那倆身邊永遠帶著空調、電扇,悶在各自的書房裏,一個假裝學習,一個拚命工作。我除了中午和晚上跟他們一起蹭空調,平時就是電扇和大蒲扇。
我也有消暑的辦法,每天遊泳,在水裏泡一小時,出來爽著呢。5月的時候,我們這疫情又嚴重了,回二期了,遊泳池由15人降到8人了。這樣一來,下午的遊泳就難了點,人多得排隊了。我還是有辦法,我改早晚遊了,那時候人少,特別是早上,我跑完步,渾身跟汗水淋了一樣,然後紮進水裏,那舒服怎一個愜意說得清。晚上一擦黑,我也去池子裏泡一會,遊泳池一角有個SPA,水特大,老坐一個地方,沒幾天遊泳衣就得破窟窿。我就坐在兩個水泡之間,讓水衝在胳膊上、腿上。
這天晚上6、7點鍾,天剛要閉眼擦黑,我晃晃悠悠地去遊泳。剛坐水裏要戴水鏡,水裏一個人衝我這邊說:“嗨,你好啊!這天兒遊泳多好啊” ,我回頭看了一下,後麵沒人啊,他是跟我說話嗎?我猶豫著該不該搭話,他又說:“嗨,我是在跟你說話啊,你看這水多好啊。” 這回我確定了,他是在和我說話,“嗨,是啊,這水是溫的,泡泡很舒服,天氣太熱了。” 我忙迎合著跟他搭腔。
朦朦中我看到一張文靜帥氣的臉,大概有30多歲一帥哥,那樣子像誰呢?說不清。他說他叫Remi, 法國人。我聽著心裏想笑,remi聽著像ramen, 拉麵的意思,肯定他們單位有人底下笑過他。不過我還是被拉麵的帥氣吸引了,他體格健壯,臉的輪廓分明,高高鼻子,大眼睛,一臉微笑,還是迷人的微笑。
拉麵說他是我家鄰居,廢話,不是鄰居怎麽在這遊泳?他來新加坡已經10年了,跟我們差不多,他老婆是韓國人,他曾經在日本、印度、韓國工作過,典型的expat。拉麵的英語還是不錯的,就是帶著可以聽得出來的法國口音。
這回趕上我可以發揮了,我喜歡法國啊,年年去法國,法國的美食、奶酪、葡萄酒,美麗的法國鄉村曆曆在目。可轉眼問題就來了,法語的拚寫和發音差別很大,用英語根本發不出那音了,比如:bayeux, 發音是像“白喲”,光看字根本記不住那發音。特別是我身邊有兩個會發那音的人,我就更省那功夫記了。想不起來時,問他倆“咱去的那個地方叫啥來的?就是有Tapestry museum 的地方?”,我家即時翻譯器和字典就啪啪張口就來,所以說起法國我有好多話,可張不開口。
拉麵看著我也幹著急,我們聊法國美食,聊鄉村古老的城堡,聊葡萄酒窖,可就是說不清地方。他說他是巴黎人,說起巴黎我去過不下10幾次,基本上都是擦肩而過。每次在交通中心的時候,我感覺就是電腦圖中的汽車模型,路上恨不能有10幾個車道,大家保持車距,根本沒機會變隊、落隊,一個挨著一個,不能有差錯。像新加坡人是的,到了路口猶猶豫豫不知道向哪拐,停下來看路牌那種絕不能發生。碰見後麵生的,一定會上來賞倆吐沫腥子。也在巴黎住過幾次,匆匆忙忙的,有他倆在,我根本不記道。
拉麵看我真心喜歡法國,禁不住說:“我希望我老婆像你一樣,可她不喜歡在法國。”
回到家,我就跟我老公說遇到拉麵的事,我家那位啥都沒說。也巧了,第二天在街上,拉麵老遠就叫我,我還真沒認出他來。迎麵招呼一下就過了,我忽然發現他不像30多歲,好像40尾的樣子。我老公說他像是阿爾及利亞人,染的頭發,我說:“得了吧,他多法國啊,看他那一卷簾子眼袋,法國眼袋啊。” 聽出來了,我老公有點不喜歡拉麵,分明是嫉妒,不就是人家比你長得好看?還年輕嘛。
後來的日子裏,時不常在遊泳池裏遇見他。我倆越來越像老朋友,啥都聊。他說:“你遊泳姿勢很好看,很漂亮。”我疑惑了:“你什麽時候看見我遊泳了?早上還是晚上?” 因為我倆盡聊天了,根本沒遊。拉麵尷尬了一下,馬上轉了話題。
耽誤幾次遊泳,逐漸地我們專注遊泳了,看見了對方,在水裏打個招呼,繼續遊。一天拉麵來的早,我跳進水的時候,拉麵都快遊完了。他自由泳,遊得很快,樣子很專業,腳上穿著腳蹼,倆腿間還夾著夾腿板,我一圈的速度,他已經兩個來回了。然後他就上了岸,坐在椅子上曬太陽,看著我。池子裏就我一人在遊,我不想停下來,每天7個來回是我給自己定的標準,我可不想半途而廢。
他等了20多分鍾,直到我精疲力盡爬上來。拉麵趕忙拉把椅子,讓我坐在他身邊。他一臉蒼白,說心情不好,“為什麽呢?”我有點疑惑。他說疫情以來他很壓抑,感覺失去了很多自由,現在他的親戚在法國要結婚了,可他不能回去參加,情緒低落。
這個我能理解,我家那位不是也憑白無故得了憂慮症了嘛。我給了他我家家庭醫生林大夫的聯係電話。在我們這找到好大夫不容易,個個都為錢活著,林大夫也是,不過他手藝好,拿藥準,情商高,我願意給他做廣告。
抑鬱症的人心理黑暗,壓抑,悲觀,在太陽底下待著最合適,他正對著蒸蒸日上的大太陽,也不怕把皮膚烤蔫兒了。我可是一曬就黑,第二天就有印記,變暗了。雖然不介意跟帥哥多坐一會兒,可這麽暴曬,我還怕得皮膚癌呢。坐了一會兒,我就趕快跟他告別了。
我家每天飯後到後麵的公園散步。這天小孩找他同學去了,黃昏後,我和他爸爸和往常一樣在公園小路上走著。迎麵碰上拉麵,他上來和我打招呼,他眼神真好,每次都是他先看到我。我馬上給倆老男人互相介紹一下,倆人用胳膊肘互碰一下,疫情期間的禮節。
三個人的談話有點意思,拉麵有點靦腆,我家那位沒顯平時的熱情,但不失禮節跟他侃侃而談,我就瞧空中間穿插一句,一來二去,我們居然站那20多分鍾。我們聊法國、英國,聊小孩的學習,他家老大17歲,老二14歲,老大明年要去英國學習表演。這時我想起院裏有個帥小夥,有時和亞裔媽媽在一起,我猜那就是他小兒子和老婆,想想那孩子跟拉麵一樣帥,就是特嫩,五官精致濃眉大眼,皮膚白皙,頭發顏色有些淡,一眼就知道是混血。
拉麵對孩子學習表演有些焦急,但他不願意幹擾孩子的選擇,他說:“我們這一代承受了這麽多,孩子們應該自由自在,想做什麽就做什麽。” 我在無奈的時候也會這麽想,可靜下心來,怎麽能看著孩子們這麽自由落體呢?孩子看不到前麵複雜的路,更不會考慮那些影響生活的因素。嗨,我16歲的時候傻著呢,就是現在也沒機靈,但現在懂得小時候沒珍惜時間,不願意看到下一代重複我的生活。他需要明白人點撥,需要旁人指點,需要父母敦促。我不想跟拉麵說這些,沒那麽深的交情,再說了,法國人把自由看得非常神聖,他肯定不會讓孩子聽他的。世道這麽下去,早晚有一天東風壓倒西風。看亞洲人多努力,虎媽虎爸竭盡全力推孩子往頂尖走,為孩子設計生活。西人更注重個性發展,自由發展,無壓力發展。可能在同一平台上,兩種人發展得都好,但亞洲孩子的學習能力實在是讓人看好。
拉麵想找機會讓他14歲的兒子跟我兒子見麵,一起玩,他跟我們約了遊泳時間。可我兒子不願意,他不喜歡和比他小的孩子玩,他說:“我們又不認識”。不過他不願拒絕我們,他說那天他有鋼琴課,不能遊泳。拉麵後來也回話了,他兒子也不願以這樣的方式見麵,他兒子說:“我們這代人不是這樣交朋友的。” 拉麵比較尷尬,一直跟我道歉,還要跟我約下次帶孩子踢足球見麵。我想跟他說我兒子不喜歡足球,話還沒出口被他岔過去了。
後來再見麵,我們都沒提小孩的事。拉麵說他常在窗口看見我們家仨人出去,看得出,拉麵很羨慕。我覺得納悶,拉麵看著有點孤獨,從不見他老婆跟他出去,小孩更不跟他一塊待著,他到哪都是一個人,眼睛裏渴望和別人交流,腦門上貼著孤單。
一天拉麵說他約了林大夫。我知道拉麵在看心理醫生,但他的醫生他不滿意。我說問林大夫找專科醫生吧,他介紹的都是和他一樣可靠的。我家那位的心理醫生就是林大夫介紹的,看了5/6年了,每星期都不落下,跟他女朋友是的,話可以不跟我說,但一定得找那位心理醫生掏心掏肺。他的心理醫生說,早晚她得提前退休,她也抑鬱了,看了太多的抑鬱人,她也陷裏麵了。
我還是挺有成績的,這兩年把我家那位從滿腦子黑暗中拉出來了,連他的老板和心理醫生都覺得我功不可沒。可我不想跟拉麵過太多,有些東西太隱私了,特別是法國人,他腦子裏的那點東西神聖不可侵犯,不提他隱私就是對他最好的尊重。
真想不到帥哥拉麵後麵有那麽多煩心事兒。
網上找了張類似他的照片,還真有點抑鬱:)
不理解憂鬱症的不知道患者的痛苦,好故事!周末愉快!
關於孩子真是有很多難處,我也曾經是既想讓她自由選擇,又想引路。但關鍵時刻還是說了關鍵的話,起了作用。現在覺得水該往哪裏流就會流到哪裏。不用多想。
原來這就是讓你活著覺得年輕的法國鄰居帥哥啊,不錯!
弄弄到底在哪,怎麽感覺一會在新加坡,一會在英國?
弄弄好心態,陽光樂觀,所以法國拉麵想跟你聊!
弄弄真行,連老板和心理醫生都覺得你功不可沒。疫情鬧的,許多人都鬱悶,這時候真的需要親人朋友多多給予心理安慰與關心~~~ :))
憂鬱就是人不太開心吧。現在人們越來越重視精神生活了,也就更在意是否開心了吧。忙碌起來是改善抑鬱的最有效辦法。
沒有移民之前,不太懂抑鬱這種病。剛移民的頭幾年,看了一部電影,裏麵是畫麵形式表現手法的播映,說是一個小男孩要媽媽陪他玩,他的爸爸說:他的媽媽病了,暫時不能陪他玩了。當時也是不是很理解抑鬱這種病,病人看起來很正常,就是不愛說話和不運動,成天躺在床上發呆,但也不傻。我覺得當時自己很不理解這種狀態,因為我在想,為什麽她的孩子和愛人不拉起她來出去走走呢。後來慢慢了解抑鬱,要是強行破壞她或他的個人意願,他們會選擇自殺的,也許就是掉進了一種思維怪圈了吧。也許。
你家那位是不是有點嫉妒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