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 (1)
2018 (33)
2020 (31)
我姐我哥發來微信短片《這裏是隴南》,倆人還熱情似火地說:我要去隴南。
我打開《這裏是隴南》,一幅幅江南風景畫麵出現在眼前。隴南,幾年前還叫武都,武都叫了1000多年,諸葛亮還在武都打過仗,這會兒叫了隴南,我擔心英魂難回故裏。”早知有隴南,何必下江南”,秦嶺和岷山在這裏交匯,長江和黃河在這裏纏綿,官鵝溝、雞峰山、萬象洞,風景如畫,據說伏羲生於仇池,李白詩書於此,杜甫結茅而居,好像真是人傑地靈的仙地。
甘肅武都,是我爸媽的故鄉,我們叫老家。我爸家在安化,我媽家在兩水,兩個地方相距不遠,所以我們是地地道道的武都人。
武都盛產花椒、核桃、木耳,現在還有橄欖油。小時候一聞到核桃花椒味兒,就知道老家來人了,那是特有的陳舊濃鬱的味道,武都的味道。武都人有著一口跟四川話一樣難懂的口音,說話象打架,我婆(外婆)常說的口頭語”額娘娘”,就是“我的媽啊”。小時候我們常學我婆的“額娘娘”,然後我們哄堂大笑。
我爸5幾年在全國選拔有文化的年輕人進京時,考進北京,在部裏工作。他雖然年輕,但周圍都是外地人,沒人換口音,他怕人家說他忘本,就始終沒變口音,這也是我們跟他難以溝通的地方。我媽從來善於適應新環境,到北京不久,口音就變成了普通話,這也是我媽在北京這50多年,越混越好,越來越得心應手的開始。
82年,我跟我媽、我姨還有5-6歲的表弟去武都看我婆。我婆那年80幾歲,之前她在北京住了20多年,大概是想回歸故土,80歲後堅持一個人回到武都。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綠皮火車,剛上車的時候我還興奮不己,下車的時候已經疲憊得腳都抬不起來。半夜三更到了略陽,還得等白天的長途車去武都。長途車在秦嶺上轉了7-8個小時,雲裏出,霧裏走,盤山道永遠沒個頭,拐彎直行一個速度,真擔心拐彎時和對麵的車撞上。司機嘴裏永遠冒著煙,車廂裏煙草臭氣,還有嘰裏哇啦的俚語,一路風塵仆仆、提心吊膽。我姨一直捂著表弟的眼睛,說她再也不想坐這車回來了。我也是憂心忡忡,不知道以後會怎麽樣。
我爸從小失去父母,是他舅舅把他養大,他從中學開始就在成都上學,畢業後就在武都工作,他對他的家鄉沒什麽印象。我們說回老家,是指我媽的老家武都兩水。我小時候,我媽和我舅常跟我們說他們的家鄉有多好,有白龍江,有小溪流水,有桃花、櫻桃、枇杷、李子。那時我聽著他們的聲音裏都帶著甜蜜,我想象著,跟電影一樣漫山的花果,遍地河流。
武都是縣城,兩水是鄉下,我是到了才知道這些。那時的武都就是幾條舊街道,和過去鳳凰的街道差不多,破破舊舊的,石板地坑坑窪窪。我記得當地人的早飯是涼粉,放點蒜和辣椒,一人一大碗,幾歲的小孩都拿大海碗,挺著圓圓的肚子。我當時很奇怪他們早上吃涼粉的習慣,還一大早就吃那麽辣的,可吃了一次,還真想再吃一次,味道不錯,就是太辣了。
後來去了兩水,跟我婆去給我爺爺上墳,我婆搖搖晃晃掂著小腳,在黃土高坡溝溝坎坎上前行,旁邊就是溝崖,看著就眼暈,真為她擔心。這裏就是李娜唱的《黃土高坡》的場景,到處是山,黃色的山,溝壑縱橫,農田就在溝壑間的空地上。農村有農村的好處,我們從小就吃戰備糧,從沒吃過新鮮的糧食。一天一個鄰居做了一鍋餅,上麵放了薑黃,我一吃,發現說不出來的好吃,我不懂為什麽,以為是那薑黃的原因。鄰居說那是新打下的糧食,所以好吃。從那以後我才知道要吃新糧食。
我沒有看到我媽說過的溪流,也沒看見他們說的水果花草,他們說是因為季節的原因,也是河道枯竭了。回家的時候我們還是收到很多核桃、花椒、木耳,還有一袋新鮮的糧食。這就是我記憶中的武都。
今年5月我媽和我姐又去了武都。我媽說現在火車直接到武都,不用坐長途車了,加上火車提速,去一次很方便,也就10幾個小時吧。武都由於上次四川地震,損失不少,後來得到很多捐款,現在建了不少街道大樓,已經和全國其他城鎮差不多了,很漂亮,到處是酒樓,飯店,街心花園,廣場舞老太太。看來武都真是變了,變成隴南了。
為什麽我姐我哥對武都那麽有熱情?這個我真說不好,我們都是北京出生長大的,唯一的理由:我們是武都人。可是每個人的武都都是不一樣的。我今天想寫武都,是想把我媽媽心中的武都幫她寫出來。她明年就80歲了,雖然她在那裏就生活了20幾年,可那影響了她一輩子,至今她依然流連忘返,但已經不適應那的生活了,北京是她的家,唯一的家。我是不是跟她是的?北京讓我流連忘返,但我已不可能回去生活了。
下篇我要寫我媽媽的武都,名字還沒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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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都”+頭=武鬆, 要殺人放火,殘忍,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