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 (4)
高中語文老師是周慶陽先生。
周先生高高的個子，清亮的嗓音，經常一手端著杯茶，另一手拿著教案，在上課鈴響的時候，不慌不忙地踱進教室。他在講台前站定，笑眯眯地看著台下，而台下的同學們，雖然都已經回到自己的座位，但還是繼續不停地嘰嘰喳喳，好像都有說不完的話。
周先生等了一兩分鍾，然後，往左右看看，一部分的同學們漸漸地安靜下來，他大聲說，“我們開始吧！”就開始上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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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周先生開始上課，說，“今天作文。請每位同學當堂寫一首詩。”
台下的同學們嚇了一跳，抗議道，這麽突然襲擊，哪兒有那麽多曹植，當堂寫得出詩來呢？
周先生不接受抗議，說，“青春的時候，隨便哼吟，都是詩。盡管放手去作便是。”
先生對我們這麽有信心，又這麽堅持，我們還能怎麽辦呢？語文好的同學，先拿出筆和作文本，開始寫起來。其他同學，畢竟不能逃出教室，也陸續開始，至少下課的時候得能夠交差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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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師講課的時候，一節課很長；自己寫東西的時候，一節課很短。
交卷的時候，班上的才女，寫了一首相當有水平的詩，長度合適，內容完整，遣詞造句也有詩味，前半段說爸媽對自己督促得緊，自覺有點像個陀螺，後半段巧妙地轉折過來，感謝父母得鞭策。
周先生當堂讀了，滿堂驚豔。
一位淘氣的同學，寫不出來，把鄭智化的《年輕時代》的歌詞寫了下來，交給周先生。
周先生也當堂讀了，滿堂哄笑。
雖然大家笑得前仰後合，但是沒有一個人告狀，說那是流行歌詞，周先生也相當地hold得住，從頭到尾念完了，沒有問我們為什麽這麽歡樂。我到現在心裏都有一個小疑問，先生當時是不是知道那是歌詞。
哈哈，注定是離開僧的我，其實是第一個交卷的，因為沒有文采，感慨趁早解脫。
寫的是什麽呢？幸虧簡短，我到現在都還記得。請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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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寫詩》
第一次寫詩
並不懂得什麽是詩
等真的懂得了
卻再也不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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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先生當堂讀了這四句，滿堂安靜等著下文的時候，居然就這麽嘎然而止了，周先生點評說，“有點味道，可惜短了點。”
同學們笑得很歡樂，我覺得自己的臉很燙。
才女就坐在我前排，趁著歡鬧，她轉過頭來，背了她讀過的兩句給我聽：
“‘什麽是詩？’她問我，綠色的眸子盯住我的眼睛。
‘詩啊，’我說，‘你就是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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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到了下個世紀的某年某日，我在網上逛的時候，突然看到一則消息，《周慶陽先生退休》，高中的一些點滴，又仿佛回到眼前。
又是幾年過去了，周先生，您還好嗎？
2024.4
附：謝謝紫海和幾位，啟發我也一起寫下來。建議笑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