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更別把故事跟作者本人ma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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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綺霜整晚上都在做夢。
有時是昊然在唱,別哭,我最愛的人,有時是傑克在Dancing in the moonlight的歌聲中吻她,有時是李毅在說少年聽雨,壯年聽雨,而今聽雨。
她迷迷胡胡,似睡非睡,直到天亮。
第二天早上,傑克興高采烈地來接她。坐在車上,綺霜突然問,傑克,你那部紅色的跑車是法拉利嗎?
傑克一邊把車開得飛快,一邊說,“是啊,為什麽突然問這個問題?”
綺霜說,沒什麽,覺得好奇,隨便問問。
然後她又問,你是住在Hillsborough嗎。
傑克說,是啊。
她哦了一聲,不再說話。
Monterey是在矽穀南麵大約80英裏左右的一個非常美麗的海濱城市,有一個西海岸最有名的水族館。
車開了一個多小時,他們到了Monterey傑克的父母家。一棟古色古香的維多利亞時代的房子。
進了屋,房間裏滿是彌漫著烤火雞和蛋糕的香氣。
傑克向他父母介紹,說,這是綺霜,我昨晚電話裏給你們說過的,一個非常聰明的中國女孩。
傑克的媽媽說,你來的那個中國,是PRC嗎?綺霜說:“是,People’s Republic of China”。
傑克的爸爸說,噢,你是從紅色中國來的。
嗬嗬,紅色中國。她轉過頭去,笑盈盈地看著傑克。
傑克趕緊說,你們別研究她是從什麽顏色的中國來的了,有沒有什麽吃的呀,我們吃一點,然後我帶綺霜出去轉轉。
傑克的媽媽給他們做了兩個三明治,他們吃完,傑克就帶綺霜出去了。他們的車停在水族館附近的停車場,水族館空空蕩蕩的。傑克說,今天感恩節,這裏閉館一天。然後他們就一路往前走去,走到Cannery Row(罐頭街)上。
在19世紀的時候,有很多中國移民來的漁民漂洋過海,在Monterey這一片建了個小漁村,專門從事販新鮮魚和幹魚的生意,因為中國人的勤勞能幹,這個漁村變得非常興隆。可是沒多久,大概是因為偏見和仇恨,有人放了一場大火燒毀了整個漁村,再後來做幹魚的生意的人就是意大利人和葡萄牙人的後代。他們在這一片建立了罐頭廠,專門做魚罐頭,一戰的時候這些魚罐頭起了很多作用,被運往全世界各地。再後來人們就把這一大片叫Cannery Row(罐頭街)。
綺霜對傑克說,今天這條街人可真少,一點沒有John Steinbeck筆下的那麽的活色生香。
John Steinbeck是美國二十世紀最著名的作家之一,獲過諾貝爾獎。他出生於附近的Salinas,在Monterey這一帶住過很久,在他的一部很有名的小說,《Cannery Row》裏,有很多關於Cannery Row的詳盡的描述,所以上個世紀50年代的時候,市政府就幹脆把這條本來是叫Ocean Blvd(海景大道)的街,正式改名為Cannery Row(罐頭街)。
那一本書的開頭,是這樣描寫罐頭街的:
“Cannery Row in Monterey in California is a poem, a stink, a grating noise, a quality of light, a tone, a habit, a nostalgia, a dream.”
“坐落於加州Monterey的罐頭街,是一首詩,一點腐味,一絲尖銳的噪音,一抹有質感的光,一個音調,一種習慣,一份懷舊,一個夢想。”
每次走在這個街上,綺霜總會想到這個開頭。
現在的罐頭街早已不是當年的模樣,遊客大批湧入,參觀罐頭街盡頭的水族館,也走在這條當年書中描寫的晚上滿是妓女,賭徒,白天滿是勞作的沙丁魚罐頭工人的街上,懷一下舊。 而當年Steinbeck筆下的Lee Chong 雜貨店,和Doc的實驗室,也還是原汁原味的在罐頭街上。平時來這裏,總是熙熙攘攘的。
但是今天,這條街卻這麽空空蕩蕩,所有的喧囂不再,隻有她和傑克。
John Steinbeck?傑克有些訝異地問,你讀過他的書嗎?
綺霜說,當然。我上中學和大學的時候,是西方文化鋪天蓋地湧入中國的時候,我們那時看很多歐美作家寫的書。美國作家的作品,從十九世紀開始的作品開始,像紅字,湯姆叔叔的小屋,小婦人,到飄,還有憤怒的葡萄,Cannery Row,還有海明威的書,都是我在高中時代看過的,當然了,都是中譯本。
傑克充滿讚歎地說,“你真是讓我越來越吃驚了。看過這麽多美國本土的書。我從來沒有看過一本中國作家寫的書,對中國文化的了解,大多來自於在公司裏共事的中國同事。”
綺霜說,“那是自然。普通的中國人對美國文化和國情的關心和了解程度,遠勝於普通美國人對中國文化和國情的關心和了解程度。你看你父母剛才還問我,是不是從紅色中國來的。在矽穀裏我是絕對不會被問到這樣的問題的,可是一出這個範圍,到中國移民稍微少一些的地方,就有這樣的問題冒出來。這可是在加州這樣的地方,如果是在中部那些中國移民絕少的州,普通美國人對中國的認識更不知道會停留在什麽時代呢。”
傑克說,“對不起,我父母,他們不是故意要冒犯你的。”
綺霜笑了一下,說,“沒什麽好對不起的,我沒有被冒犯,也沒有介意,隻是在討論一個事實而已。”
他們經過一棟很破舊的建築時,傑克說,“我上高中的時候,English Language Arts 的老師是Steinbeck 的鐵杆Fan(粉絲),讓我們精讀分析Cannery Row 這本書的故事情節架構,文字的特點,Rising action, Falling action, 還有這本書到底要表現什麽,這本書和自然和海洋生物學有什麽關聯,還來這條街Field trip。 我們那時是受盡這本書的折磨。每次走到這條街,我就能想到那個老師。”
綺霜笑著說,“這麽高深的命題,也難怪是要把你們折磨死了。”
傑克說,後來我被這本書百般折磨之後的對它的總結,這本書,就是一個The formlessness of the text and the formlessness of life(文字無形化,生命/生存無形化)。
綺霜說,輪到你讓我吃驚了,你這個總結,雖然隻有簡單一句話,可是,就是這本書的精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