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矽穀風滿袖（18）虞美人

本故事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更別把故事跟作者本人mapp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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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綺霜坐在那裏，看著海，聽得驚心動魄。

　　遠處海麵上滑翔的人還如箭一般隨著一排排紛擁而來的海浪滑著，她的心，也象那在海浪中的舢板，隨著海浪起起伏伏。

　　其實這些年，她的生活，雖然一直是為昊然的逝去而痛，可是一直也是非常的簡單，除了校園生涯，就是矽穀裏的公司生涯。

　　聽著李毅的故事，就象是在聽一部小說。

 

　　海風吹過來，把她的長發吹起，她側轉過頭，對他說，你的故事，聽起來就是一本書，前半部是瓊瑤，後半部是古龍。

　　李毅本來望著海，臉色很凝重，聽她這麽說，側轉過頭，看著她，嘴角漾出一絲笑容，然後抑製不住，大笑起來。

　　綺霜問，你笑什麽？

　　李毅說，你總結得可真夠精辟的。我以為你聽了我的過去，會覺得很吃驚，會覺得不潔，會不屑，或者鄙視，沒想到你聽的時候始終不動聲色，聽完了，還立刻有一個這麽傳神的總結，學計算機的姑娘，還真是不一樣。

　　她說，你的故事，離我所熟知的生活太遠，我是真的覺得在聽小說一樣。還沒來得及想到要向小說中的人物發難。

 

　　然後她問，所以你從此對婚姻和女人失去信心？

　　李毅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問她，你有沒有讀過蔣捷的一首詞，叫《虞美人》。

　　綺霜想想，說好象有讀過的，是不是什麽少年聽雨，壯年聽雨，而今聽雨的。

　　李毅說，對了，就是那首。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斷雁叫西風。而今聽雨僧簷下，鬢已星星也。

　　我對女人，就是這個詞中聽雨的意境，因為辛玉的背叛，年輕時，花天酒地，是紅燭昏羅帳，是年少春衫薄，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不過我沒有聽雨客舟中那段心境。見夠了太多花紅柳綠，我早已經到了僧簷聽雨的心境，現在，對女人，我就是僧簷下聽雨，心如止水。

 

　　她不禁暗暗稱奇辛玉的中文造詣給李毅帶來的影響，從來沒有見過幹互聯網這行的男人，能信口背出這麽些婉約的古詞來。奇怪的是，她在聽李毅的這些話時，一點都沒有想到自己也是個女的。

　　她說，你得要往好的方麵想。如果沒有辛玉的背叛，也許你不會跳槽，還留在以前的單位裏，如果不跳槽，也不會那麽順利地來美國，如果不來美國，也不會因了那個花園洋房泳池的刺激，那麽快的把股票全賣掉去買個房子，如果你那時候你沒賣那些股票，現在已經全是廢紙了。

 

　　李毅笑起來，綺霜問他，你笑什麽？

　　他說，你這一番話，真像一個計算機程序裏的if else的嵌套語句。

　　她也大笑起來，說，真的有些像，我有職業病。

　　潮水在緩緩地退下去，海鷗還在飛著，李毅說，我們走吧。她看著象畫一樣的景色，說，這麽美的海景，真舍不得走。李毅說，你總有時間，再回來這裏看的。她想想也是，這裏其實離矽穀那麽近，想來就來了。

 

　　因為她的車還在公司，李毅把她送回公司，她開了自己的車回家，覺得這一天真不可思議，很不真實，不象是她的平時的現實生活，就好象寫程序時，突然從一個for循環裏跳了出去。

　　那天晚上，想著白天的種種，她還是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想著看到的壯麗的自然景色，她有一種想把它寫下來的衝動。破天荒頭一回的，她寫了首詩，看海。

　　看海

 

　　那一天天氣真好

　　加州四月

　　湖藍的天

　　燕子呢喃

　　和著青草的氣息

　　你帶著我去看海

　　油菜花金黃

　　木槿淡紫

　　葦草搖曳在風中

　　蕨類在海邊瘋長

　　次次第第

　　盛開漫野的花季

 

　　紅帆如箭

　　白浪如練

　　風似剪

　　裁齊海那邊的流雲

　　沙如礫

　　掩住我寫下的詩篇

 

　　我們開始

　　講起一些以前的故事

　　唱起一些

　　曾經流行

　　而已被時光淹沒的歌

 

　　十六歲那年的初次看海

　　早已淡成

　　心中

　　一幅

　　水墨卷軸

　　而因了今日的

　　濃墨重彩

　　被重新渲染成

　　莫奈水蓮花園裏

　　光與影交錯的

　　印象畫

 

　　潮水緩緩落去

　　海歐仍不知還

　　有什麽

　　在漸漸遠去

　　有什麽

　　在慢慢憶起

 

　　你說

　　我們該告別海

　　轉身而去

 

　　舍不得離去

　　怎舍得離去

　　時光流轉

　　走的最快的

　　總是

　　最美麗的片段

　　一如

　　加州的春天

　　傾情綻放

　　而轉瞬即逝

　　她寫完那首詩，就把它放在了書桌的抽屜裏。她和李毅還是有空一起去吃午飯，去攀岩俱樂部，互相開玩笑，在開產品發展討論會的時候互相為對方的立場說話，和老美老歐老印們火拚，就象兩個同盟的戰友

　　她每個月，也總有幾個晚上會去做義工教小朋友們寫程序，看著一批又一批的小孩子們在編程方麵迅速成長。

　　於她，寂寞矽穀，不再那麽寂寞。

　　Memorial Day公眾假期快來的時候，李毅問綺霜，我有幾個大學同學要在Memorial Day一起去優勝美地，你要不要一起去？她想想反正也是一個人閑著無事，就答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