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矽穀風滿袖（二）緣起

演出結束，所有的演出參與者都匯集到舞台上來謝幕，陳昊然站在最中間，高高大大的非常顯眼。
　 綺霜目不轉睛的看著陳昊然，心中有蝴蝶在飛舞的感覺。
   她的十八歲的生日，有這樣的一個男孩，唱著這樣的生日歌，反複著生日快樂給她聽。
  然後又唱著這樣青春激蕩的歌，告訴她愛要愛得簡單，過要過得精彩，年輕不能平凡。
   雖然她清楚地知道他不是為她而唱，可是她總抵不住那種奇妙的感覺，仿佛他們在另一個時間空間裏早已相遇，而今晚他所有的歌，都是為她而唱。
　　然後綺霜恍恍惚惚的，又開始覺得他的目光越過人群，看住她。
   她掐了掐自己，想讓自己從這種似夢非夢的幻覺中醒過來。
   然而這次她沒有看錯，他真的在往自己這個方向看。隨後幕布就拉上了，把他們的目光隔開。
　　回宿舍樓的路上，張敏問她覺得演出怎麽樣，她真心地說：“很棒的晚會，多謝你帶我去。”
　　那一晚，她的夢裏反反複複著一個名字，陳昊然。
　　以後的日子，綺霜仍然是忙忙碌碌的上課自習。隻是在校園裏穿行的時候，不像以前目不斜視，隻顧趕路，而是四處望望，心裏希望也許可以碰見陳昊然。
   可是校園那什麽大，幾個星期下來，她從未撞見過他。女孩的心事，如花瓣一樣細密。
　　而相思如花，在心裏飛長。
　　一個周末的晚上，綺霜正在洗衣房洗衣，張敏衝進來說，“學生會主辦的交誼舞大賽決賽在大學生活動中心舉行，賽完後有舞會，你要不要去？”
　　綺霜雖然不會跳交誼舞，一聽是學生會主辦的活動，心想他身為學生會主席，一定會在那裏，就跟著張敏去了。
　　他果然在那裏，坐在評委席上，綺霜的心開始咚咚跳。比賽已經差不多尾聲，他起來宣布獲勝組名單和獎金。然後宣布舞會開始。
　　有不少男生過來請綺霜跳舞，她說不會，謝絕了。
   她的目光，落在陳昊然的身上。
   他在請參賽的那些女孩子跳舞，一個接一個。
   現在請的是冠軍組的女孩。那個女孩，裙袂飄飄。陳昊然在低頭跟她說些什麽，女孩仰頭看著他，一臉的甜蜜。
　　綺霜的心痛起來，張敏說過他是大眾情人，不知校園裏有多少女孩為他傾倒，而自己，隻會讀書，憑什麽去吸引他的目光？紅紅青春敲呀敲的那晚，於她，如煙花綻放般絢麗，而於他呢？他甚至不認識她。
　　一曲既終，她四處搜尋張敏，想告訴她自己要先回去了。她不想繼續站在那作壁花，看著昊然和別的女孩子翩翩起舞。
　　張敏不知去了哪個角落，音樂又響起來，她隻好還在那等著，想等這一曲完了把張敏找到。
　　她心裏正在百般糾結時，聽見有人對她說：“林綺霜，可不可以請你跳支舞。”
　　她循聲轉頭望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話的竟然是------陳昊然！
　　他怎麽知道她的名字？她的心如小鹿般亂撞，又是歡喜又是緊張，說話都有些打結，我，我，對不起，我不會跳。
　　他說，沒關係，如果你肯賞光，我可以教你。
　　她點頭一笑，他拉著她的手，滑進了舞池。
   綺霜向來是個悟性很高的女孩，在最初踩了陳昊然幾腳之後，很快在他的帶領下跟著他旋轉，收放自如。
　　迷離的燈光下，她跟著一起迷離。
　　不想過去，現在和將來，隻想就這樣，跟著他一起旋轉，直到海角天邊。
　　那個晚上，剩下的時間，陳昊然不再請別的女孩子，一直拉著她跳到曲終人散。
　　舞會結束後，陳昊然問能否送她回宿舍樓，她一笑，臉上泛出一片紅暈，說好，早把張敏忘了個幹幹淨淨。
　　從大學生活動中心去她們的宿舍樓，要經過學校的花園，那裏亭台樓閣，是學生們戀愛的好去處。
  兩人一路走著，誰也不說話。她憋了一肚子的疑問，想問他怎麽知道她的名字，還是忍住了沒有開口。走過噴泉時，陳昊然突然停了下來，望著她，開始說話。

 

   我不想讓你覺得我很冒昧，可是我沒辦法控製我自己。這是他的第一句話。
　　那天那個紅紅青春敲呀敲的晚會上，台下很多人，我站在舞台上正準備開始唱歌，看見兩個女孩從過道上一路往前排跑。你長發飄舞，白衣長裙，在燈光的照射下，飛奔而來的樣子，就像一個沒有翅膀的天使。
　　然後我看見你聽我唱歌，沒有狂熱，就是很安靜的看著我，好像已經認識我好多年。對著那麽多人，我隻看見你的眼睛。突然之間，隻想為你而唱。
　　那一晚，我沒有任何理由的，愛上你。
　　我以前見過和你一起來的那個女孩，她經常和吳剛在一起。
  我開始搜集關於你的信息，叫什麽名字，學哪個專業，住哪個宿舍，從哪裏來，經常去哪個教室上晚自習。我每天晚上都去你上自習必經過的那棟實驗樓，站在三樓上，看你在林蔭道上走過去。
　　可是我不敢去冒昧找你。我聽說你拒絕過很多男生，怕太冒失嚇著你，直到今天晚上又碰見你。舞會上我真希望音樂永遠不要停，就和你一起跳舞，跳舞，直到地老天荒。
　　綺霜心裏全是驚喜，原來他也和她一樣，從那晚開始，相思的心也起。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嗎？
　　昊然見她不說話，有些急切地說：“我也許是太冒昧了，如果你想拒絕我，也不要是現在。給我一段時間，也許你會慢慢了解我，發現我其實有很多優點的。”
　　綺霜本來還想有點女孩子的矜持，讓他給她幾天的時間想想，突然想到他那晚唱的那首歌，愛要愛得簡單。既然那個美麗的初相遇，讓他們同時愛上對方，又何必人為地去製造百轉千回的心路曆程？
　　她抬起頭，望著他，說，拒絕你，怎麽可能？那天晚上是我的生日，你在台上唱著生日快樂，簡直就像專場為我而唱，後來你在舞台上看著我，我就知道自己從此陷入情網。那個晚上，我也沒有任何理由的，愛上你
　　他的臉，由急切轉為大喜過望，雙手一伸，擁她入懷。她臉頰飛紅，眼波盈盈，初戀的甜蜜，在心中一層層漾開來。
　　此後的日子，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昊然的陽光氣息感染著她，她不再隻埋頭於書本，跟著昊然參加各種活動。
  周末的時候，昊然騎著單車帶著她，去古城牆下撿銀杏樹葉子，或者去北院門那條古街，一個個攤位看過去，去看那些精致的鼻煙壺，景泰藍的花瓶，雕漆的筆筒，還有那些皮影戲小人。
有時他們會去興慶宮，站在沉香亭上，看著興慶湖，想像一下當年的楊貴妃，是如何的“沉香亭北倚闌幹”。 
  春天來的時候，他們一起去風峪口看瀑布，去湯峪野炊，去看嘉午台春色，而夏天，他帶了她一起逃課去爬華山。期末考試快來的時候，他們一起熬通宵複習功課。她不再是不變的第一，可是，生命裏有了昊然，第一有什麽重要？
　那時的他們，年輕，陽光，滿是激情和理想。他們成了校園裏最著名的情侶，張敏說，大家都說你們是風華絕代，珠聯壁合。
　　說不出那些日子有多飛揚，飛揚的青春，飛揚的歌聲，和飛揚的夢想。
  昊然一向認為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他的最大的夢想是在有生之年，彈著吉它，走遍全球他想去的地方。
　　那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綺霜問。
　　耶路撒冷，這個奇異的城市，三大教派紛爭的起源地，被踏平過十八次，又被重建。
　　還有呢？
　　埃及，拉姆西斯二世的金字塔，泥羅河，還有孟菲斯神廟。
　　還有呢？
　　希臘，阿波羅神廟，奧林匹克山，還有愛琴海。
　　還有呢？還有呢？
　　龐貝，馬丘比丘，還有乞力馬紮羅．．．．

 

　　那好吧，我們一起出國讀書，然後再去周遊世界，綺霜說。
　　他笑著說太好了，這就是我夢想的生活！
   然後開始彈著吉它唱歌，天好藍，雲好輕，微風拂過，好像空氣裏，都流著蜜汁的味道。
　　那時候，她以為，這樣和昊然牽手同行的快樂日子，會到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