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矽穀風滿袖 (一）初遇

那一年，綺霜十八歲，是大二的學生。
  本是花樣的年華，工科生的課業繁重，她成天背著重重的書包在教學樓間跑來跑去，趕不同的基礎課，高數，普通物理，線性代數，卻是忙得不亦樂乎。
  晚上，同學們都一起，匆匆忙忙的吃了飯就趕去自習室寫作業，溫習功課，直到十一點教學樓關燈，下自習回宿舍樓。
從她上小學開始，就一直是班裏的第一。這個第一輕鬆的背了很多年，好像變成一種必然。
直到進了大學，同學們都是過五關斬六將，被錄取到這所大學。每個人都很優秀，要強的她，不得不全力以赴，來維持自己多年來不變的第一。
  工科的院校裏女生一向都很少，她們住的宿舍樓，被戲稱為熊貓館，有專門的阿姨值班看守，男生們是不準入內的。
  每天中午和傍晚，回宿舍拿飯盒去飯堂買飯，她就能看見無數的男生站在她們的宿舍樓前站著，等著自己的女朋友下來一起吃飯。
  她是經常被那些男生抓住作信鴿的。“同學，麻煩你幫我叫一下205的彭美雲”，“同學，麻煩你幫我把這封信送給318的夏麗麗”，同學，同學，同學．．．．．．
　　她有時會詫異這些人怎麽會這麽有時間戀愛，她隻覺成天時間都不夠用，根本不去想戀愛的事．因為奇貨可居，班裏的女生那時早都已經快全軍覆沒了，紛紛戀愛起來，班裏也總有男生請她去看電影，吃飯什麽的，她覺得太小兒科，總是謝絕。
  她是讀著金庸長大的，理想中的愛情就是那種驚心動魄，一生一世的，初相遇時，最好雙方都是飄逸出場，一見鍾情，然後百轉千回，曆經千辛萬苦，終於修成正果，神雕俠侶，相守一生。同班的男生，對她來說，都是毛裏毛糙的傻小子，沒有半點她心中笑傲江湖的俠客模樣．
　　那天是綺霜的生日，她破例沒有去上自習，在宿舍裏看《倚天屠龍記》，同宿舍的張敏把錄音機放得震天響，任賢齊的傷心太平洋。
　　她把書放下，對張敏說，你又買了新的任賢齊的專輯？以前總是放心太軟。張敏甜蜜蜜的說，是吳剛送給我的生日禮物，他知道我超喜歡任賢齊。
　　綺霜喔了一聲，張敏比她大一年多一個星期，上星期過張敏過生日時吳剛為她在校園的廣播站點了歌，買了個生日蛋糕，送了一大一束花，還去吃了燭光晚餐。
　　她沒有告訴大家今天是她的生日，沒有點歌蛋糕沒有鮮花，沒有燭光晚餐，隻有爸爸媽媽打來電話。她笑笑，聽著深深太平洋的深深傷心的任賢齊，抓起書來繼續看。
  張敏看看表，突然覺得很稀奇，喂，都快八點了，你這個狀元女今晚怎麽不去用功啦？
  綺霜笑笑說，給自己放一晚的假。
  張敏一聽很高興，說今晚在學校禮堂有個很懷舊的文藝匯演，這場文藝匯演的名字叫“紅紅青春敲呀敲”，吳剛他們的樂隊也參演，給了張敏好幾張票。演出7：30開始，但因為吳剛的演出被排在很後麵，所以她還沒有去。問她想不想一起去。
　　綺霜從來沒去看過學校裏這些學生組織的文藝匯演，覺得浪費時間。不過想想今晚，反正是輕鬆一下，紅紅青春敲呀敲，聽著很煽情，就點點頭說：”好呀，跟你一起去湊湊熱鬧。
　　兩人不急不慢的進了禮堂，裏麵坐了好多人，黑壓壓一片。
   她們的座位號在最前麵，隻好穿過走道一路往前。台上的美女主持正在說，下一個節目，是陳昊然演唱鄭智化的《你的生日》。張敏一聽，拉著她趕緊往前衝，而她就聽見掌聲雷動，很多人在喊，陳昊然，陳昊然。

 

　　陳昊然是誰啊，她問張敏，張敏不答，隻顧扯著她的胳膊衝到她們的那排座，找到了她們的位置坐下來。她這才有機會往台上看一下，一個高大帥氣的男生，懷裏報著吉它，開始彈唱。

 

　　你的生日讓我想起
　　一個很久以前的朋友
　　那是一個寒冷的冬天
　　他流浪在街頭
   我以為他要乞求什麽
　　他卻總是搖搖頭
　　他說今天是他的生日
　　卻沒人祝他生日快樂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握著我的手
　　跟我一起唱這首生日快樂歌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有生的日子天天快樂
　　別在意生日怎麽過

 

　　她聽著，聽著，有些時空錯亂的感覺。
   今天是她的生日，怎麽就剛好有這樣一個人，剛好在這個時候，唱一首生日快樂歌？
   其實她知道他不是為她而唱的，她以前在校園裏從未見過他。
   舞台上的燈光，在不停變換，讓她的心飄忽起來。男孩的嗓音，低沉而有磁性，而吉它的和弦，悠悠遠遠，給她一份冬日街頭，夜深人靜的悵惘。
　　男孩繼續在台上唱著，
　　這個朋友早已不知下落
　　如今的我有一點失落
　　這世界有些人一無所有
　　有些人卻得到太多
　　所以我最親愛的朋友
　　請你珍惜你的擁有
　　雖然是一首生日才唱的歌
　　願永遠陪在你左右
　　生日快樂
　　祝你生日快樂

 

　　綺霜突然有一種錯覺，覺得他的目光正穿過人群看住她，而這首歌，就是為她而唱的。男孩還在反複最後一段，台下已是掌聲如潮，很多人跟著他一起唱。她望著他，覺得他也在看著她，聽著反反複複的生日快樂的歌聲，不知今夕何夕。
   男孩唱完，酷酷的一鞠躬謝幕而去，台下掌聲雷動，觀眾瘋狂地喊著，陳昊然，再來一首，陳昊然再來一首！
  美女主持走了出來，說陳昊然一會還會在壓軸節目出來，為大家表演，請大家耐心等待，下一個節目是扇子舞。
　　一群粉衣粉裙拿著紅扇子的女孩子出來，在台上舞著。
   綺霜心不在焉地看著，再次問張敏，剛才那個陳昊然，到底是誰呀，反響那麽熱烈。
　　張敏轉過頭來看著她，說，“你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陳昊然是學生會主席，校園裏最著名的歌手，曾經獲得過本市大學生歌唱大賽第一。最神的是他一天到晚參加和組織各種活動，都不怎麽看到他學習，還年年拿一等獎學金，是校園裏，不折不扣的大眾情人。”
　　綺霜哦了一聲，舞台上的節目一個接一個，她的眼前，卻總是那個男孩穿越人群的目光，和他反反複複的生日快樂的歌聲。
　　也不知演了多少個節目之後，兩個主持都出來了，說我們這台節目的主題是紅紅青春敲呀敲，下麵就由本校的硬石樂隊伴奏，陳昊然和某甲，某乙，某丙等演唱這首紅紅青春敲呀敲。
    綺霜聽到陳昊然的名字，開始飄忽，後麵報的一串名字，對她變成了一串符號。
　　幕布拉開，燈光暗了下去，舞台上後麵是樂隊，前麵是幾個男孩，中間站著陳昊然。台下又是掌聲一片，陳昊然，陳昊然。隻有張敏一邊揮手大喊著，吳剛，吳剛。吳剛是硬石樂隊的鼓手，坐在台上的架子鼓跟前。也不知是不是聽到了張敏的喊聲，朝她們這個方向酷酷的點了點頭。
　　搖滾式的音樂響起，陳昊然和那幾個男孩開始邊唱邊跳，

 

　　誰能知道明天是不是危險
　　誰能接到一份後天的報紙
　　書本上發生的事都可能在眼前實現
　  是不是和別人一樣的平凡
　　如果我們的靈魂告別身體
　　打開那天堂大門有沒有什麽人在等
　　把整個灰色城市改裝當作是我們的安全網
　　你是否會相信明天的預言
　　紅紅青春敲呀敲自己的歌唱呀唱
　　愛要愛得簡單過要過得精彩
　　我的心從來沒有休止點
　　紅紅青春敲呀敲自己的歌唱呀唱
　　夢要夢得遙遠衝要衝過考驗
　　年輕不能平凡

 

　　歌聲裏滿是激情，而他們的熱舞，迸發著青春的活力，台下的觀眾沸騰了，站起來，一起跟著唱，紅紅青春敲呀敲自己的歌唱呀唱。
  張敏拉著綺霜站起來，左右揮舞著手，身體跟著音樂和歌聲搖擺。
  綺霜一邊跟著張敏，和沸騰的人群一起，左右揮舞著手，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邊舞邊唱的陳昊然，頭一次覺得，書本之外的大學校園生活，原來是可以如此有激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