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北京的日子過得匆忙而充實,有事業,有親情,有友情,就是沒有愛情。有時她在辦公室裏工作到很晚,抬起頭來,看見窗外整個城市的燈火,再看看那幅掛在她辦公室裏的矽穀的巨幅地圖,那些在矽穀的日子會像潮水一樣,湧出來,她和李毅在一起的所有日子,是那樣的清晰可見,她知道,那些記憶,從來沒有,也從來不會遠去,她還是那樣的愛他,在等著他,而不知道,是不是,他也還在想努力地盡快解決辛玉的事,來找她。抑或是,他和辛玉在同一屋簷下生活,舊情複燃,早已不在乎還有沒有她在這裏等他。
傷情處,高樓望斷,燈火已黃昏。
半年多來下來,研發中心已經初具規模,她手下的那些軟件工程師們從最開始修修軟件蟲,到已經開始擔當一些產品性能的研發,她看著那些成績,心裏頗是欣慰。
十一來的時候,全國放假七天,她對媽媽說,我有一個心願,一直未了,我想現在去了一下。
媽媽問她是什麽,她說,我要去看一看昊然的父母,這十年來,我每次想給他們打電話,又怕反而會喚起他們那段心痛回憶,讓他們難過,我隔著那麽遠,又什麽都不能做,總是又放下了。現在我回來中國了,我要去昊然的墳上去上上墳,然後看一看昊然的父母有什麽需要。我想幫他們買個房子,或者是別的什麽,總之,替昊然盡盡孝。
媽媽歎口氣,摸著她的頭,說,應該的。你去吧。
她去了昊然的家鄉,按十年前的地址已經找不到他們了。她按著那個電話打過去,卻是空號。她想了一下,反應過來這十年裏好多城市的號碼都升 8 位了,一般都是在最前麵加一個數字,於是她在那個號碼前從加1開始打起,有的是空號,有的有人接,但不是。等打到 8 時,有一個女人接了電話。她問,請問是陳昊然的家嗎?
電話裏沉默好久,說,昊然早都不在了,你是誰。
她說,我是林漪霜,昊然在大學裏的女朋友,我以前來過一次,後來去了美國,現在我從美國回來,想看看昊然的父母,和昊然的墓。
那個女人說,你等一下。然後電話裏就沒有聲音了。
過了好一會兒,另外一個女人的聲音從電話裏傳出來,說,孩子,你來了。單位給我們分了新的房子,離舊的地方不遠,所以電話除了升位之外,還沒變。然後告訴了她新址怎麽走。
見到昊然的父母,她看見家裏還有一對夫婦和一個孩子,昊然的父母說是昊然的哥嫂,十一回來看他們。
他們一起去了昊然的墓地。昊然,我回來看你了,秦嶺那晚的山風又迎麵呼嘯而來,風中飄散的,是昊然的歌聲,別哭,我最愛的人。她的心揪起來,看著昊然的父母已經全白的頭發,她使勁把眼淚憋了回去。
昊然,在她心裏,永遠是二十一歲的樣子,而她,衣上征程雜酒痕,早已不是當年的青蔥模樣。兩人就算此刻相逢,他也認不出她了吧?
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
她把為他而寫的那些旅行日記拿出來,一頁頁的念給他聽,然後焚燒在他的墓前。
回到昊然的家中 , 她對昊然的父母說,這些年,我一直在美國,從來沒有回來過,有時候想給你們打電話,又怕你們想起昊然傷心,總是放下了。一直到現在,回國來工作。我想看看你們有什麽需要,要不要買個房子或者是別的什麽,替昊然盡盡孝。
昊然的父母說,不用了,我們的房子夠住了,退休工資也夠花。醫療有單位的保險。
她說,總是有什麽,我可以幫忙的吧。如果你們什麽都不要,那你們給我一個帳號,我幫你們存一筆錢,算是昊然的孝心,以備你們有什麽困難的時候急需。
昊然的父親說,真的不用了。如果你真的有點多餘的錢,你還是幫幫那些最需要幫助的人吧。
昊然的母親說,是啊,還是有很多人,很多地方,很窮,很需要幫助的。
昊然的爺爺過世後,我們按他的遺願,把他葬到祖墳去。那是一個山區,我們去了那裏,看到那些人家,好窮,孩子們上學,要光著腳走一個多小時的山路,去鎮上上小學。因為村裏沒錢蓋小學。
然後昊然的母親拿出他們拍的照片給她看,陰暗的房子裏,一個臉黑黑看起來髒兮兮的小姑娘蹲在灶台前用枯樹枝在生火,山路上,幾個鼻涕拉叉的赤腳孩子在走,破舊的房屋,幾個老人在門口曬太陽 …
昊然的母親說,這些孩子的父母們,都南下打工掙錢去了,留下爺爺奶奶輩帶著孫子輩在那裏過活,窮得叮當響。那個生火作飯的小姑娘,隻有六歲,她的臉,被灶台裏的火燒過。
她的心揪起來,想起了傑克的那三部車。在21世紀的今天,當有些人活在E時代裏,什麽吃的用的玩的都是最好最先進的時候,還有好些人活在貧困線上,在和生活的困苦掙紮著。
她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隻是從來沒有今天這麽強烈的感受。人就是這樣,你明知世界上存在很多苦難,可是,如果這些苦難離你太遠,你就總像在聽著一個不相幹的故事。而一旦你自己,或者你身邊熟知的人,見過這種苦難,經曆過這種苦難,便會對你有很大的震動。
昊然的母親又說,孩子,我們真的什麽也不需要。你真的有富餘的錢,不如送點文具,鞋子衣物之類的物品給那些可憐的孩子。看著真讓人辛酸哪。
她問了那個村,鎮和縣的名字,說伯父伯母,你們放心,我會盡我的一點微薄之力,去幫幫這些孩子。
Looking forward to reading more!
Take care!
Maybe helping the less fortunate will let Yishuang forget some of her own pain, at least for now. Qingmei, you are such a passionate and pure-hearted author! Thank you for writing such a rich story!
能否介紹一下你那位李毅似的朋友, 他是怎樣在前妻和現任妻子之間搞平衡的嗎?在兩任妻子之間周旋幾年,困難之大可想而知。
wow,桑妮,歡迎一下,感動ing.真有這麽多萬維的朋友追過來.
對啊,很多人不理解.可是真正身處其中的時候,放手不管是很難的.
謝謝樓下其它各位讀者留言.
My daughter always teasing us as nerd Asian Engineer parents. except bugs, no there topics (after she went a company lunch one day)
Typhoon hit Hong kong yesterday, Nothing to do in hotel but read this was very pleasant :)
兒她說,寫得真棒,原打算看完一集就睡覺,不成想欲罷不能,結果半宿沒睡,從第一集看到第45完才作罷。這兩天我留點兒神,我這位朋友也要跟貼發表感想呢。
讀完這集,心裏酸酸的。都半年多了,漪霜楞不知道李毅的近況。可見李毅並沒有給漪霜打電話,發電郵或是寫信。 作為公司市場部的主管,李毅不會不知道公司海外分部兒的地址和聯係方式。可他為什麽就不設法聯係漪霜呢?他到底愛不愛漪霜呀?難道他就這麽怕辛玉?“一個李向陽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真服了他了。
大家開車務必小心。周末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