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他開始講了他的故事。
我們家四口人,爸爸媽媽,我,還有比我大六歲的姐姐。我們住在爸爸媽媽單位的大院裏,我們家的鄰居,有個兒子,跟我姐姐差不多大,我三歲那一年,他們家添了個女兒,叫辛玉。
辛玉從能走路開始,就愛跟在我後麵,因為她哥哥跟她年紀相差太大,她隻能跟著我玩。後來再長大一點,她簡直就是我的影子,我走哪,她跟哪,我玩什麽遊戲,她就跟著我玩什麽遊戲,一直到我上中學。單位裏給我爸分了套更大的房子,我們搬去了另外一個家屬院,她才不再成天跟著我了,但是還會經常來找我玩。
等我上高中的時候,男女生們已經開始不自覺的劃清界限,男生一幫在一起玩,,女生一幫在一起玩,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辛玉比我低三個年紀,在上初中,還是經常來我們班找我。問功課上的問題。每次她來找我,我們那一幫男生就會擠眉弄眼地說,你妹妹來了!我也一直把她當作一個小妹妹,寵著她。
高考那一年,我忙的不亦樂乎,辛玉的數理成績始終不怎麽好,每次來找我,我還是很耐心地跟她講解。後來高考完了,我被北京的一所高校錄取,辛玉聽說了跑來給我說,那我就要好幾個月都見不到你了,隻能放假的時候,才能見到你。
那是一個夏天的黃昏,天氣很熱,辛玉穿著條白色的連衣裙,她跟我說了好久的話,走的時候,突然臉漲得通紅,往我手裏塞了一張紙,然後飛奔而去。我看著她的背影,突然發現她已經長成個大女孩了。
展開手裏她留下的紙,上麵是她抄的一首詩,李白的《長幹行》。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戲。
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同居長幹裏,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嚐開。
低頭向暗壁,千喚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願同塵與灰。
常存抱柱信,豈上望夫台。
十六君遠行,瞿塘灩澦堆。
五月不可觸,猿聲天上哀。
門前遲行跡,一一生綠苔。
苔深不能掃,落葉秋風早。
八月蝴蝶黃,雙飛西園草。
感此傷妾心,坐愁紅顏老。
早晚下三巴,預將書報家。
相迎不道遠,直至長風沙。
那一年,辛玉十四歲,我十七歲。
我去上大學以後,辛玉總是給我寫很長的信,講她的學習和生活,有時還會寄上幾句古詞,什麽一寸相思一寸灰。
放寒假的時侯,我回家,辛玉去我家找我,經我父母和她父母允許之後,我們去電影院看了場電影,傲慢與偏見。看完電影後,我和她走在電影院旁邊的河堤上,有個黑影竄過去,把她嚇了一跳,當即下意識地就鑽到我懷裏,我說可能是隻貓。辛玉緩過神來,卻還是靠在我身上,我看著她,月光下的臉,光潔美麗,把她擁在懷中,吻了她。吻完她之後她哭了,說這個初吻,美得讓她哭泣。
那一年,我十八歲,她隻有十五歲。
辛玉的數理化成績始終沒有上來,英語和語文成績卻是出奇的好,文理分科的時候,她去了文科班。高考的時候,她是文科的狀元,為了跟我在一個城市,她去了我的大學對麵那所大學的中文係。那一年,我上大四,她上大一。
她經常給我寫詩,有時是現代體,有時是古體。我們在一起,多是她講我聽,我現在所有關於中國文學,曆史,世界文學曆史方麵的知識,都是從她那裏來的。
我的同學,她的同學,都對我們這份青梅竹馬種下的戀情羨慕不已。我上完本科,又開始讀碩博連讀,辛玉畢了業在一個雜誌社找了份編輯的工作。對我們來說,一切都是那麽自然的,我是她的男人,她是我的女人。她畢業一年後,我也博士畢業,分到一個研究所,我們就結婚了。單位房子緊張,我們在長長的等待名單上,暫時隻能住在那種老的筒子樓裏,一個單間,洗手間和廚房都是大家共用。好在我們都住慣了集體宿舍,初初結婚的那些日子,真是很甜蜜。這樣甜蜜的日子過了半年。
那時是九十年中期,從鄧小平九二南巡之後,國內的經濟開始蓬勃發展,很多外企開始慢慢進駐中國。辛玉雖然是讀中文的,她的英語卻是一向很好,有一次在同學的鼓動下去一家挺大的外企麵試,竟然被錄取,做了一個總監的秘書。
我的惡夢就這樣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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