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二 卓文君
卓文君之所以留名史冊,多半是因為她和司馬相如才子佳人的佳話。而她因司馬相如變心而寫的〈白頭吟〉,更是傳頌千古,成為女人挽救自己婚姻的最久遠的典範。
小時候看文君夜奔司馬相如的故事,輕紗帳後的文君,聽司馬相如用綠綺琴彈了那首鳳求凰,聰明如她,既通音律,又懂詩文,已是知道相如意有所求,再加上當時的司馬相如,雖然“而家貧,無以自業”,卻是少年風華,風流倜儻,當時的文君,隻有十七歲,美麗不可方物,有史書記載為證,
“文君姣好,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
那時的文君新寡在父家,才子佳人,以一曲琴音而彼此“心悅而好之”,然後“相如乃使人重賜文君侍者通殷勤,文君夜亡奔相如。”,當時看到此處,隻覺文君勇敢浪漫,為了愛情不惜離開豪門,跟著窮小子馳歸成都,家徒四壁,無以為生計,隻能開個小酒坊謀生,以文君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之身,拋頭露麵,用她那雙彈琴寫詩的纖纖玉手,當壚沽酒,為愛情所作出的犧牲,不可謂不大。
然而就是這樣一段佳話,到了司馬相如以《子虛賦》,《上林賦》名滿西京城,深受漢武帝賞識時,又脫不了成名了的男人喜新厭舊的窠臼。相傳身在京城五年的司馬相如,春風得意,早將文君舊日的好忘得一幹二淨,寫了一封數字家書,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百千萬,聰明伶俐如文君,見信中無意(億),顯見得相如已對自己無情,當即寫一首詞回複,
一別之後,二地相懸。雖說是三四月,誰又知五六年。七弦琴無心彈,八行書無可傳,九連環從中折斷,十裏長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係念,萬般無奈把郎怨。萬語千言道不完,百無聊賴十憑欄。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圓人不圓。七月半,秉燭燒香問蒼天,六月伏天人人搖扇我心寒。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陣陣冷雨澆花端。四月枇杷未黃,我欲對鏡心意亂。忽匆匆,三月桃花隨水轉,飄零零,二月風箏線兒斷。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
好一個從一到萬,又從萬轉到一,好一個巴不得下一世,你為女來我做男。文君把自己的一往情深到百般思念到萬念俱灰,如此藝術的表達出來,其文思巧妙,連司馬相如也敵不過。司馬相如見到此詩,驚歎文君如此才華,趕緊把文君接去長安同住。第一次婚姻危機,就憑此詞度過。
無奈到了司馬相如五十多歲的時候,舊戲重演,又要娶妾,納新寵,當時的文君,情何以堪,寫了那首傳頌千古的《白頭吟》和司馬相如相決絕。
皚如山上雪,皎若雲間月。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
….
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
那時的文君,應該已經四十多歲了吧,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剛烈性格,躍然紙上,兩千年後的人們讀來,仍是覺得痛快酣暢淋漓。
西京雜記上說,看到這首詩後,“相如乃止”,再也不提娶妾之事,這一次婚姻危機,又憑文君滿溢的才情度過,成為代代相傳的佳話。
喜歡文君的美麗,喜歡她滿腹詩書的才情,喜歡她對愛情的勇敢和義無反顧,喜歡她不肯委曲求全的剛烈,不過偶爾會想,那些年代裏,像她這樣美貌與智慧並重,並與司馬相如患難與共,肯為相如去當壚沽酒的女人,都得一而再再而三地經曆婚姻危機,那些寫不出這麽美的詩的女人們呢,她們如何去說服變心的丈夫,去挽救自己的婚姻?
而當今之世,千年前男人負心的故事,又如何不是一幕幕重演著,可惜到了現在,女人要挽救自己的婚姻,單靠寫幾首美麗的詩,大概多半是行不通的。歎,歎,歎,難,難,難,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