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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床前圍滿了人,醫生護士爸爸媽媽,還有張敏,大家一看她醒了,都鬆了一口氣, 醫生交代說,她的各項生命體征都很穩定,隻是現在還很虛弱,不要讓她情緒太激動,就帶著護士走了。
媽媽,那些護士說的,都是真的?她心裏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希望那些護士隻是在訛傳。
媽媽點點頭。
她心如刀絞,宛如陷進了十八層地獄,那你為什麽告訴我他在另外一個地方,你騙我!
我沒有騙你,他去了天堂。霜霜,你不要太難過。
她淒曆的尖叫了一聲,雙手抱著頭嚎啕痛哭!張敏跑上前去,抱住她一起哭了起來。
不願相信,不願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那個充滿活力的昊然,那個彈著吉它,唱著好聽的歌的昊然,那個握住她的手,要跟她相守終生的昊然,那個在呼嘯的山風裏,緊緊擁她入懷的昊然,就這樣,與她天人永隔!她真希望這不過是惡夢一場,而當夢醒時分,昊然又會站在她跟前,微笑地看著她。
然而爸爸媽媽臉上傷慟的表情,張敏和自己的痛徹心肺的哭聲,都是那麽的真切。昊然,你真的就這樣走了嗎?我們,還要一起走一生一世的呀。如果時間軸和空間軸可以互換,時光就可以倒流,愛因斯坦啊,救救昊然吧,讓時光回流到昊然看見羚牛的那一刻。
是宿命嗎?她想起五一前的那場匯演,他為了向她道歉,唱了那首《別哭,我最愛的人》,想起自己聽到歌詞後那種不安的感覺,昊然啊,早知如此,我無論如何那天不會向你發脾氣,無論如何也不會引得你唱那首歌給我道歉!
無力回天的悲哀,在她心底裏蔓延,第一次感到生命如此脆弱,有如流星滑過,竟然是自己最愛的人走…….
她就這樣和張敏抱頭痛哭著,哭著。朦朧中她聽見媽媽跟爸爸說,讓她哭吧,哭出來反而好一些。
直哭到所有的眼淚都幹了,她抬起頭來問,他現在停放在哪裏,我要去見他最後一麵。
爸爸說,孩子,你已經昏迷了好幾天。他們家鄉的規矩是要在三天之內火化,十天之內入土,他父母來了已經把他火化了帶回家鄉去入土了。爸爸替你去了他的火化儀式。
她的心如被一把刀一點一點地剜開,一滴血一滴血淌著,昊然,我竟然不能見你最後一麵,你已然化為煙灰。你在天堂等著我好嗎?我馬上就來。
抱著要去天堂見昊然的決心,她不再哭,開始拒絕進食,也拒絕護士給她繼續打點滴。
爸爸媽媽如何勸都不起作用,她的目光始終飄忽,象是把自己的心關閉,再也聽不到人世間的聲音。
張敏急得隻是哭。
媽媽又在開口了,霜霜,你不能這麽不負責任。你的命,是昊然那孩子用命換來的。他把全部的衣服穿在你身上,自己坐在一塊石頭上,抱了你一整晚。如果你那晚是一直躺在地上,山地上一到晚上,陰濕滲人,爸媽也見不著你了。找到你們的時候,他已經沒有鼻息,可是還是緊緊的把你抱著,別人費了好大的勁,才把你從他手裏掰出來。
媽媽本來不想告訴你這些細節,實在是怕你傷心,可是你不能這麽不負責任來對待昊然用自己的命換來的你的命。就算你不顧念爸媽,為了昊然,你也得好好活下去。
她的心一陣陣的抽著痛,想起她意識模糊時,恍惚聽到的昊然的話:“我要你答應我,不管今晚發生了什麽事,你今後都要好好的。”又開始淚如雨下。
她慢慢開始恢複進食,爸爸因公務繁忙,先回去了,張敏起初怕她受不了,跟學校請了幾天的假陪她,現在也已經回學校了。隻有媽媽陪著她,看著她一天天好轉起來。
出院的那天,陽光燦爛,一出門,白花花的太陽照過來,讓她一陣眩暈。
她們在長途公共汽車站等回西安的汽車時,一個老者,坐在路邊,咿咿呀呀地拉著胡琴,嘴裏唱著:
“簫聲咽,秦娥夢斷秦樓月。秦樓月,年年柳色,霸陵傷別”
那胡琴咿咿呀呀的,聲調淒楚異常,讓她不忍卒聽。
老者繼續唱著:
“樂遊原上清秋節,鹹陽古道音塵絕。音塵絕,西風殘照,漢家陵闕”
她的心一陣巨痛,不久前他們來這裏玩的時候,一群人歡歌笑語,等她離開的時候,已是物是人非事事休,人未語淚已先流。還有這麽悲哀的曲調,來為她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