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就報了本地的一個半程馬拉鬆,可是糊裏糊塗地忘了,又買了那個周末的飛機票。怎麽辦?為了不浪費報名費,決定肉爛在鍋裏,緊急培養我家老爺。
俺家老爺是個宅男,跑步不行,就派他競走半馬。那陣子天天吃了晚飯,桌子都來不及收拾,就趁著天色尚早,出門陪老爺健走。老爺人高腿長,為了趕上他,我緊走慢走,結果是好幾天我兩邊的臀大肌都酸痛不已。
偶然發現我要去的城市那個周末也有個半馬,我和小夥伴臨時決定一起去跑。
早晨到了起點,查微信,老爺的比賽已開始了。他第一次參賽沒經驗,等他找到起點時,人家已經開始走,他急急忙忙加入大部隊的行列。
我們這邊也準備出發,我開始抹防曬霜,但是背上一塊夠不到,問小夥伴,你能幫我背上抹點嗎?人家不願意。
問,我能和你拍個照嗎?答,不感興趣。我把手機遞給前麵的人,悄悄說,他不肯拍照,你動作快點。這才撈到張和小夥伴的合影。
再問,你要GPS手表嗎?可以測你每邁的速度。答,不感興趣。
告訴他,你老是打噴嚏,我給你準備了擦鼻涕的紙。他不以為然地說,我的T恤就是派這個用的。
真沒辦法,現在小夥伴聲音低沉,回答通常是:
I don't care.
I am not interested.
No.
Nah.
很多時候他懶得說話,隻是喉嚨裏咕囔一下“Meh”。這個是語氣詞,好比聳了一下肩,表達的是無所謂和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他從網上訂購一件T恤,純黑的,上麵隻用白色的字體印了:Meh。
那邊老爺正在痛苦中掙紮。比賽前沒來得及釋放一下,路上有好幾次他想上廁所,但是要麽有人排隊,要麽離路邊有點遠,他怕影響進度,都沒敢去上。等他終於找到一個路邊的廁所,卸下重負,出來一身輕鬆、神清氣爽,配速立馬上升。他說參加比賽的幾乎都是白人,黑人和亞裔很少。照片上老爺笑眯眯的,但是經驗不足地穿了太多衣服。
我們這裏快開跑了,小夥伴浮想聯翩:快到終點時,假設我把T恤脫下來,往前拚命一扔,會怎麽樣?嗯,那衣服上的號碼紙就會記錄你的成績快0.1秒。
唱完國歌,7000多人開始跑。
第一二邁人多跑不開,再加上我和小夥伴特意壓著速度,所以跑得很慢。
接著,小夥伴把速度慢慢提上去,每一邁越來越快,還囑咐我,不要老是說話。轉彎的時候,我喊,跑切線。他說,不用,一直跑中間就可以。
我在後麵跟他有點吃力,稍一不留神,就拉下一段距離,要緊追幾步才能跟上。我很想珍惜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因為他比我快一點點,可以把他當成我的個人pacer,跑出一個輝煌的成績。可是理想很豐滿,現實太骨感,到了第8邁,小夥伴的速度已接近我5公裏比賽的速度了,跟著實在太吃力,想想還是珍惜老骨頭吧,隻好看著他的背影在人群中漸漸遠去。其實生活也是這樣,他來了,和我們在一起,而他終將離我們而去,這漸行漸遠的人生。
我馬上降速,輕鬆地跑了第9和第10邁。剩下隻有一個5公裏了,不好意思不盡力,漸漸地,我又稍微提了速度,準備最後的衝刺。最後這3邁有點掙紮,溫度高了,太熱;口幹舌燥,頻繁喝水好像也不管用。我隻好瞄住前麵的人,一個個地超。比如前麵有個胖子,我就默默地反複念叨:胖子胖子你好嗎?我要快點追上你!
快到終點時,聽見後麵一對美國夫婦邊跑邊熱烈計劃,“我們得把比賽的照片全買下來,送給所有的親友!”
最後衝刺,我創了個人最好成績,其實歸功於小夥伴前麵8邁帶我跑得比較快。他自己,人生第一個半程馬拉鬆,跑得相當不錯。回去的路上,小夥伴不小心把Long Run說成了Rong Lun,他笑起來了,說,我太累了。
老爺送來他的完賽照片,脖子上掛著半馬的獎牌,很開心的樣子。老爺說到終點時廣播裏大叫我的名字,--因為是我報的名,這裏就稱胡美麗好了--,“現在到來的是--胡、美、麗!”他就在眾目睽睽當中,勇敢衝過線:-)
老爺和小夥伴都是第一次挑戰這麽長的距離。不惜讓老爺苦練半馬,本是為了減少經濟損失的靈機一動,結果老爺現在也養成了健身的習慣。今天早晨我在外麵跑步,人家也出門鍛煉了,還打電話來要求和我偶遇。嗚呼,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行啊。
讚言簡意賅。
謝謝捧場,老爺要笑開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