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得林泉趣禾源寄趣林泉,這是我看《吾土屏南》《風的記憶》感受很深的一點。 你看他筆下,屏南峰巒疊嶂,景秀境幽。海拔千米的天平山,一身野氣,“一天的日子,隨風相嬉,與太陽談天,跟白雲說鷹;扶樵夫下山,問耕者農事”(《且走且遠天平山》);8萬平方米水上廣場白水洋,“一石而就,平坦如砥,波光如銀, 水映七彩”,她“宛如青春少女情竇初開,歡迎有情人賜愛”(《白水洋—天筆書奇觀》);就是那融溪、峰、岩、瀑、洞、潭等山水景觀為一體,長約18公裏的鴛鴦溪,也時而纖柔平緩,時而聲震如雷。以它千回百轉,撇不下多情的愛戀;跌宕不羈,把放逸瀟灑撒向人間而盡顯其七情六欲。當你跨入山門,它“ 不喧囂,不張揚,羞羞答答,矜持淑女的賢靜, 行萬福大禮把你引入”;隨又“從百丈懸崖抖落一幕輕紗,隨風飄拂,在50多米寬的山隘口翕合著”。 當你沿溪溯源走近三潭、三灘、三瀑,“便可謂抬頭見景, 轉身撞景”;於萬穀爭流之後又顆粒歸倉,靜得可怕。“ 即使兩人合抱的段木入潭,濺起的水花還沒返潭,潭麵又平靜如初。 ”(《曾經鴛鴦溪》) 像這樣靜若處子動若脫兔,平和、憨態可掬又善解人意的景物, 在禾源的集子中可說隨處可見。如果我們把靜美、和諧,豁達、慈愛、通人性,視為他開的這萬畝林泉畫的主題曲,也似乎毫不誇張。 也許有人認為,這和諧之美是屏南——閩東北山區自然之美,作者辛勞在於會狀物、描摹吧!是的,美源於真,真境是文藝創作的本原,沒有實實在在的景就沒有 文藝創作的模特兒,林泉萬畝自然是屏南的傑作,但我們又不能不注意作者審美心理的投射作用。從審美角度說,美感 來自人的心靈,沒有心靈映射無所謂美,沒有美學視野就沒法進入生態現象所蘊含的特定的情感意味。屏南山區的靜美,屏南的自然和人們的相互取悅、默契和神會,應該是人們用心去體驗,用目語,用擁抱、用心靈去惠澤山水才會產生的。喜愛是感情上的事,隻有抱著平等親近的心態和林泉交朋友,才有可能秉山之魂魄,得水之靈性;也隻有移情山水,讓情性和山水共鳴,才有可能心與景會,神與物遊, 以生動的筆觸寫出耐看耐讀的散文。 禾源就正是這樣像熱愛自己的生命一樣去觸摸、感受大自然,從大自然吮吸靈感和了悟,以目入心,又以筆寫心,心景和風景交融著,寫出自己胸中的靈和之氣。這就好比畫家畫竹,將自然之竹、眼中之竹,凝定成胸中之竹,就會不期而然地把自己的個性、情感、想像滲進去,使竹子也風致瀟灑,別有意味。我欣賞的也正是禾源將善美的人性注入景物,給我們繪出與人親和、友善,很有人情味的一幅幅風景畫,和他不重形似重心源,不尚寫實尚意象的審美情趣和創作思想。---“心會”了,生動和神出了;生動和神合了,意境也就生出來了。 當然,這是從禾源寫景狀物動靜相宜的特點說開的。但要說他散文和隨筆選集全貌,我認為平和、安定、靜謐是它基調,它整體呈現的仍然是一種寧靜與和諧。創作之時,禾源每每能凝神定氣,以靜觀動、馭動,使之神合自然---萬物之情陳於前;而在心性的修煉方麵,他也常常以淡泊、虛靜,退避榮寵,不營營世念激勵自己,盡量保持心的閑適、平和。對這,你隻要讀他作品時多加留意就能體會到。 《石頭的記憶》就是一篇以靜觀動、馭動,既激情又內斂的好散文。說它激越是文章於事於情給人以震撼,讀之沒法按捺住自己的激動;說它內斂是它筆觸深沉、凝重、蘊藉,讓人回味無窮: ...... “在村子通往閩北的古道上,幾塊石頭的記憶不是成碑立在道邊看來去風雲,而是隨意地刻在鋪路石上,讓過往行人千踏萬踩。‘甘四娘捐路七丈,陸二妹捐路五丈,鄭三姐捐路九丈……。’這些字沒有一絲的匠心,沒有一點垂青意願。為何又要刻上字呢?‘四娘、二妹、三姐’全是女的。我摸著冰涼的石頭,摸著如水的女人名字,又摸著粗躁不規則筆劃,心河中的血液也流得特別快,幾經循環,石頭的溫度被流動的血帶到了體內,那種寒徹的感覺像是走進隧洞。我在咬牙中,仿佛擠出滲透時空的詢問:甘四娘——陸二妹——鄭三姐——你們為何要把自己的姓名刻在路石上讓千人踩萬人踏?隧洞的那一端傳來則是祥林嫂尋找孩子的叫聲:“阿毛,阿毛,我的阿毛不見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