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院雜記—水仙子

閨中好友雲笛去年早春送來了十株番茄幼苗，我雖然喜歡花草，卻不懂如何養育培植。好在雲笛悉心教了許多種植知識，還手把手地和我一起植下小苗，況且番茄也是一種比較容易養活的植物。於是我便開始每日澆水培土，常常驅蟲施肥，希望不辜負雲笛的一番好意。

 

春末夏初，小苗悄悄茁壯，立夏時節已是果實累累，原來總是需要去超市購買的番茄，突然間垂手可得，直接采自牆角的枝頭梢上，很多熟了的果子，來不及采摘，表皮爆裂開來，十分惹人憐愛。小炒涼拌，溜湯噌味，實實嚐到了收獲的新鮮，吃不完的還送與親戚朋友，一同分享，好不樂哉。

 

可惜好景不常，夏日裏與兒子跋涉西部，同遊黃石。行前煩請老公代勞，好生嗬護院中番茄。雖然他不喜歡園藝，可食譜中番茄是他的偏好，估計不會怠慢了這些小精靈。回家後但見原來鬱鬱蔥蔥嬌嫩可人的果實，個個鬆垮褶皺起來，不禁十分遺憾，暗自嘀咕：老公答應得好好的，怎麽會事與願違呢？詢問之後，才知他每日雖然也澆水灌溉，但不是在早晨白天，而是在晚上睡前，想必違背了植物朝生暮息的自然規律。看著皺皺巴巴的果子歪歪斜斜地掛在卷曲的葉子中間，心生多少憐惜之情。於是，我不敢怠慢，修剪殘枝敗葉，細心澆水施肥，鞏固支架嗬護。雖然綠葉所剩無多，卻也見原本病病殃殃的果子漸漸圓潤起來，不幾日，又有了餐桌上的新鮮美味。

 

秋季裏，送兒子去北方上學，在學校住了幾天，又順便遊玩一下美加邊境上的瀑布和東北諸城。不到兩周的時間，回家後再重複了一回拯救功課。雖經辛勞後番茄果實又一次轉綠吐鮮，畢竟秋日漸漸離去，冬天悄悄來臨，番茄們不得不偃旗息鼓，收獲完最後一茬，便奄奄一息，我終於依依不舍地告別了那些可愛的小家夥們。

 

送走金蛇迎寶馬，冬去春來又一年。幹枯的番茄枝和旁邊荒蕪的土地，經春風一吹，野草一茬茬飛快地生長起來。今年入春以來，我開始試著除野草拔枯枝，先是把除下的野草覆蓋在荒土上，心中想著這些野草也許能成為土地的肥料，以滋潤以後的植物。但是，不知是雨水大還是春日暖，那些野草很快就重新生根，又蒸蒸日上地瘋長起來。看著這一景象，雖然心中鬱鬱不歡，但也沒有什麽好法子。忽有一日，想起多年前當新手開車上路時，常常看到馬路邊上有不少人家把野草堆在院中，燃起篝火。縷縷青煙，嫋嫋升騰，遠遠駕車路過，看在眼裏，很有些詩情畫意。心裏十分羨慕那樣的景觀，便蠢蠢欲動，也想燃起篝火，燒一個春日嫋煙，騰雲曼舞，還想著把燒下的炭灰當肥料肥田，一定比直接用野草來得有效。

 

三月裏，春意盎然，逮著個夕陽西下小風暫停的向晚，帶好手套，來到後院，在草地上，築一個像樣的野草堆，用打火槍點燃，滿心憧憬著詩意勃發的雲煙繚繞。誰知，剛剛點燃起來的那堆野草，火苗雖大，並不往上燃燒，反其道而行之，徐徐向周邊的草地蔓延。我先試圖用手中的鋤頭打壓火苗，無濟於事，隻不過幾秒鍾，那些火舌就如同電影裏成千上萬的毒蜘蛛，吱吱地迅速向外擴張。此刻，我腦子嗡的一熱，趕緊奔去打開後院的水龍頭，誰知，龍頭沒有出水。今年一月裏罕見的寒流低溫，凍裂了前院的水管，當時為了亡羊補牢，我把前後院的水閘一起關閉了，這會兒徒增了放水難度。火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席卷著，舞動著，很快小半個院子的草地已經星火燎原。我的心髒狂跳不止，想著要不要求助消防車，審時度勢，覺得打火警電話的時間，一定比自己回家開水閘的時間長。我邊想邊飛奔到前院，奪車庫門而入，闖進廚房，擰開閘門，又折回後院，牆上的龍頭已經流出水來，但是水管沒有接上也是白搭。趕緊把傍邊盤在水管輪子上的管子拉下來，努力往龍頭上連接。由於龍頭裏出著水，水管根本接不上，搞得水花四濺，手套打濕後笨重得不聽使喚。我飛速用牙咬脫手套，急忙一手關水，一手接上水管，再打開龍頭，見水順暢地流入水管，便跌跌撞撞地邊拉開沉重的水管輪子，邊向牆外五六米的火潭衝去。說時遲那時快，火勢已經接近後院的樹林，好在風力不大，沒有燃起林邊垂下來的枝葉。盡管我那雙握著水管的手顫抖得要命，卻不敢有半點懈怠。一陣狂衝猛飆，先阻斷靠近樹林的火焰，再控製整片草地的火勢，又澆灑了一會兒，漸漸縮小包圍圈，最後終於熄滅了這股由自己點燃的違背初衷的邪火。

 

渡過了危急關頭，身體才感到不適，煙嗆火燎，咳嗽不止。我一邊陣陣捶胸頓足，想把嗓子裏和胸腔裏的火腥氣拍打出來，一邊為自己剛才的勇氣、果斷、迅速，大大地感動了一把。強忍著的眼淚忽然奪眶而出，也可能是拍打太猛的結果。看著後院的“半壁江山”燒成焦土，心裏是僥幸大於可惜。一月份，前院凍裂的水管，因為不影響屋內用水，當時我關了水閘，保險公司沒有當緊急事故處理，我便耐心等待他們先去照顧水漫金山後斷水的客戶，所以此時，前院的水管並沒有修好。心想，假如當初爆裂的是後院的水管，此刻無法用水，一場大火必定在劫難逃，感謝上帝沒有讓這樣的禍事發生，真是萬幸。靜心檢討，這種點火方式實在是不謹慎的幼稚行為。在此真誠提醒大家，千萬小心火燭，切切不可大意。

 

後院的火勢有驚無險，後院的瑣事有喜有憂。雖然我全無魯老先生的風範，但也是身臨其境的故事，記錄下來，日後當作自己的“百草原”，茶餘飯後和閨密知己，二三好友，閑聊談論，也不失為趣事一樁。

 

[婉妮]

水仙寫得很吸引人。新年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