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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休產假期間,單位搬了家,從兩層樓的小平房,移進十層樓高的摩登大廈。休完假來到新址上班,我發現周圍多了許多新麵孔,其中包括我們這層樓的清潔女工莎洛特。
莎洛特負責兩層樓上百個辦公室和兩個洗手間的衛生。與以前辦公樓的清潔工不同,她的上班時間跟我們許多人一樣,也是朝九晚五。
我第一天來到新辦公室,她便如老朋友一樣叫出我的名字,向我問好。我的辦公室外還沒有掛名牌,但上司在門口留言簿上給我留了言,她天天從我門口過,早看到心裏去了。
除了清理每間辦公室的垃圾桶,莎洛特常會拿著一把長長的毛撣子,四處擦擦灰。看見我晾在辦公桌上的泵奶器和奶瓶,她總會先小心地用紙巾蒙上。
新返崗位的我,除了要適應“工作媽媽”的新身份,還有每天兩、三次的泵奶,顧不上辦公室的整潔,進門脫下的外套,常常隨手扔在給訪客坐的椅子上。一天,倒垃圾時莎洛特問我為什麽不用牆上的小衣帽鉤,我說這裏沒有衣架,自己又總不記得從家帶一個來。“哦,那我明天給你拿一個來吧!”不等我回應說“不用麻煩”,她已經走進下一間辦公室了。
我很快把這事拋到了腦後。第二天,莎洛特竟真的給我帶來了一個,雖然隻是那種最簡易的鐵絲衣架,可我的辦公室卻因它多了一份齊整。她也是個忙碌的母親和妻子,衣架雖然小,卻難為她替我記著,特地帶到單位來。偶爾我要是忘了或偷懶,又把衣服扔在椅子上,她會笑著帶點責備地輕歎口氣,幫我把衣服掛好,那神情頗象嗔怪我不收拾房間卻又一邊替我整理好的媽媽。我則有點歉意地吐吐舌頭,向她謝過。
有時候去同事辦公室,或在走道裏,每每遇見她,幾乎總看見她一邊工作一邊小聲問候同事或開點小玩笑。這樣簡單 、 重複的工作,她卻幹得生趣盎然。
偶爾莎洛特休假,她的工友替她,大多隻是機械地敲門、取垃圾箱,最多隻是羞澀地一笑。我們這一天便會象缺了點什麽,更體會到她的好 ── 她不隻是做著一份簡單勞力,用機械的重複來換一份養家糊口的工資;她是用心在工作,讓每一個被她服務的對象感覺到她的照料與關切。
她身材矮胖,長相普通,卻用臉上時時掛著的燦爛笑容裝扮著單調的辦公樓,為我們時常乏味或疲憊的工作帶來快樂的氣息。她做著簡單的底層工作,她的工資可能比我們每個人的都低,可她並不因此自卑或不滿,卻有滋有味地工作和生活, 守護 著內心的富足和尊嚴。她是這麽個“小人物”,卻用她小小的方式,讓世界因為她的存在多了一份美好,也因此為她自己贏得了一份尊重。
感恩節快到了,我在想是不是該給莎洛特一個小禮物,以示對她一年辛勤勞作的感謝。有同事有了比我更好的主意 ── 在幾位同事的發起下,我們這一層樓幾個不同部門開始分頭湊分子錢,準備給莎洛特一份驚喜。捐贈是完全自願的,可最後我們湊到了數百元。大家小心保守著這個小小的秘密,直到送禮的那一天。 ( 也許莎洛特後來回想起來,會對這段日子以來大家眼神中捉摸不透的神秘恍然大悟吧。 )
到了預定時間,大家來到公共的休息室,等著一位同事把莎洛特請來。從玻璃門內遠遠就看見她滿臉的驚訝 。 當她看見站得滿滿一屋的我們全都笑看著她,意識到要發生什麽,眼淚便一下落了下來,不好意思地捂嘴呆立在門外。她終於被請了進來,大家用真誠的掌聲和笑容歡迎她,她的眼淚哪裏止得住 ?等她平靜下來一點,同事代表開始念專門為她定製的“光榮牌”上的贈言,感謝她一年來為樓裏清潔的環境付出的辛勞,和為我們辦公室帶來的歡快氣氛。莎洛特打開卡片看到上麵密密麻麻的簽名和裏麵的現金卡,這可憐的女人失去了言語的能力,除了反複地念著:“哦,我的上帝呀,哦,我的上帝!”她喘著氣,用手扇著風,為自己的失態尷尬又抱歉。大家善意地理解地笑著,有人安慰她,沒關係,沒關係。這善良淳樸的女人還在淌著淚,連我的眼眶也濕潤了。
一個平凡的人,無論職位、能力高低,都能用他的方式,或多或少改變這個世界;而許多人也可以合起來,為一顆心靈帶來無比的感動和溫暖。 辦公室的同僚,職位有高低,分工各不同,卻不因此看低幹著底層工作的人 ── 在給予他人尊重的同時,也為自己贏得一份尊嚴。如果我們每個人,都能快樂知足地工作和生活 ;同時對每天享用的東西,都不理所當然,而是心存感激,我想,這個世界一定會少了許多不必要的痛苦和爭端吧 。
幾天後,一位同事轉告大家,莎洛特非常感激大家的好意,她打算用我們的禮金為自己做點什麽 ── 她已經很久沒為自己花過錢了。在這個經濟蕭條、壞消息頻傳的年末,我們用特殊的方式迎來聖誕佳節和新年,它的名字叫感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