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討論“生”,不如先來看看“亡”,因為生是相對亡而言的,就象美是相對醜而存在的一樣。沒有生,便不會亡,也無從亡起;生便是為了亡,如彩虹和蝴蝶。生便是亡,不生不滅!死亡----這個是每個人都繞不過。就是說,每個生命都會死掉的。記得多年前和一鄰家小妹聊天,說有個親戚最近動了手術,是腦瘤----這個病,在小地方或是家底不豐時,可都是必死無疑的。鄰家小妹當時脫口而出的是:“那豈不是在等死?!”她所不知道的是:其實每個人從一生下來,就都是在等死!人生代代無窮已,生命一一皆過客。嗚呼噫嘻! 時耶?命耶?從古如斯。為之奈何?
先父當時卻確實是這樣,癌細胞已擴散全身,來日無多。醫生當時的建議都是“如何提高生命的質量”。但是人人還沒到這最後一步,未必就會有如此胸襟:不敬畏死亡。“我不怕死,我是怕生不如死”,這話也是還沒遙望到“死亡”,隻是從生的角度來大方了一下。“死亡,是歸宿;你怕,或者不怕,它就在那裏;等你,不悲不喜,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反過來說,既然對“死亡的結果”,我們是沒有選擇的,我們隻好、或是隻是在乎它的過程,因為死亡的過程大約也不會有太多的“尊嚴”或是“人權”。太多的災難大片並沒讓人感受到“恐怖”,更多的隻是“刺激”,這是一個有意無意的悲哀錯誤。設想一下,如果一個人被泥石流埋住或是出車禍卡住,在這生命的最後的幾分鍾裏,他是如何地無助,又要忍受如何的痛楚和煎熬----不得而知。更具體的說,那個在北京立交橋下被洪水困在車內的主兒,把自己的頭骨都給撞碎,這又是如何的“垂死掙紮”?又記得一個記錄片,是講一個團隊在雪地裏求生的事,他們唯一的生存機會是在那個受傷的隊友身上:帶上他,全隊都得死;放棄他,餘者才有機會。於是,這個傷者便半夜自己爬到帳篷外自我了結。沒人能受忍這個過程的痛苦或是殘忍,所以每個人都在假寐。“人性”在這時受到了拷問,良心被赤裸裸地暴曬著,在冰天雪地的背景裏更為顯眼。所以我們總有個很好的祝福:“善終”,能夠走得利索!
大約就是這生命收場過程的“非人性”,摧生了“安樂死”這樣一個“人性”的安排。把“不確定性”最大限度地“可控好”,把“非人性”盡可能地“人性化”。本人是讚成這個的,甚至還會設想能否自己先備個預案,就向《非誠勿擾II》裏的李香山一樣。而且我一直在懷疑,他最後是否還有能力來推動自己的輪椅入海?如果沒有的話,秦奮是否當時幫了他一下?“生命的質”和“生命的量”在這裏被演繹了一下,雖然就那麽一小下兒,因為這裏涉及到了倫理道德、法律人性、靈與肉----它也沒法多說,隻好點到為止。借問一下:大家有幹這事的魄力嗎-----當你最親的人需要時?但這種情況是不包括“喬幫主”的,做蘋果的那個。
即然“縱有千年鐵門檻,終需一個土饅頭”,而且“過程”如果已不成一個問題,那下一個問題便是,“什麽時間走”。換個側麵,這個問題是“早走還是晚走”?大多數人都是“螻蟻尚且貪生”,想多活幾年。那個人不是“想再活500年”嗎?不是還有“萬歲萬歲萬萬歲”嗎?但人家這是帝王級別的,常人沒這個高度。常人如果“有福”,當然也想多享幾年;或是還有心願未了,如嬌兒佳婦,恐身後無倚;或是壯誌未酬,“鐵馬冰河”...。如果這些也都不是問題了時呢?如喬峰?或者說,如果一個社會從你一出生都幫你料理好了諸多的身後事呢,你就能否“無後顧之憂”地、“義無反顧”地“出生入死”呢?或是“活夠了”,“活膩了”,“活得不耐煩了”,“活得心都死了”...。如三毛、老舍、海明威...甚至步非煙、杜十娘...。所以自個了斷也是可以理解的。“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近來網上有莊則棟的報道:他自已“很想得開”;“人類最高明的學問:謙虛和無愧,善良和虔誠。”但還是放心不下他的日本夫人。他這個老伴啊,象天使一樣,甚至擔心礦泉水涼,她都是先親自喝一口,然後嘴對嘴喂給丈夫。娶妻如此,夫複何求?也正因為如此,他擔心“妻子現在沒有醫保,沒有工資,如果一碰到困難,就會非常麻煩。作為丈夫,她能為了我連國籍都不要了,我能不考慮她嗎?”還好他有托孤之人----文懷沙,“敦子夫人得到莊則棟的愛,她是幸福而富有的。今後我有飯吃,她就餓不著。”有此妻友,足以無憾。常人能到這一步也是不易!我們沒能改變或創造什麽,隻是小人物去構成“百裏挑一”“精英”的基數。當大樹成長為地標,小草卻任由“一歲一枯榮”。生命是機會,如此的生機勃勃,卻又如此脆弱。歸去來兮!何以歸去?“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佛家的“修煉”要參透“生死關”,大約就是講上術的種種困惑的。“生亦何歡,死亦何悲”。入世了,便是“除死無大事”,“活著,就是一種修行”。其實“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除了愛情,還有尊嚴,信仰,諾言,仁義。。。這個單子可能還很長,甚至從肉體來的痛苦,從良心來的蹂躪,也都有可能讓人積極主動地放棄生命的載體----肉體,如果有選擇的勇氣的話。
選擇“晚走”,邏輯上的另一個問題便是:“如何活得精彩?”或者說,“讓生命的表達更引人入勝?”想想看:如果在一個沒有時間表的列車上,隨時可能到站、卻又不知何時到站,又不想站起身立馬下車,那麽如何讓旅行不那麽乏味?----當然大前提是你夢想到達那最後一站,回家或是會友,總之最後一站是“很有所謂的”。那麽這小小列車便是人生大舞台。有錢快花,否則“聚到多時眼閉了”;找人擺龍門陣,以遣無聊----少年夫妻老年伴;傻根和大偵探葡羅也有可能出現在這生命列車上,還小倩和寧采臣的“十裏平湖霜滿天”,還有職責要盡,難得浮生半日閑的;"誰知妾心似昭陽,商女獨唱恨國亡”的;還有對酒當歌行路難的;回看天際下中流,岩上無心雲相逐的;十年一夢的;“花生瓜子礦泉水,啤酒飲料八寶粥”...。零零種種。如果這時有人告訴他們“卡桑德拉大橋”的故事,或是說“車的終點便是生命的盡頭”,這芸芸眾生是否會“三觀盡改”呢?
生活中種種不如意,靜下心來想想,就是多收了三五鬥,多活了三五十年。有可能被他人記得那麽一點半點的,但總體上對常人都是“有我不多,無我不少”,“時間依舊流逝”。那麽我們又是在爭什麽爭呢?神馬都是浮雲。就象我們現在回過頭來看,最近的這10年或是20年,是否是隻是在造糞呢,還是有所獲、有所思、有所悟?或者說,生命中最美好的時間是在哪一段?----《一代宗師》裏有如此的拷問。“見好就收”,放在這裏是否合適?就算合適,又有幾個人做得來?這麽說:生命,就是賭!要豁達地知足常樂!
但對每個人個體而言,親情就象是蜘蛛俠的網線,與其說是他想拉住列車和其上的眾生,不如反過來說,是他們在拉著蜘蛛俠前行。這些他愛著的人和愛著他的人們,由此就構成了他生命的支點。或者說他生命的意義,就是從他對這些人的“施與”上體現出來。也許,他對這個世界是絕大多數人而言,他什麽都不是;但對這幾個人而言,他就是全部,就是天和地。這麽一來,我們活著,是因為別人,或是為了別人。就算偶爾為已私心一來,都得忐忑半天。
問題是,他以為他是“全部”,但沒他真就不行了嗎?地球就不轉了嗎?“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設計好的路,未必就是他人最後選擇的方向。象蘋果教主,少時不順,未必就是壞事?其實吧,都是自己在禁錮自己,“心為形役”;放下吧,“寄蜉蝣於天地,渺滄海之一粟”。放下了,便可“享受生活”而不為所累,隨時隨地都可以走得從容、幹淨、祥和,“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聊乘化以歸盡,樂夫天命複奚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