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孤身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認識的第一個人是房東。
房東夫婦都是好人,男的勤勉,不多話,家裏裝修的一切都出自他的手;女的善談,曾經是老師,很有些心理學的知識,知道什麽樣的言辭、做法可以打動人、留住人。暗自很為他們高興,——在北美,這樣的家庭已屬不易。
住進來月餘,知道最初的感覺多半是錯覺。當初講好的一些條件,原來很多水分。好在女人並不挑剔,隻要幹淨、安靜,其他的都可以不計較。可惜就是這個幹淨、安靜的希望,很難如人願。還是不想生事,實際上也隻不過是自己多做一點家務而已,沒關係。
逢到年節,房東夫婦總會招呼女人一起用餐或者聚會,女人心頭感激、暖流陣陣,覺得異鄉並不是那麽可怖。感念人家的好心,有時候女人也真的會參加。
時間久一點,知道多一些事情。原來房東夫婦不是那麽和美,吵鬧是經常的。想不聽到很難,一來房間隔音效果很差,二來房東夫婦根本沒想背著人,女人住在房東的樓下,常常可以聽見聲音象炸雷一樣在頭頂上響。
意外的是有一次,女人竟從房東夫婦的爭吵聲中聽到了自己的名字。還沒等到她的詫異有個歸宿,她的名字已經被男房東惡念了若幹遍,並且咬牙切齒。女人的驚愕難以控製。一邊目瞪口呆,一邊竟然心裏想的是男房東平常的若幹善舉。這時女人真真知道自己的一切溫暖的感覺都是錯覺了。
頭腦簡單的女人無法理解為什麽男房東可以當麵那樣巴結、背後這樣惡毒。
女人想搬家了。——這很應該。但女人還是在想房東夫婦平日的好。左思右想,不知道如何能讓男房東如此惡恨。自忖既保持衛生,又沒擾民,雖然的確有時房租交遲,但也僅僅是三兩天而已,何況是因為彼此的時間不配合,而非有意。
不得不搬。現在還是背後議論,等到人家把自己當作料灑得每個人的盤子裏都有,那時不用搬了,女人應該已經活活委屈死了。
做了決定。找到女房東委婉的講了。本來還擔心如何編造理由,沒想到女房東二話不說,隻點頭示意明白。愚蠢的女人再次驚愕,難道自己早就該搬?是不是因為市麵上的房租漲了,房東夫婦本來就嫌租一個人吃虧,因此樂得女人快快搬走,好多找房客?
女人不能再想了。沒有結果。
初來乍到在房東夫婦身上感受到的那點溫情已經成了女人愚蠢的標誌。是不是所謂人情都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