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老宅

(2005-06-25 03:03:59) 下一個

 


如果遇到会编故事的人,那可以赚别人的一些眼泪的,但我不会编写故事。

晚上十点才到家,和电话裏的朋友稍微说了幾句,虽然还不是想安静下来的时候,但不知不觉中已经三更了。又到午夜,强迫自己爬上床,今晚有些冷,不裸睡。乌黑色的雕花床也许太大了,大得容纳得下一个翻来覆去不安的的躯體,快一个小时了,依旧没有能睡着,起身坐在床上,曲起双腿,下巴顶的膝盖上,出神地望着脚前白色的床单上,象是老僧入定。

垂老的掛钟守时地铛地响了一声。反正是睡不着了,幹脆起来,打开台灯,重新沐浴,洗发,再换上一件鬆软的睡袍,点三支藏香,丢在黄铜的香炉裏,让弥漫的氤氲慢慢飘散开来,心境也随之一片澄碧。回到书桌上,打开电脑,联上網络,往茶杯裏续水,凉的,它可以令我清醒,不至困顿。

我知道今晚不会早眠。点燃一支香烟,习惯地先向四周望望,才想起是在自己家裏,不由得笑了笑,用火柴把香烟点燃,潇灑地将火柴的餘焰甩灭,深深地吸了一口,把香烟放在书桌上那个温绿晶莹的玉香炉上。夜晚的灯光有些昏黄,房间裏没有开空调,脚底发冷。穿上母亲编製的厚厚的袜套,暖和了很多。这样的夜晚,思念一切和暖意相连的亲人。

藏香燃得很快,可能是习惯了,此刻的我已经嗅不到冷冽的香氣,如果此刻到室外走一走,再回来的话,相信连键盘上都是沾染了清香,每一次敲击,都会有一份馥鬱弹起,也像和朋友们那些倾心的交谈,冷泉沏茶,暗香徐来。子夜的时空,也像这藏香的味道一样,若即若 的吧?

电脑QQ依然开着,但刚才彩色的麵孔们黯淡下去了,我知道在灰色的暗夜裏,他们都开始睡在沉沉的梦乡。此时该是睡眠最深的时刻吧?条案上的香已经燃尽,有点喜欢上了这类似仪式的前奏,它引导我的思路归於平複,像陷入一堆沙尘,看寂静慢慢没过我的腰线,头颈,直至发际。 然後,在茫茫的空洞裏,可以开始独自的旅行。

墙上是一幅红色的《腹成》,放置久了,已经有些黯淡,烟雾微熏,那暗红竟带有一点暧昧。想起今天晚饭时,朋友说我是一種都市裏暧昧的色彩,是对黑白灰的反动,对规则的反动,对抑製和理性的反动,对清晰的反动。我不知道她说的对还是不对,人,很难给自己一个客观的定义。

桌上的拆封的香烟,是不久前的一个夜晚,独自在午夜的街头漫步时买的,红色的包装,带着跳动的节律,象个在森林裏偷猎的猎手一样,令我在深夜的寂静裏兴奋,我喜欢在这样的兴奋裏體味倾诉的快感,以我无羁的文字。

明天,有一个朋友会到达我所在的城市,经过多个小时的颠簸,此时的他,也许还在天空上旅行吧,曾经电话裏,遥远的他说,有空,想过来看看,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感觉上却总有第一次。他调侃地问,不知道我们这次的见麵会不会没有话说,我答∶很可能。因为很多的时候两者之间,语言已经是多餘的。但总是说不清,这之间到底是什厶,友情?爱情?同情?心契?有时候大概真的像菠萝罐头吧,上麵没有标明一个保质期。

香烟不是被重重地吸着,就是悠闲地在香炉上燃着,望着袅袅而起的烟雾,伸手抚摸着那个香炉,温软沉寧,和身後的沉重的雕花木床映照着,原本这个香炉是放在墙壁边的条案上的,配着上麵的条幅,但是上次他来了之後,被他强行拿来当了烟灰缸,他的理由是,这厶精美的玉香炉应该盛废弃的烟灰,点藏香或是檀香应该用紫铜的香炉才对,隻有紫铜的香炉,才可以承受香火的熏陶,不然味道都不同,第二天,他就无师自通地从这个城市上的旧货市场买来了个紫铜的宣德香炉换到条案上。

是不是心理作用,我不知道,总之用铜炉来点藏香或是檀香,出来的味道的確不同以往,玉香炉也自然地改做了烟灰缸,他说的对,一个價值连城的玉炉,隻有在盛废弃的烟灰时,才可以衬托出它原本的價值。可以让人在惋惜中更加爱惜它。

他坚持不让我去接他,说自己可以找来,不象第一次他来到这个城市,穿着怪裏怪氣的衣服,背着行囊,傻乎乎地笑着,站在约定的地点,望着对麵走来的我,尽管那是期待已久的第一次真正见麵,但是好象彼此之间丝毫没有生疏的感觉,他将行囊扔到地上,伸出了双手迎接着我,不知道是他把我拥进懷裏,还是我把他拥在懷裏,一切就在无言中紧紧地结合。

也许是天氣凉吧,他的懷抱有些冷,这是我唯一在瞬间中感到不吉利的,累了没有?我拍了拍的坚实的後背问到,感觉中他点了点头。你到家了,我说,他没有吱声,隻是我的颈间感到有湿湿的,紧紧地拥住他,我知道,我此刻拥住的,是一个真正的浪子。蓦然发现,原来,他试图躲开的,其实是自己已经等待许久的期盼。终於,恍惚间,让他有了归家的感觉。

我领他,象牵着一隻迷失了家的小狗,来到我的世界,我的灵魂,我的小院,我的小屋,我的雕花床,书桌,计算機,烟缸,茶杯,台灯,蠟烛,纸巾盒,实时粘,电话,电水壶,藏香,火柴,还有一束情人草,它不用浇水,因此一直在书架的旁边,並无失色。 一切都在我伸手可及的地方,在它们的包围中,它们各自承担了一些色彩,还原了一片纯色。还没有任何一个網友,走进过我的房间--这放置着书架,CD架,计算機,还有小床的天地。今天,在环顾它的时候,突然发现这裏已经幾乎汇聚了我全部的精神食量。承载我全部的,已经是它们,而不是某一个具像的人。

属於我的终於姗姗而来。 很多的记忆丢失在雨季了。像一个巨大的黑洞,它吸附了我数不清的时光。 雨季裏,午夜,曾经徘徊在千年的河边,曾经等待过臆想中的日出。雨季裏,曾经在独对一支烛光的寒夜,把心事沈入藏香的缄默。青烟袅娜,时光如沙,在我的指缝间流逝沉?,常常,隻为一種声音,幾个字眼,泪流满麵。 总对他说,你看到的我,不是我。是因为,属於我的一些光阴,丢失了。像遗失 某些板块的拚图,我总无法拚凑一个完整的自己。

那一夜晚,我们都死了,因为音乐无法停止。在音乐裏接吻,在音乐裏做爱,在音乐裏倾诉,梵婀铃和钢琴的流泻如影随形,古琴的空轮灵乐声在这个时刻流满了全部空间。忧伤,每一次聽到小提琴,钢琴,大提琴,甚至小号,排箫,古筝都是悲泣的,懷疑世上有没有快乐的乐器。

音乐之外,我们都是寂静的人,外麵那厶热闹,但我们走不进去,我们隻在音乐裏相逢,琴声,主宰着我的步履,我得以和我觸摸不到的人亲吻,在音乐裏诉说,在琴声裏做爱。我的心狂喜,它奔赴了它最想去的地方。”

当音乐穿越忧伤,它是《红色小提琴》裏那把会呼吸的弓弦,它是《蓝色》裏无法终结的交响乐章;它是《海上钢琴师》中1900幻梦中的陆地;它是《狂恋大提琴》裏无从拥抱的孤寂,它是《逃 赌城》中萨克斯风的绝响,它是《钢琴课》裏用身體交换音乐的癡迷┅┅

音乐之外,我们都是孤寂的人,外麵那厶热闹,我们走不过去。我们能穿过的,隻有彼此的灵魂與身體。

连续下来的幾天,就象上演着一部室内剧,生生死死,分分合合,很累,那種累,不仅仅是精神上的,也是身體上的,积蓄数年的精力都透支了出来,何以要死要活,不肯鬆手任何一段情感有时候,就象那些所谓的男子汉,不择手段付出所有的身家性命,去交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所谓财富。那些天,我们在酿酒。我们不知道若幹年後,这酒是否会甘醇。我们隻是用心去酿了,我们无法决定酒的味道。

两个人的戏剧,不知道谁是疯子,谁是傻子,浑然忘记彼此身处的世界,是不是也是一種执迷不悟? 最近这些日子,把时间过滤到最纯净的程度,像一座雕像,,被蚂蚁镂空却支撑了多年 ,像走过一道长长的甬道,站在草坪上的时刻,突然之间睁不开眼睛。天空的蓝和青草的绿,仿佛可以伸手一握,还有弥散在空氣裏阳光的甜香。那厶久,漫长到望不见边际的阴鬱已经过去了。

记不清多少个不眠之夜,激情过後,在黑暗中悄然起身,拖着无力的双腿站在窗口边,企图理顺纷乱了思绪,让奔放後的躯體恢複平静,让悸动的心恢複安寧,小院中的那棵古槐孤独地站着,婆娑的月光,透过茂密的枝叶,将院子裏的砖地染得阴森斑驳。

一双不知疲倦的臂膀再度强有力地从後麵将我无言环绕,透过丝製的睡衣,依然可以感受到身後那个健壮的躯體,厚实,沉重。

想什厶?他将手上的香烟递给我问,然後将手紧紧地环绕在我的腰上,我知道这是他最喜欢的动作,就象是一个狮子紧紧地咬住猎物不放。

我在看我的世界,我的院子,我的家,这裏有我的过去,我的现在,我的将来。我不可能 开这裏,过去,现在,将来都不会————。

喃喃的声音仿佛没有底氣,象是在告诫他,告诫自己,或是告诫虚空。

但是得到的回应,却是他的笑声。

不眠的夜晚,似乎最 合伏案疾书, 因为很安静,很安静。

所谓疾书,早已经不是传统上的纸笔,而是轻微的滴答声,有如钢琴上的手指,转换出来流畅的音乐,此时,潇湘水雲的古琴曲在音响中低诉,思绪却在屏幕上连接,象是正在显影的黑白照片,逐渐显现和逐渐清晰。

手指上的银指环跳跃着,那是在城隍庙无意中见到了,居然和我想象中完全吻合,细致的,刻着细密的菱形花纹,阳光下,有翼翼的折光。戴在指间,感觉手指修长,平添了幾分妩媚,营造一个被爱环住的感觉,真的不错呢。那爱,是自己给予的。

别人曾经给了我一个陶罐,要我把本来自由的泥土填塞进去,让它们在罐子裏也成为一掊定型的泥土。我觉得我很不善於做这样的事,但反过来想,如果哪一天我隻能靠卖文为生了,我还能挑选什厶呢?

先有了命题,然後去写文字,和先有了率真的文字,然後取合 的标题,写作时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我曾和一个一直拒绝相亲的姐妹打过一个比方∶好比今天别人介绍你认识一个不错的男孩子,如果你首先想,难道我见他的目的是为了有一天要睡在他的身边?在这样的想法支配下,再好的感觉也破壞了,因此隻能反过来想,那个以後有可能睡在我身边的男孩子,现在会给我很不错的印象。这样一想的话,大致说来轻鬆愉悦的约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我现在也没有办法,看来也不该去想幾千字是一个什厶概念,隻有让键盘随着我的思绪滴答作响,在屏幕上跳动着一个一个所字符,象是大脑裏的神经元,独立的时候看上去是那厶的平淡,但是连接起来,就腹成了对世界和外物的折射。文字当然也能让我兴奋,但终究这样的兴奋和文字的水準本身是无关的。

寂静的夜中,隐约聽到街上叫卖热粽子的声音,伴随着墙外小巷石板路上的脚步声,飘渺,似有,似无。

我的手拙,不会包粽子,小时候认真地学过,不知怎厶包的粽子总是紮不紧,味道也就不那厶好了,後来作罢,自己成家後幹脆买了来吃。

母亲手巧,会包各色的粽子,小脚粽,白水粽,三角粽,长角粽,光看着便眼馋的了。我很少吃甜食,因此豆沙,赤豆,红枣之类,母亲是好多年都不再包的了。一直就包全家人都爱吃的肉粽,略肥的五花肉裹在紧紧的糯米之中,用碧绿的粽叶包好,细麻线密密紮紧。热腾腾地烧好,小心地抽开绳子,剥开粽叶,轻轻咬开一口,糯米粘着漫溢的粽叶清香,盈溢於齿颊之间,咬到中间那一块肉心,鲜美滋润,肥而不腻,是幼时常常含在口中,迟迟舍不得下咽的美味。

母亲也有幾年不再自己裹粽子了,我才五芳斋买幾十个粽子回去,大家小家就这厶分分,就算是过了这个端午了。五芳斋的粽子味道倒也是不错的,不过,隻是没有了幼时等在母亲的身边的盼望,等着锅裏那一锅热腾腾的粽子煮出来的浓香了。不知现在市场上还有没有得卖端午时节的香包,一串好幾个,小小的,草编的笼子,粽子形状,裏麵装的是一些药草,买回来可以掛在帐钩上,可以清心避璁,消除璁热的。

想起了母亲,不由得环顾这座老宅,好象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吧,原本院套院的,但随着时光的流逝,守住的却越来越少,到我记事时,隻是剩下了这最後一个小院,现在也剩下了我一个人,原本的佛堂,上个世纪初就举手送给了一个远方的来僧,充做了寺庙,时值今日,还可以每日聽到隔壁所梵呗之声,钟磬的起伏跌荡融入了我的作息,时而高昂时而低缓的颂经,保佑了我三十年的岁月。

记得今天早晨出门的时候,风还是很冷,天空的阴霾下压製着的心情颇有些低沉。风迎麵撲过来,头发有点乱。 街道上有去年的树叶要回家。它们凋落在春天裏,现在的冬天已经不冷了,因此枝头不再隻停留最後一片树叶。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人依?叶子的留存来判别生命是否应该继续。老画家的那片油彩树叶是画在了我的心裏的。所以,我的叶子会等到春天才回家。

很多时候,最怕的不是自己生病,而是你的亲朋好友,那種爱莫能助的沮丧和无奈,记得母亲七十大寿时她告诉我说,手不再能举过肩膀。和她一起坐在太阳下剪芦蒿,我心下恻然。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做得太失败的女兒,不能朝夕陪伴在老人身边,反过来,还担了一次失败的婚姻,令老人到饴享天年的时候,还时时记掛我是否会从此孤独一生,实在是失败。

头发已经长到披肩,似乎不準备去剪短。有人说,头发长了;见识会短,可是我喜欢微风裏碎发飞扬的样子。见识短也罢,我並不需要我的长发能望见冬天。 记得有一次,他在家裏帮我洗头的时候说我的头发有点幹枯,而且掉得厉害,以致他已经不敢多揉搓了。老了嘛,那是当然,我回答。

有时会凭空去想我老了是什厶样子,从身體表像来看,最先突现衰老的会是哪一部分。是额头的皱纹,身背的佝偻,还是就是现在这样,开始掉头发?浓密的长发,逐渐稀落,枯涩,象花,逐渐失去色泽和水分。

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最先出现的是皱纹,是眼角的鱼尾纹,都说多笑的人,容易出现鱼尾纹。我不想藏掖我的笑容,以及因此而出现的皱纹,更不会去做拉皮整容之类。我願意让别人看到笑容停留的痕迹。

後来他又问,想过要染发吗?散发如果染一点色彩,会更活泼一点。我说不了,我喜欢黑头发。是的,喜欢黑头发,还有黑眼睛。 从新形象出来的时候,我隻是削短了一点散发,还是有点乱。等头发长了,到夏天的时候,会把它盘起来,就象缜密的心事,盘整起来,即使有狂风吹来,我也是不怕了。

或许是自小没人溺爱,早熟的缘故,现在居然反过来童心烂漫。给自己的安慰是--补偿童年。

补偿的方法有很多種,晚上在家上網,深夜十点会突发奇想,上街买两串羊肉串。进超市买东西,瞄过冰櫃裏的冰激淩会舍不得移开目光,更别说是移动脚步。打網络遊戏,会突然跑进村落去,坐在地上看奔跑的小鸡小狗,当然,代價也是惨重的,昨天就曾被猪猪咬死,丢失遊戏银两若幹┅┅童心是一颗種子,是需要在关爱和嗬护的温暖裏发芽的。

童年的我,急於成长为人,很象三毛散文裏的她,天天想着什厶时候能穿高跟鞋,塗口红,还有那厶漂亮的玻璃丝袜。 到成人的时候,方體验穿玻璃丝袜是需要小心翼翼的,不当心便钩出洞来,穿高跟鞋更是酷刑。现在喜欢體恤和布鞋。办公室裏就放着地摊上买的一双布鞋,六块钱。

茶慢慢地淡了,也慢慢地凉了。

也许是在家裏无所事事地不惯吧,记得上次到了星期六,他就吵着要找此地好点的茶馆去享受一下。其实沏上一杯龙井,搬一方小桌在院子碧青的古槐下,扯三两闲话,翻翻宋词,看阳光一寸一寸从墓碑上走过,身外的世界,正在走进未来的历史,这就是茶的味道吧?

但是他不幹,想了很久,隻有带他到郊县的一家茶馆,因为曾经在哪裏品到了特别的乌龙,至今念念不忘。或许是因为到处人心惶惶,近两个月不敢在外麵吃饭喝茶,因此一旦喝到一杯不错的茶,感觉恰是如逢甘霖一般了。那茶,似乎平常,入口微涩,但是不苦,随即齿颊之间,便有浓烈的香甜溢满,徐徐不散。

曾抽了个星期天,到各个茶莊去细细地找,按图索骥觅那種台湾产的洞顶乌龙,奇怪的是,经营了幾十年茶莊的老先生说,並没有台湾的乌龙,所谓的洞顶乌龙其实产自福建。

也算作了好久的半吊子茶客了,关公寻城、韩信点兵之类的名堂也算懂得一二。以前在家常常拿了数瓶开水,幾盏茶盅来捣腾,也美其名曰练习茶道。但真正要说到精通茶的妙处,尚远在蒙昧阶段。

终於买了一些福建的乌龙回来喝,却怎厶都没有当时品到的那種特别的回甘,百思不得其解,確实知道好茶有回味,但那厶清甜的香氣,实在是喝过不少红茶的我,所没有尝到过的。

早上走在路上,脑子裏还是在想着那奇異的香甜。想来一个平常的茶馆,25块钱一壶的红茶,终究不会是上千元一斤的名贵茶叶吧?怎厶就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的味道呢? 再又推想,是否也如茉莉花茶一般,是普通的红茶用特别的工艺来氤製的呢,真的是不知其解了。於是,一边喝着福建红茶,一边继续懷念着那家有着台湾红茶的小茶坊,店名叫做浅水湾。

我喜欢的茶馆是寧静的,幾乎肃杀。一次朋友戏言说我喝茶都不挑吉利的地方,喝的碧螺春裏也带森然鬼氣了。

这是因为自己常去喝茶的地方不外是两座坟茔。唐寅墓和五人墓,前者是姑苏才子唐伯虎的衣冠塚,後者则確实是苏州义士葛贤等人的骨殖坟。可能因为是坟堂的关係,基本上人迹罕至,清幽有餘,甚而是阳氣不足了。

但那边喝茶实在是好地方,蓠蓠青草,哀哀荒坟。唐坟的春天有桃李烁烁,葛墓的四季有忍冬常绿。最喜欢的是唐坟的一幅对子∶世间知己祝允明,人间何物都元敬。史载唐寅盛年科举,因科场作弊案遭受牵连蒙冤入狱,从此绝缘仕途,陷害他的,正是故友都元敬,而陪伴唐寅一生纵情书画,成就艺术的,是宠辱不 ,同进共退的朋友祝祝枝山。

因了那一幅对子,觉得和三两知己在那边喝茶实在是配合了对朋友的理解,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五人墓,安葬的更是明代末年为反对阉黨专製而从容赴难的葛贤,以及为英烈打抱不平,一同慷慨赴死的苏州民间五位义士。高高类起的坟墓下,安葬的不是我们的先人对正义和对知己的最好注解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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