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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蘭欣與烏茶 35

(2023-10-21 19:20:22) 下一個

不知為何,聽了雄的這話,蘭欣突然就傷感起來。氣惱地說道:“誰叫我是當媽的呢?當媽媽就是一種不幸!當一個女人更加悲慘!我根本就沒有自己!我的心裏隻有我的孩子!我不可能像他們的父親那樣,隻顧著自己吃喝玩樂,把孩子扔下不管。我也想過輕鬆的日子嗬。誰不想生活得快活輕鬆嗬?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嗬!我想不通的是,我沒有做什麽壞事,我努力再努力地做一個好媽媽。可是為什麽我就不能享受快樂的生活呢?生活為什麽對我這麽不公平呢?他們的父親根本就沒有盡自己的責任,他卻可以輕鬆快活。而我呢?辛辛苦苦,連我自己都忘了自己是誰了。可是這麽多年來,我連一點快樂都不能享受!我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麽呢?“說著說著,蘭欣的情緒越來越激動。她的臉變得通紅,眼裏噙著淚水,聲音也在顫抖。

 

雄眼見剛剛輕鬆起來的氣氛突然又變得沉重,他不免有些措手不及。他呆愣了好幾分鍾,才突然想起了什麽,忙忙地站起身來去找了一盒紙巾遞給蘭欣。大約是雄也不知道在此時該說些什麽才好,他隻是不停地點著頭,重複地說道:“是啊是啊。我也為你感到難過。“

 

像是內心深處壓抑已久的情緒被不經意地觸動,當蘭欣提起前夫文斌的作為時,她終於忍不住地開始訴說起來。

 

自從和文斌離婚後,蘭欣從來都不願提起這段往事,除了偶爾會和母親超英提起,蘭欣更是拒絕和任何人談論自己離婚的事。離婚不僅僅是她心頭最沉重的痛苦,也是她此生當中難以言傳的羞恥。連自己的母親都認為和文斌離婚是蘭欣犯下的一個巨大的過錯,談論這個話題,為自己辯護,對蘭欣來說,實在是無法承受的心理重負。蘭欣甚至羞於和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訴說此事。因為她似乎真的覺得,由於自己沒有盡到一個妻子的責任,所以才會導致自己婚姻失敗。這種似是而非的想法讓蘭欣無比的壓抑,讓她一想起來就會感到喘不上氣。而今天,當她遇到了雄,感受到他的善意時,她那積壓已久的心事終於隨著心門的開啟,朝著對方傾瀉而出。

 

蘭欣將當年前夫文斌為何回國,如何在中國出軌第三者,自己如何努力想維持家庭,卻因為孩子的原因不能回國;而文斌又是如何狠心地拋下自己和兩個孩子,自己如何地陷入了絕望和抑鬱;如果不是因為孩子的原因,自己可能就告別人世的經曆,一一地對雄訴說出來。說到傷心處時,蘭欣的眼淚有如開閘之水,止不住地傾瀉而下。

 

坐在蘭欣對麵的雄靜靜地聽著。他的眼神裏流露著關切和同情。他沒有插嘴,他擔心會打斷蘭欣的傾訴。正是因為雄的專注的態度,蘭欣感受到了一種無聲的鼓勵。她終於可以無拘無束地傾訴,把自己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無法對他人啟齒的委屈和憤怒訴說出來。而無需害怕被他人質疑和評論。

 

當蘭欣敞開心胸,說出了自己心中壓抑多年的憤懣和痛苦後。她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輕鬆。之前蘭欣的胸口像是被一團厚重的棉花堵塞住了,她總是需要努力地喘氣來獲得日常需要的空氣。蘭欣不知道這些無形的厚重的棉花來自何處,更不知道該如何消除它們。直到今天她把對文斌的不滿和氣惱發泄出來之後,才突然意識到,自己為什麽總是那麽地壓抑和沉重了。那些無形和厚重的棉花,原來是文斌塞進自己心裏的。

 

“對不起,雄。我不喜歡說這些過去的事情。我也沒有人可以訴說過去的事情。你是第一個人聽我把這些事情說出來。給你添麻煩了。對不起。”像是突然意識到麵前的傾聽者是雄,蘭欣說完自己的故事之後,感到有些不好意思。所以她連續說了幾次對不起。

 

雄連忙擺手,他的神情顯示他在思考著什麽。他張了張口,想說什麽卻沒說出來。他臉上的表情充滿了同情和關切。大約他也困於如何表達自己的同情和關切,所以他又顯得有些尷尬。雄撓了撓頭,理清了一番自己的思路。終於,他斟酌著字眼小心地說道:“蘭欣,我希望你不要說對不起。因為把你的困擾告訴我,本來就是我的希望。你說出來了,我才能知道是什麽在困擾著你,才能對你有所幫助。所以,在我這裏,不存在任何的麻煩。不用對不起。”說到這裏,雄還做了一個抱拳的手勢,讓蘭欣明白他的心意。

 

接著,雄看著蘭欣,他的眼裏透著真誠和善意,說道:“蘭欣,我很想問你一個問題。”雄頓了頓,大約是在斟酌準確的字句,他接著說道:“我的問題是這樣的:你和你的丈夫當初來澳洲的時候,所尋求的生活是怎樣的?而你現在的生活和你最初所尋求的生活有什麽不一樣?假設一下,如果你的丈夫文斌並沒有離開,你覺得你現在的生活會是怎麽樣的呢?”

 

雄提出的這個問題,腦洞開得有些大。蘭欣一時無法搞明白他是什麽意思。於是雄找來了一支筆和一張紙,在紙上比劃起來。蘭欣這才明白了雄的意思,他是在問自己,是否文斌不離開,兩人仍然像從前一樣生活在一起,自己假設的生活會比自己正在經曆的生活更幸福。

 

一開始,蘭欣覺得這個提問問得很荒唐很莫名其妙。因為過去的事情無法改變,更加無法假設,那麽這麽提問有什麽意義呢?但當看著一臉真誠的雄時,蘭欣實在無法拒絕和反駁他的提問。而當蘭欣真的思考起這個問題時,她赫然發現這不僅不是一個荒唐的提問,相反,這是一個具有顛覆性質的問題。

 

蘭欣回想起自己當初和文斌剛剛移民澳洲時,一家人賴以為生的那個小公司,夫妻店。如果文斌沒有離開的話,他們很大可能還是繼續依賴著那個小公司為生的吧。其實當年兩人就因為公司的經營而爭吵不休了。因為文斌嫌棄公司的規模太小,贏利太少,和他的理想相差太遠。而蘭欣則安於現狀,喜歡穩定,反對文斌的各種擴大經營的想法。因為蘭欣知道,如果按照文斌的想法去做,他們的小公司根本就承受不了。他們要麽就去涉及非法的營生,要麽就會導致負債累累。而文斌則指責她膽小怕事,說像她這樣膽小的人永遠也不可能幹大事更不可能發財。

 

想到這裏,蘭欣不禁打了個冷戰。她想,如果和文斌沒有分手的話,她的生活也許充滿了另一種危險。他們的家庭,也許因為太多爭吵而難以維持;也許因為負債太多而破產;甚至可能因為違法經營而吃官司。那些當年和他們一樣經營著類似小公司的新移民們,蘭欣認識的也有不少。他們其中就有人遭遇了違法和破產的不幸經曆。而蘭欣從來不會把這些和自己的家庭生活聯係起來思考。直到今天,雄向她提出了這麽一個振聾發聵的問。

 

“雄,你真的問倒我了。我從未這樣去想過。你這麽一問,讓我覺得,文斌離開了我和我的孩子,反而是一件好事了?是嗎?”蘭欣帶著困惑和疑慮問道。她不等雄回答,像是回答自己,又像是反問雄,她繼續說道:“難道說我的婚姻就是一個錯誤嗎?可是在移民之前,我和文斌的關係很好的嗬?我們的家庭生活也是很幸福的啊!那難道是我們不應該移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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