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下班的時候,黃韻琴接到老板打來的電話,讓她去帝都大酒店參加晚上的一個應酬。老板叮囑說晚宴的客人很重要,讓她盡量提前到。
黃韻琴看了看表,已經五點十分了。她還要去幼兒園接女兒,丈夫照例是在公司裏加班,接孩子是她的責任,他從來都不關心的。韻琴給家裏打了個電話,電話裏媽媽說她在準備晚飯呢,父親去朋友家打牌了,也沒有可能去接孩子。
韻琴有些著急起來。她必須在六點之前接到女兒然後送回家,再趕到酒店去。她一向是小心謹慎的人,老板因此信任她,讓她接待公司裏重要的客戶。她想,搭巴士是絕對來不及了,於是匆匆出門去截的士。
也許下班時間,也許是運氣不好,韻琴居然等了好幾分鍾,都沒有截到一部的士。時間一點點過去,韻琴不由得焦急起來,春寒料峭,她額頭卻沁出了汗珠。
韻琴是個謹慎有致的人。在現在這家貿易公司做了三年了,平時幫老板應酬客戶從沒有出過什麽差錯,所以老板很信任她,對她也不薄。去年底分了一筆獎金給她,並且暗示今年可能會給她升職。韻琴沒有太大的野心,隻求工作安穩,衣食無憂,她就心滿意足了。
好不容易上了一部的士,司機問韻琴去哪裏,她脫口說出的竟然是帝都大酒店。車開出去好幾分鍾她才發現錯了,她應該先去接女兒。為此韻琴不由生自己的氣。因為方向錯誤,不僅耽誤了時間,她還要多付的士費。老板是個摳門的人,的士費從來隻報有限數目。所以她除非特別緊急的情況,她是不會坐的士的。
一路上,韻琴都在不停地看表。今天的路況好像特別擁擠,連司機也不住口地抱怨。
她和丈夫姚軒是五年前結的婚。姚軒本也是和韻琴在同一間公司上班的,兩人相處了大半年,彼此覺得都挺滿意的,就把婚事給辦了。姚軒婚後不久就離開公司,自己開了間小貿易公司,做些加工生意,辛苦是辛苦些,但是比給人打工要掙得多。
兩人婚後頭一年就生了女兒朗曦。韻琴在家帶了大半年的孩子,就趕緊上班了。她怕離開職場時間長了,業務生疏不說,人脈什麽的都會落後很多。韻琴讓媽媽幫忙在家照顧了朗曦一年多,等朗曦兩歲時,韻琴就送朗曦進了托兒所。
韻琴趕到幼兒園時,女兒朗曦已經乖乖地背好了她的小書包,坐在門口的長凳上等待了。朗曦快四歲了,從小在托兒所長大的她,是個很安靜的孩子。阿姨們都說她聽話容易帶。
韻琴本來是挺滿足的,可是有時又覺得朗曦太安靜了。大人如果不問她話,她幾乎就很少主動開口說話。看著別人家的孩子和爸媽唧唧咋咋有說有笑的,韻琴有時候都懷疑自己的孩子是否發育正常。但看她基本理解大人的各項指令,該說話時她也算是口齒清晰,而且老師也從沒有抱怨過朗曦有什麽問題,韻琴也就放下心來,覺得是自己多疑。
今天朗曦也是一樣,她牽著韻琴的手,一聲不出,靜靜地隨著媽媽上了的士,乖乖坐好,沒有好奇,也沒有多餘的問話。韻琴平時是帶朗曦坐巴士的,心想這孩子怎麽也不會問問為什麽今天就坐的士呢。她那毫無驚訝的自然冷靜的樣子,好像她早就知道媽媽要帶她坐的士回家似的。對此韻琴心中說不出是欣喜還是煩惱。
接了女兒後,韻琴看看手表,不由得再次焦慮起來,從她家裏到帝都大酒店,怎麽得也要半個小時,她還要送女兒回家,從下車到家中,還要耽誤好幾分鍾。她原計劃七點前到那裏的,現在看來很可能不行了。在公司上班幾年來,她還從來沒有這樣遲到過。一想到因為遲到,老板會擺出的臭臉,以及沒完沒了的責備,韻琴就心焦不已。
到了自家屋村的街旁,的士司機一定要韻琴付了錢才可以離開,並說:“我不能等你太長時間,超過五分鍾你不來我就走了。”
韻琴心裏隻想著快點,她拖著朗曦匆匆走進自家大樓。當電梯門打開時,韻琴帶著朗曦走進電梯,心急的她按了家裏的樓層之後,蹲下身來對小朗曦說:“一陣媽咪不送你入房裏了,阿婆在家,你自己去敲門好嗎?媽咪有急事,要先走。”
韻琴看見朗曦懂事地點著頭,心裏不由欣慰。等到電梯門再次打開時,她目送著女兒瘦小的身軀跑出電梯,心裏鬆口氣。趕緊著她又按了下樓的按鈕,心想著應該可以趕上之前的那部的士。
當晚韻琴雖然遲到了,不過倒沒有錯過接待那位重要的客人。整個晚宴都進行得一如既往,韻琴卻不知為何,內心裏總好像有些不安。這也許就是俗語說的“母女連心”的原因吧。
韻琴是直到回家之後才知道朗曦失蹤的消息的。當她滿身疲倦地進了家門,打算趕緊衝個涼就上床睡覺時。媽媽的一句問話讓她感覺有如五雷轟頂:“你不是帶著朗曦的嗎?怎麽就你回來不見朗曦呢?”
韻琴的心幾乎是要跳出胸口一般,呼的一下亂成一片,喉嚨被堵住了,她必需費力地嘶吼著說:“朗曦不是回家來了嗎?我把她送到電梯口,看著她回家我才走的!”
黃媽媽也慌了神了,說:“你沒有搞錯吧?我一直在家裏,根本沒有見到朗曦。”
韻琴已經完全亂了方寸,全身的血都湧到了頭上,幾乎要暈倒在地。她足足發了一分鍾的呆,連黃媽媽也嚇壞了,連聲叫著她,說:“你怎麽啦,發什麽呆哦?趕緊想辦法找朗曦呀!快報警呀!”
韻琴這才回過神來,她的手直發抖,連按了幾次電話都按錯了。好不容易打通了報警電話,韻琴又說得語無倫次,且因為邊哭邊說,導致花了十幾分鍾,才算把事情講清楚。對方讓韻琴到住家附近的警局報案,把孩子的近照帶上,再重新將事情講清楚。
放下電話之後,韻琴終於意識到事情的嚴重,忍不住歇斯底裏地大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