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 (2)
而且,程業強等人還是高興得太早了一些,因為情況並未有如阿堅預料的那樣樂觀,程業強等三人雖然邊吃邊談,一餐飯吃了足有兩個鍾頭,卻始終不見總經理劉明熙的人影。弄到阿堅也有些坐立不安起來,起身去打了好幾次電話,卻都沒有結果,隻好訕訕地對著餘程二人自嘲道:“你們現在也是總經理級的人物了,看你們幾時學會說話不算數,就可以成為標準的總經理了。”
程業強內裏雖然甚為著急,外表卻是一付毫不在乎的樣子。他想,事情是有些蹊蹺,明明劉明熙是很有興趣的,而且,聽他的口氣,已是答應了這單生意了的,他這麽一去不回頭,隻有兩種可能:一是確實是有更加緊急的事情;二是他最不希望的,那就是因為某種原因,劉明熙又改變了主意。他在心裏又把各種可能都權衡了一回,仍然認定不可能是後一種可能。
餘韶芸的心裏也風起雲湧起來,剛才還擔心別人誤會她呢,現在倒寧願別人誤會她了,因為她知道要作成一單生意原來確實不容易!一開始聽程業強說生意人如何如何,自己還滿不為意,覺得他是有意誇張,以顯示自己的能幹而已。和劉明熙較量了幾個回合,才知道實際上比程業強說的還要艱難。她到華遠來,逞強的因素的確大於實幹的因素,比起程業強,她的心理準備實在是太不充分了。所以半天下來,她覺得口幹舌燥,一根弦繃得緊緊的,而期望了這麽久,本以為總算是大功告成了,誰知一切仍然是未知數,而且,不知道他們還要經過多少的努力,才可以爭取得這筆生意,餘韶芸發現,自己的能力是多麽的有限。
阿堅見她的神情有些恍惚,在一邊關切地問道:“餘小姐不是著涼了吧,看你的臉色好象不大好。”
程業強正覺著氣氛不對,想輕鬆輕鬆,於是打趣道:“今天阿堅的雙眼,全在我們餘小姐身上了,又是要加衣,又是問臉色。反而當我這個老友是不存在的了。”
阿堅有些尷尬,他其實是個頗害羞的人,遠沒有程業強那麽風流倜儻的作為。不過他確實對餘韶芸很有好感,被程業強這麽一說,象是被揭穿了什麽,立時地退縮開去。
這樣一來,反倒是程業強後悔了,他的本意是輕鬆一下氣氛,這下可好,阿堅成了縮頭烏龜,餘韶芸也對自己怒目相對,真是好沒趣。心想若是小謝在這裏氣氛肯定就不同了,於是又懷念起謝茵虹來。
煙氣氤氳之中,燈光顯得昏黃而富於暖意,餘韶芸很愜意地仰躺在浴缸中,任溫潤的水包圍著全身。那種滑嫩舒坦的感覺,似有似無。她不想動,也好象無需動,她甚至感到睜不開眼睛,卻感到有人在給她輕輕地擦洗著,那擦洗的動作很輕,輕得沒有半點聲響。她一直在奇怪,為什麽連輕微的水聲也聽不見呢?而外麵卻很吵,好象有好幾個人的聲音。仿佛在爭論著什麽問題,有一個聲音好象是母親的,又好象不是。因為在她的記憶中,母親從來沒有這麽大聲地和別人爭吵過的。她想自己應該出去看看是怎麽回事,可是又想到自己是赤裸著身體的,出不去。外麵的聲音似乎沒有停下來的意思,她又在想,還是穿上衣服出去看看吧。可是眼睛似乎睜不開,她需要很用力才睜得開雙眼,當她好不容易把眼睛睜開了時,赫然發現,是個年輕男子在替她擦洗著身子,而他的相貌,竟然很象父親!她本能地用雙手護住自己,吃驚地叫了一聲……這才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剛才隻不過是一個夢而已。
餘韶芸怔怔地睜著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心髒劇烈地跳著。她幾乎不敢回憶剛才所做的那個夢。夢中那逼真的情景,好象仍在眼前。
昨天,一無所獲地從星辰回來之後,她就和程業強馬不停蹄地接著討論中秋活動的技術細節,她雖然對劉明熙的言而無信非常失望,但很快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不做則已,做開了頭就無論如何要做完它,而且餘韶芸的脾氣是要把開了頭的事情做好,結局一定要完美。所以昨天回到家後,已經很晏了。一時間,她感到身心都很疲倦,因此,她比往常提前了半小時上床,隻是,由於一整天的神經都拉得緊繃繃的,一下子難以放鬆,以至久久都未能入睡。
仔細回顧起來,餘韶芸覺得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這麽荒唐的夢,更是從未夢見過,反正天色已曙,她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再睡了,幹脆就靜靜躺著,讓思緒的潮水盡情地排泄吧。
大概是這個奇怪的夢的緣故吧,潛藏在餘韶芸內心深處的一件舊事在這個時候翻了上來。那是剛上中學的時候,餘韶芸很偶然地發現了父親居然有外遇那是一封寫得非常優美纏綿的情書,是那個女人寫給父親的。信的內容非常赤裸,可以說一下子把尚未識得男女之情的餘韶芸給震悚了。首先是朦朧的男女之事讓她多了無數的煩惱,其次是一向正經的父親突然在她心中失去了光輝,這雙重的打擊實在太沉重了。她是個比較早熟的孩子,因此在同齡人中幾乎沒有什麽知心朋友,沒人可以聽她訴說,更沒有人可以幫助她,生活馬上變得殘酷而痛苦,她當時能夠做到的,就是沉默,而沉默的結果,是她提前變成了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