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譚慧 2

(2014-05-16 03:30:28) 下一個

 

 

                                                                

我當時猜想譚慧的先生是一個蒼白瘦小,文弱沉寂的男人。不料見到他人時,卻讓我頗為意外,他居然是個高大黑瘦,頗為帥氣的人。從外貌上看,他和譚慧挺相襯。可是不知為什麽,我直覺他和譚慧總有些不和諧。具體是什麽,我也說不上來。後來回想起來,我想,一定是我正在經曆的失敗婚姻,讓我擁有某些獨特的嗅覺吧。

譚慧介紹我倆認識時,說:“他叫楊同書。你就叫他老楊吧。”

老楊很客氣地和我打個招呼。我和他握手時,感覺得到他在用禮貌和客氣掩蓋著內心裏深藏的某些東西。我特別記憶深刻的是他那有些微白的頭發,那是因為我幾乎不敢在他那深邃的眼睛處停留,所以隻留意到他的頭發。

譚慧的女兒好像是個害羞的孩子,我除了時不時地聽到她練習彈奏鋼琴外,幾乎感覺不到她的存在。譚慧也沒有很正式地向我介紹她的女兒,她對女兒似乎非常的嚴厲,我常常聽到她用簡短的命令語氣說:“不行。接著來。”或者:“你寫完這裏。”“去房間裏做。”她的女兒從來都不會對譚慧說一聲“不”。我一方麵很佩服譚慧的掌控力,另一方麵也懷疑她是不是太權威了。

那時,因為我對自己的現狀和未來,都非常地不確定。我總覺得自己的心是一朵浮雲,在這南半球的天空上漂浮。我嚐試著和譚慧深談,來幫助我穩定下來。可是無論我怎麽嚐試,我都無法從譚慧那裏感受到我想得到的同情。她幾乎從不顯露她的情緒,當我為了我破碎的婚姻傷心失落時,譚慧也不會表示出同情或者安慰。她時常令我覺得沮喪,不知道是我自己太矯情,還是譚慧過於冷漠。

我最終決定,在奧市留下來,和方向離婚,是因為方向的一個電話。我出國後,方向從來沒有給我打過電話。當我剛聽到他的聲音時,我感到眼窩熱熱的,我知道我心底裏是在等待他,期望他會釋放出挽留我的信號。

“你玩夠了嗎?沒有夠的話,我也沒玩夠喔。”電話裏,方向還是那種一如既往泰山壓頂的口氣。“國外比國內好玩嗎?你的臭小姐脾氣,有人同情你嗎?我看沒人會同情你。有本事你接著玩,我不著急……”方向的口氣和話語,像一把把的刀,在割我那負重已久,不堪一擊的心。我一忍再忍,而他則在不停地嘲笑我。當聽到他說到小玲,就是那個第三者時,我終於無法再聽下去了,不顧一切地對著電話大聲叫嚷道:“是的,我玩夠了。你要怎樣?你這個無賴,沒有良心的無賴。你不就是等我說離婚嗎?你的小玲就等我這句話呢。你就隻能配這樣的婊子。無賴配婊子!”

我不知道我那天還說了什麽。總之,我壓抑了許久的怒氣和怨氣,在那瞬間強力爆發了。我根本顧不上時間和地點,也根本不知道方向是否在聽。我想我這輩子都沒有這樣咆哮怒吼過。

我也記不清我是如何結束這通電話的,隻知道,我後來自己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哭了睡,醒了哭,整整兩天不吃不喝。

後來,是譚慧敲開了我的門。她好像什麽也不知道似的,心平氣和地對我說:“我做了一鍋小米粥,你也來喝一碗吧。”我望著譚慧那沉靜如水的眼睛,淚水忍不住又湧了出來。說:“我要和方向離婚了。”

“我聽老楊說了。他說你那天打電話講得很傷心。”譚慧語氣輕輕地說:“他說我應該來安慰安慰你。我想,你需要一些時間自己好好想一想。”

譚慧若無其事的表情,居然讓我停止了傷心。她後來和我說了些什麽,我已經不記得了。我感覺自己好像是個溺水的人,在無望地掙紮時,譚慧所擁有的無形的力量,把我拉出了水麵。我很感激她,可是我仍然覺得身處那凶險的水域,我隨時都會從濕滑的岸邊,跌回水中。從那天以後,譚慧時不時地會來問候一下我,但我們都不去觸及關於我和方向離婚的敏感話題。

幾天後,我真的病了。我發起了高燒,嘴唇燒起了一連串的大水泡。那天剛好譚慧帶著女兒去上鋼琴課,我在客廳裏找水喝,老楊見到我昏頭昏腦的樣子,馬上就說要送我去看醫生。

老楊開車帶我去看了醫生和取了藥,回到家時,我因為太虛弱,是老楊把我攙扶著進門的。我的一隻鞋子在進門時掉了,老楊返回身去撿了回來。剛好這一幕被已經回家的譚慧見到了,不過她什麽也沒有流露。我是個異常小心的人,我總覺得這事我做錯了什麽。

幾天後,我在屋裏隱約地聽到有人吵架的聲音,可是聽不清楚在吵什麽。我因為自己的心情一直不好,根本也就無心去關注別人。直到有一天,我突然覺得家裏有些異樣,原來好久都沒有見到老楊了。

當我問起譚慧,為什麽幾天都不見老楊時,譚慧還是一如既往地波瀾不驚,說:“他離開一段時間,因為我倆吵架了。”

我很驚訝,一則不明白他們為什麽吵架,二則不明白老楊為什麽要離開。

譚慧當然知道我有很多的疑問,但她隻是若無其事地說:“嗨,夫妻吵架,天經地義。和你沒什麽關係。”

我還沒有想到這事和我有什麽關係,但恰恰是譚慧的這句話,讓十分敏感的我立即感到,他們吵架應該是和我有關係的。我想起那天老楊送我去看醫生的事,該不會他們為了這事吵吧?一想到此,又聯想到那天聽到的吵架聲,就更加懷疑此事是和我有關了。我越想越害怕,有很多的問題想問,可是又不知從何問起。我想應該為自己聲辯一下,剛張嘴,譚慧已經搶先說了:“你不用擔心。我和老楊老夫老妻了,我倆吵架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我們會處理好的。”她這麽一說,讓我不知如何開口了。然而,我內心的疑慮和不安,卻愈加增加。

和方向離婚的事本就讓我痛苦不已了,現在又把別人連累上了。此時的我,真的懷疑起自己是不是做錯了。就像方向嘲諷我的,是在無事生非,自尋煩惱?我甚至在想,是我把自己的生活完全搞亂了。我根本就不應該離開方向,不應該拋下我的工作,我的父母家人,跑到這無親無故,無以為生的國外來。我突然感到害怕得發抖,我覺得周圍所有的一切都變得陌生和恐懼。我不敢再和譚慧交流下去。我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掩上門,眼淚便失控地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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