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年10月6日歐華作協來自歐洲各地的會友在張筱雲家聚會 (左起龔慧真、邱秀玉、張筱雲、丘彥明、朱文輝、郭鳳西、麥勝梅)。朱文輝提供
永不消逝的張筱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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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謝盛友
張筱雲翻譯了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葛拉斯 (Günter Grass)的《消逝的德國人》(德語: Kopfgeburten oder Die Deutschen sterben aus) (台北時報出版社)。 《消逝的德國人》是葛拉斯夫婦和導演福克·史倫道夫 1979年訪問東南亞之前、當時、之後,所寫的散文劇本,可惜一直沒能拍成電影。內容敘述一對來自北德,在自民黨、社民黨相當活躍積極的教師夫婦前往亞洲遊曆的見聞與思索。表達了作者對於東南亞的貧苦、當時德國史特勞斯對抗施密特選戰的看法,以及對德國人口減少、科技迅速發展、核子威脅日益增加的彷徨及失望。 對於不看葛拉斯作品的讀者,這本專業書和散文,同時還差點拍成電影的混合體,無疑是充滿軟性、睿智、譏諷、幽默,適合作為入門的書。
張筱雲 (Hsiao-yun Kleber-Chang) 生於台灣台南市,七歲以前,和母親、弟弟、祖父母及七個叔叔姑姑同在一個屋簷生活,很少見到常年駐防在外、軍中任職的父親。父母認為,長此以往,終究不是辦法,在她小學二年級那年, 父親申請退役,在中學謀得一份教書工作。筱雲九歲時,全家遷往台灣東部、太平洋岸的小漁港。從此,一家人在淳樸寧靜的鎮上安定下來,直到國中畢業後,必須離家數百裏遠赴外地升學。考慮結果,又回到出生地台南,在那裏念了兩年高中,最後一年申請退學,以同等學曆考上位於台北外雙溪的東吳大學。四年之後,取得學士學位。
像龍應台、林青霞一樣,筱雲也是出生於台灣的眷村。眷村是台灣特有文化,1949年來到台灣的外省人中,軍人占了很大的比例,政府為了安置軍人和家屬,於是蓋起了眷村。眷村低矮的房屋,狹窄的巷道,集中了數百戶來自不同省市的家庭。眷村裏一戶挨著一戶的日常生活,誰家罵孩子,夫妻吵架,都聽得到,加上各省生活習俗不同,卻集中在小小的村子裏,南北口音交雜,酸甜鹹辣的飯菜香味飄揚在空氣中,形成一種特殊的文化。這樣特有的環境,成長其中的孩子也有獨特的氣質,感覺特別爽朗。筱雲在眷村長大,後來離開眷村有了自己的生活,東吳大學畢業後,前往德國慕尼黑大學專攻音樂學。筱雲自幼習琴,定居德國慕尼黑近郊後,在當地教授鋼琴,曾擔任《德國僑報》主編、歐洲華文作家協會副會長、《中國時報》德國特約記者、《歐洲日報》特約記者、中華網專欄作家、國語日報專欄作家。
《德國僑報》(THE KUO CIAO BAO) 原名為《西德僑報》,東西德統一後於1994年改名《德國僑報》,是“西德華僑協會”於1973年7月所創辦的一本綜合性刊物。該刊為免費贈閱,發行範圍為旅居西德、意大利、瑞士等地的華僑。為32開照像印刷版本。每期80頁左右。內容包括:《新聞集錦》、《僑情報道》、《遊學走廊》、《論壇》、《僑教報道》、《人物專訪》、《小說連載》、《萬象》等。發行人:徐能。
2004年8月德國僑報終因財源無繼停刊。張筱雲在〔少小離家老大回〕的文中說:〔德國僑報雖已停刊,但走過一段值得稱道的辛酸歷史,僑界永遠不會忘記。〕其實永遠不會忘記徐先生功德的豈隻是僑界,歐洲華文文學的作家群,也會永遠記得。三十幾年的漫長歲月中,僑報提供了一塊給文學作者練筆發揮的園地,這群人成了今天歐洲華文文壇的中流砥柱。徐先生曾說自己是一個沒有高深文化的平凡人,他卻做了許多有高深文化的人也做不到的不平凡的事。
2007年年底前任會長文輝兄、現任會長力工兄來電郵,告訴我,接到筱雲老公Hans Kleber來電,筱雲已於 2007年12月27日往生了!雖不意外,但聞之很難過。 筱雲受了那麽多的痛苦、受罪,早日解脫也是福……。 我們再無奈,也是要麵對殘酷的事實!
筱雲離開我們十幾年了,但她仍然活在我們心中。我主編《萊茵通信》時,筱雲給我寫稿《第三類接觸》,詳盡地描述了她作為一個台灣人在海外與大陸人接觸的感受。南京、北京、上海、長江、黃河 ----過去的她隻是從陳立夫編寫的課本裏接觸到,當一個活生生的南京小夥 (留德學生)站在她眼前, 她一下子感覺到,原來南京與台北的距離這麽近。《第三類接觸》短短兩千字, 充滿感性理性,更富人性。我主編《德國導報》,她給我寫文章。我辦《本月刊》,她給我支持。她任《德國僑報》主編,我給她投稿。
香港人說我們這些人是“寫稿佬”,今天我坐家,坐在家裏什麽都不寫,就寫我們的筱雲,永遠的張筱雲。
雖然旅德近三十年,但是,她身上保持獨特的爽朗氣質、廣闊的氣味。筱雲離開家鄉轉赴德國慕尼黑繼續學業,專攻音樂學。剛到德國時,什麽都不懂。由於德文沒把握,盡量少開口,她成天往中國人堆 裏跑,結果半年下來,“中文愈練愈好,德文沒長進”。眼看這樣下去不行,筱雲開始調整戰略,主動出擊,除了沒事跟德國同學混,還到百貨公司打工站櫃台,接觸各路德國人馬,最後連老公也是在德國認識的德國人。像我們當中很多人一樣,筱雲也是留學就留了下來,在德國成家立業。
在讀書的時候,筱雲就開始喜歡文字工作,文章散見多家報刊,不久後便擔任了“德國僑報”的主編,從那開始逐漸注意僑居當地的政治、社會、法律、經濟各方麵狀況,之後,與台灣三民書局合作,撰寫《歐洲古典音樂欣賞》,不久擔任中國時報係旗下雜誌之一《新朝 Art China》海外特約。1999年,筱雲接下中國時報特約記者一職,除國際新聞外,每禮拜定期為中國時報副刊“開卷”版寫稿,報導德國出版界動態。筱雲曾經常自嘲笑:不知何時,自己竟成不學無術、樣樣通、樣樣鬆的“雜牌軍”。
其實,筱雲不但關心自己,而且關懷社會, 在留德讀書期間,她曾任台灣同學會會長。她曾任德國記者俱樂部會員 (Presseclub )、德國記者協會 ( BJV )理事、西德華僑協會理事、歐洲華文作家協會副會長、德國 UWG政黨黨員。
生活在德國的筱雲,主要職業是教授鋼琴,她的《樂迷賞樂》 (台北三民書局出版 ),讓我這樣的音樂外行讀了也獲益匪淺。筱雲認為,如果說建築是凝固的音樂,那麽音樂可說是拆開的建築,每一個拆開的部分都有一定的形式,有必須遵守的遊戲規則,它展現的是一種秩序之美。音樂反映時代,而作曲家、詮釋者、愛樂者三者之間跨時空的對話,綿延音樂生命的流傳。
筱雲不是簡單地沉醉於音樂和文學之中,她也很關心台灣和一個整體的中國。她曾發表了《漢語走紅全球,德國人猛啃中文而台灣做了什麽?》。 字裏行間,足見筱雲對台灣的關心與 憂慮。筱雲寫道:自從中國經濟起飛,中文在歐洲也是紅火得不得了,許多專家預料“中文將成為世界強勢語言”。由於漢字難學,雖不敢擔保能否取代英語,至少德國的漢學係已經“鹹魚翻生”,從門可羅雀的冷板凳變成了熱門科係,甚至有些中學已經開始提供中文選修課程,各地成人教育學校也開了中文班。大公司通常額外設“中文速成班”部門,從外麵聘請會話老師,給即將派往大陸工作的員工上課,一時之間師資需求量大增,“教中文”、“補習中文”為許多華僑創造了就業管道。很多深怕孩子輸在起跑點的家長,現在都要孩子除了英文外再補中文,有些教第二外國語的老師也被迫學起中文了。不過,眼見中文當紅, 台灣做了什麽?
筱雲,你曾擔任副會長的歐洲華文作家協會今年(2021)已經三十年了,大家都很想念你,我們永不消逝的張筱雲。
如下是2007年年底歐華作協文友悼念張筱雲的文章:
趙淑俠◎告別筱雲
親愛的筱雲妹:你真的永遠離我們而去了嗎?24日那天,收到你的告別信,你說〔病情已經惡化到不可收拾,離大去之日不遠〕,並相約來生再續情緣。我看了心中惻然,雖知道你病得不輕,也不願相信你真的會從人間消失。正想著寫一封郵件安慰你,27日中午由外麵回來,卻看到E-mail上力工傳來的你已往生的消息。
我獨自在屋子裡,坐在電腦前,好像除了流淚別的甚麼都不知道了。
你先生在信裡表示,華文作協對你而言,有如是自己的家庭,從中獲得許多欣慰,力量,和溫暖的友情。我絕對相信這是他的也是你的肺腑之言。因為長久以來,歐華作協就是一個大家庭,文友們親如兄弟姐妹。你在病中時,文輝,敏如,鳳西,勝梅,彥明,邱秀玉、、、輪番去探望。在你臨走前的幾個小時,力工特地趕去與你話別,還問你〔怕不怕〕,多麼像一個體貼的兄長啊!
你是歐華作協創會後幾年才進來的會員,一來就展現了你特有的樂觀,憨厚、誠懇,和活潑熱情的本質,讓人無法不喜歡你。
去年在上海開華文女作家九屆年會,我說:你是有病的人,到上海跟大家相聚就很不錯了,還帶大隊人馬去遊九寨溝,受得了嗎?你卻笑得好燦爛的拉著我的手說:〔大姐,不會有問題,我好多了。〕
後來才知道,情形並不像你所說的那麼好,從上海回到慕尼黑,你便因脊椎骨嚴重受損進了醫院。從那以後是越來越糟,受了那麼多的痛苦,終於回到所有人類永恆的歸宿。
生老病死是我們無能為力去控製的自然規律,也是生而為人必得承受的苦難,差別隻是早晚而已。我們為此痛苦與不捨,隻因我們是血肉之軀,重情惜緣,
難忍生離死別。你切記得,我們都愛你,都以有你這樣一位朋友為榮。筱雲妹,你的樣貌會永遠留在我的心裡.,送上千萬個祝福
淑俠 2007-12-31
俞力工◎筱芸走好!
26號與筱芸告別前,她表示希望次日即能夠“上路”。彼時,我雖覺得她的精神狀態足以再撐一陣子,當夜趕回維也納後,甚至還即刻向諸多文友發了短訊,一來報告筱芸的病情,一方麵建議大家與她保持電話聯繫…聽後,仍然脫口問道:“你怕嗎?”筱芸凝視著我,平靜地說:“不怕,代我向所有朋友告別。”
次日傍晚,果真得到筱芸仙逝的電訊。我想不通,我該如何替她告別?
筱芸一向是歐洲華文作家協會與世界華文女作家協會的活躍分子。但是,糾紛、是非裏從沒有她,怨天尤人、斤斤計較的也沒有她。多數情況,如果大夥聚會期間突然出現了“不速之客”,或增加了與其他協會的某種聯繫,牽線人終歸是她。
德國人有句諺語,世上任何人的背心都帶點汙垢。筱芸的淳樸、憨厚、誠摯卻讓人覺得她投胎投錯了地方。她缺少對人提防的機製,也從來不能理解為何別人會遭遇那麼多的惡人。她自己,永遠是那麼興高采烈,那麼積極投入,那麼與世無爭,那麼讓人覺得她的坦蕩令人相形見絀。
去年,我們一度打算以作家協會名義辦個小規模旅遊活動。筱芸籌備期間一股腦發了上千封通知。知悉後我大吃一驚,即刻把該事阻攔下來。筱芸不解地問我為什麼要縮小範圍?多幾百人不是更熱鬧些嗎?嗣後仔細想想,錯不在她,而在於這個世界,包括精打細算勞力支出的我。
筱芸,小雲,高掛在萬裏晴空時,不覺她的亮麗;失去了她,還留下幾多光彩?!
2007年12月
黃雨欣◎悼念筱雲
親愛的筱雲,但願你還沒有走遠,還能讀到這封信,還能感受到我們對你的緬懷。
雖然早就知道你身染惡疾,但心裏卻從未把你當病人看待過,因?,每次見到你,都是那?熱情爽朗,活力四射;因?,你的文章你的芳名仍然屢屢見諸報端,文風依然潑辣流暢絲毫不見懈怠,就以?你已經戰勝了病魔,直到得知你?程前往天堂的那一刻,我才不得不承認,原來,你展露給朋友們快樂健康的表像,不過是你堅強樂觀的天性使然,我所認?你的痊愈康復,也不過是暗藏心底的一個美好願望,雖然這個願望如今看來是那樣的自欺欺人不堪一擊。
筱芸,雖然平時我們私交並不多,但同?歐華作協和世華女作家協會的一員,我們見麵的機會還是很頻繁的。在我的記憶裏,幾乎作協在德國境內的所有聚會都是你在熱心地張羅,這些日子裏,我眼前總是清晰地浮現曾經和你共度的一幕幕:你手裏攥著一把新天鵝城堡的參觀門票在認真地清點人數;慕尼黑啤酒節上和大家手挽著手引亢高歌;?擔心文友們走失向大家派發你的手機號碼;慕尼黑地鐵站臺,你和每一位文友擁抱告別,目送著大家乘車離開,站臺上隻剩下修長窈窕的你圍著寬大披肩還在揮手。。。
筱芸,我的信箱裏至今依然躺著一封你兩年前你發來郵件:“德國文化古城羅騰堡,有一個吃喝玩樂的聚會,文友們快快來吧!”寥寥數語,把你活潑熱情的天性展露無餘,在你的感召張羅下,那次聚會內容豐富而回味無窮,最難忘在葡萄酒窖裏品酒的時候,你嘻嘻哈哈地和我同謀,要把齊墨老兄灌醉,結果,未至三旬,你就匍匐在桌下,酒色微醺一臉嬌憨,那神態如孩童般純淨天真。如今,斯人已去,羅騰堡的豪飲竟成追憶。。。
不久前,和另一位探望你的文友談起你,她流著痛惜的淚水讚歎你麵對死亡的達觀與超然,當清晨的陽光照在你虛弱的麵龐時,你帶著安詳的微笑對她說:“你看,我又賺到了美好的一天。”你熱愛生活,你珍惜每一個屬於你的太陽升起的日子,在做完最後一次手術後,你不顧身體的孱弱,換上鮮豔的衣裙和朋友來到遼闊的田野,張開懷抱迎接久違的陽光與和煦的暖風,我能想象出你當時的樣子:明豔的紅妝映襯著你燦爛的笑容,知性美麗一如往昔。
筱芸,相信在你羽化升天的時候並不孤獨,因?一路上有你熱愛的音樂相伴,有你傾注心血的美文相隨,還有文友們的深切祝福和緬懷。40餘年的歲月雖短暫,但你美麗過,燦爛過,真心生活並愛過,經歷了如此豐富而充實的人生,在離開的一刻,你還有所牽掛和遺憾嗎?
筱芸,相信天堂沒有病痛和煩惱,通往天堂的路上,你走好。。。
文友 雨欣 於 2007年12月29日
蔡文琪◎悼筱雲:念一位生命中有可親友誼交集的朋友
筱雲與我初識於1998年世界華文作家第三屆大會。大會在圓山飯店召開,不知是由力霸集團或統一集團讚助(1998年的世華大會手冊與2006年的內容有出入),總之補助機票,住的好,吃的好,李登輝還跟大家合照。1998年的大會手冊上麵寫著名譽會長是王又曾。(維基百科:王又曾是力霸集團的董事長,後涉嫌掏空、背信、洗錢、內線交易等經濟犯罪行為,是台灣十大通緝經濟罪犯要犯之一的通緝犯)
大會8月2日舉行,我是8月1日報到的,筱雲也是。筱雲身高約1米7左右,一頭黑長發,一口標準的國語,完全沒有台灣腔,也完全沒有”嗲“音,一股爽朗勁兒!龔慧真文友在“德國僑報的掌門人”(海外學人298期)一文裏是這樣形容筱雲的:
此時,僑報主編張筱雲登場了。這個女子生了雙倒飛的雙鳳眼,顴骨很高,薄薄的嘴唇似笑非笑,飛瀑般一頭長發平添幾分嫵媚。
龔慧真在文章裏提到是在1997年歐華作協年會上認識筱雲的,與我一樣她同樣被筱雲的標準國語“嚇到”:她那口溜轉溜轉的京腔加上1米7的身高,活脫脫是北京胡同裏蹦出來的大妞。... 這位張筱雲---居然來自台灣。
筱雲與我一見如故,會散後我們三不五時email聯係,有哪裏稿酬高的發表園地筱雲還會推薦我,比如當時香港新推出的某網站,她的理由是土耳其是個值得寫的地方。隻可惜這個網站很快就把錢燒完了,關門大吉。我投桃報李,從1998年認識筱雲後,接受她的邀稿起就經常無償投稿給筱雲主編的《德國僑報》,一直到2003年我們舉家遷往北京為止。其實我的無償投稿算什麽,許多文友捐稿也捐錢,翻開任何一期僑報可以佐證。
1999年歐華要在維也納舉辦第四屆年會,我猶豫要不要參加,原因是一直沒出書,作家沒出書還參加什麽作家大會,我告訴筱雲,她在email裏說大會就是文友們聚聚,聊聊,玩玩,圖個開心,別在意出不出書!(大意如此,原文已無法找到。)我被她說得決定去維也納和大家吃喝玩樂時,地震發生了。1999年8月17日淩晨3點07分土耳其Izmit 地區發生大地震,那一次的地震導致1萬7千人喪生。發生了地震我要去災區采訪,我告訴筱雲無法去維也納吃喝玩樂了,可能當時網絡有問題,筱雲回了一封傳真個我,我至今還保留著,她寫道:
文琪!
收到你臨時不能來的通知,雖失望,但完全可以理解。原本以為有機會采訪你們家帥哥(指我先生),帶了一大疊相本,想隨便推銷我兒子(他和德國女孩子究竟合不來, 看來隻有等下次了。
這次大地震一發生,我趕緊找你們住的安卡拉,看是否在災區範圍。所幸,隻是波及,不很嚴重,連兒子也問我:你不是有一個女朋友在土耳其,他們家的屋頂還在嗎?
鎮上土耳其雜貨店店主號召捐贈衣物、藥品,我們第一個跑去響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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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道(地震)寫好請傳給我,以便在僑報刊登。
祝 平安
筱雲於慕城郊Ebersberg (19990825)
這個下次一等就是三年,歐洲華文作家年會隔了三年於2002年5月3號在蘇黎世舉辦第五屆年會。三年多不見,筱雲看上去更成熟了,更有職業記者的範兒,我記得那天她穿的是黑色彈性長襪,襯托出她有著健美肌肉的小腿。她告訴我她每天大概的生活除了寫稿就是練琴,教琴,還得買菜,做飯。“你買菜是開車去嗎?” 我問。我想要忙那麽多的事兒,肯定是開車去買菜好節省時間,不料她說: “不,都是走路去的”。“怪不得你身材這麽好” 我說。那天是朱文輝會長安排大家去參觀一家出版社,在遊覽車上我們倆坐在一起,是直覺上的信任又或是土耳其地處歐華邊陲我當時是唯一的文友,和大家都不熟不會惹出什麽是非,她向我爆料了一些文壇秘辛。
2003年搬到北京之後我還見到筱雲兩次,一次是2006年3月14日在澳門舉行的的世華大會,她比我早到了一天,已經跟早到的文友,尤其是北美的文友一起去腳底按摩,混的很熟了。這次我們兩人都有書亮相了,筱雲的是重量級的《消逝的德國人》,我的則是一本蠅量級的土耳其導遊書。
最後一次就是同年10月在上海舉行的海外華文女作家協會年會。已知筱雲得病,她看上去臉色不佳,但還是活力十足,不像重病在身,還是因為病了更珍惜活在當下的時光?那兩天筱雲情緒十分高揚,還承辦了九寨溝的旅遊活動。我找到了2006年6月30日她以筱雲體寫的,催促大家報名的email: 還沒報名旅遊的文友,請趕快動作,九寨溝的旅遊報名截止延期到七月底,快快快~~!!!!!! 筱雲
2007年年底筱雲往生。
打從認識筱雲以來她的勤奮與韌性激勵了我。在寫作上從1998年在圓山大會正式加入歐華起到2003年遷往北京我的寫作生涯戛然而止止,筱雲曾經領我飛翔,我們先後成為中國時報與歐洲日報的特約記者,但總是她大步領先!雖然我們後來很少聯係但她的友誼一直長存我心,也許是我們倆年歲相近,投緣,也許當年她真的替他兒子看上了我女兒(當時我告訴她了:拜托,他們才幾歲?!)可轉眼我的女兒已上大學,個性十足。(筱雲:說真的,妳的計劃行不通,妳寶貝兒子會被欺負的。)楊渡先生在紀念筱雲的文章裏貼出了筱雲生前母子倆甜蜜的照片,當年那個問我家屋頂還安在的小男孩今年也該20出頭了,他失去母親的時候正處在本來就狂風驟雨的青少年時期,我無法再細想下去。
如下是歐華作協前會長朱文輝對張筱雲的回憶
說起來,我和筱雲的出身背景有些近似。都是中國大陸外省人在台灣出生長大的第二代,父親隨軍來台,在偏遠落後的東部落戶,辛苦奮鬥,小孩子們都經曆過一段清貧窮困的歲月。我和筱雲有《同鄉之緣》,還是後來她在聊天時無意自稱她是《台東人》才知道的。
在作協多次的活動中逐漸認識她的個性和為人──爽朗、快人快語、古道熱腸、辦起事來如疾風掃葉,魄力十足,頗有女中豪傑的氣勢。
得悉關中兄決意寫筱雲的小傳,我便開始進書房忙著尋出塵封了16、7年的我倆通信聯係的卷夾。一頁頁的書信往來記錄,全都是透過傳真機交互傳輸的,那時候(1998~99年)好像還沒人使用E-mail,網際網絡(Internet)也不普遍,我們的通信多半是手寫或以粗糙的電腦打字加上傳真來進行的。
我們在書信中無所不談,她很坦率、毫無保留地對我傾吐她的婚姻生活以及她和台灣兩老的互動情形,令人覺得她在勇於為公任事的背後,心層底處每日還得麵對許多不快樂的陰霾。當然,我們也愷切交換了許多文學創作上的意見。當年她義不容辭地一肩挑起《德國僑報》的編務,自己辛苦,為的就是給歐洲揮筆耕耘的文友們提供一塊可以經營自己作品的綠園。
最讓我難以忘懷的一件糗事便是(我從舊書信裏翻出這段記憶):1998年11月她見我離婚後獨居多年,便有意幫我牽線介紹一位在慕尼黑大學的台灣女子交往。約好了某個周末在慕尼黑車站接我的車。可是陰差陽錯,我中午抵達時見不到來接我的對方,我等了半天猛打公共電話也打不通兩人的號碼,當時自己沒有、也不會使用手機,於是凜寒中一直在車站大廳守株待兔,苦等了幾個小時,最後我牙關一咬,原車打道回蘇黎世。後來弄清,筱雲跑回家等我,那位應付畢業考卻特地請假來晤我的女生也忍著凜寒在火車大廳的一角等候…。
筱雲於2007年聖誕節剛過的27日往生。前於2006年春,她知道自己罹癌多年,情況愈來愈嚴重,天天苦忍病毒細胞刺腦錐髓之痛,感覺來日無多,同時獲悉我10年沒回台灣將於近期內有中國大陸及台灣之行,於是她托我趁回台東探親之便,順路代她探訪雙親,並將她一些私人物品(好像有些藥品)及信件轉交,說是病中不便親行,也不願讓爸媽看見了傷心。我於2006年3月6日去到台東的東海岸小漁鄉成功鎮,找到在那兒開設一家小小文具雜貨店的張媽媽和張伯伯,親切地聊了一小陣家常,把筱雲在歐洲奮鬥的成就告訴兩老,合拍了照片之後,我懷著不忍之心帶著傷感步出他們的店子。
2007年9月間,鳳西、勝梅及彥明等文友告訴我,筱雲自知病情已重,想和大夥聚次麵,更想吃吃中國菜,所以她們便發起、組織了旅居各國的文友屆時自備拿手好菜或菜料,到筱雲家辦一次聚會,由她幫我們在附近一家旅館妥訂房。記得那天自下午起,她家大客廳和廚房便開始人氣蒸騰熱鬧了起來,鳳西、勝梅、家結、彥明、唐效、秀玉、慧真等一大幫人在筱雲家一邊做菜一邊談文論藝,有說有笑,大長桌上不斷有新出爐的佳肴端上,豐盛味美的程度不亞於皇宮的山珍海味,筱雲欣慰之餘,更是開懷大啖。斯情斯景,至今回憶起來,雖然不免平添幾分悵然,但相對的,這份情這份感正足以說明歐華作協這個大家庭是溫馨的,文友之間的情誼,不亞於自己的手足,值得人生珍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