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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劍雄:讀書方法決定你的命運

(2018-02-04 13:59:50) 下一個

媒體上關於讀書的文章不少,但相當一部分是誤導。比如有人提倡快樂學習,大體上,讀書是快樂的,但讀書不能隻要快樂,有些枯燥的書也要讀。也有人說,書應該寫得讓大家都懂,這種觀點也不對,一些科學原理或深奧的思想很難寫得人人都懂,陽春白雪注定是少數人的。文學史說白居易寫詩通俗易懂,連老太太都能懂,我不太信——這老太太也許就很有學問,一般的老太太,《賣炭翁》或許聽得懂,《長恨歌》也能聽得懂嗎?還有人說現在是讀圖時代,我不反對讀圖,21世紀有很多有意義的圖,但絕不是所有東西都能通過圖來反映。有些事畫圖的確看得懂,可有些事畫圖不但看不懂,可能還會引起誤解。

  

為求知而讀

讀書就要學會選擇

  

   若為求知,你先要明確所求的領域和程度,然後去找最合適的書,不要看那種包羅萬象的書,那個時代已經過去了。現在的書,無論是紙本還是數字化的,數量都遠遠超出了個人的接受能力,哪怕你有一目千行的本事也不行。以前用“學富五車”稱讚一個人學問好,現在隻怕五十車都不夠。古代的車是馬車、牛車、小板車,書是帛片、竹簡的手抄本,所謂“讀書破萬卷”,一卷書實際上就一百多頁。但學問是越分越細的,以前文史哲,數理化,現在光數學一科就分出很多支,所以讀書要學會選擇。

   不僅是類型選擇,還要明確自己的程度。初學者不要去啃難題,要循序漸進。如果想在自己專業之外擴大知識麵,就不能像讀自己的專業一樣。要了解某些新技術,可以看一些基本介紹,或者問問做這個領域的朋友,知道基本原理就行。有人說學科發展由繁到簡,現在又到了需要博學的時代,這話不對。博學不是漫無邊際,而是在全麵徹底掌握本專業的基礎上根據需要了解其他學科。現在有人責怪“博士不博”,這是人們對博士培養目標的誤解。其實“博士”隻是用中國曆史上已有的名詞來翻譯“PHD”,並不意味博士真的要“博”。博士應該專,去看看博士論文做的題目就知道,全世界的博士做的都是很細的題目。

   所以碰到媒體或其他人讓我推薦書,我一概拒絕,因為讀書是非常個性化的,給不了解的人推薦有時候會幫倒忙。

  

為研究而讀

窮盡閱讀方可創新

  

   讀書的第二個目的是研究。為求知而讀要選擇適合自己的,但為研究而讀就不能選擇了,要講究窮盡閱讀。如果你要研究白居易,就要把有關白居易的資料通通搜集、全部閱讀,這是目的決定的。

   什麽叫研究?什麽叫有價值的研究成果?第一,發現了前人的錯誤或不足;第二,開拓了新的研究領域或有了新發現,做了前人沒做過或者來不及做的事情;第三,對前人的研究進行總結、分析、評估——這是層次比較低的研究。

   現在有些論文的水平不算研究,而是簡單重複,前麵講的三種價值它都不具備。曾有學生很認真地告訴我,說自己有了新發現,其實這個發現我已經見過了。這種研究作為學術訓練沒有問題,但作為研究成果就有問題了。以前我們做一些與國外重複的研究,還有冠冕堂皇的理由——我們讀不到他們的書。但現在就不能這麽說了,因為網上都可以查到。如果不查卻自吹是新發現,就是剽竊。所以我要求研究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收集前人的成果,在導論或序言裏寫清楚前人做過哪些。這要求我們窮盡地閱讀一本書。不僅要看,而且要盡量找到原始版本,有了新版還要注意它有什麽補充或修訂。有的人對一本書研究了很久,已經形成了成見,但作者去年其實修訂過,一些錯誤早就糾正了。

   我很少幫研究生選擇論文題目。我跟他們說,能不能自己找到有特色的題目,是對你的第一次考試。有的人選題容量太大,有的題目又太瑣碎。以研究為目的,要有明確的界限,找到不大不小的題目,但在這個範圍之內,則要盡可能做得仔細、窮盡。

   讀書過程中,投機取巧往往要承擔後果。有人會長期延續學術上的錯誤,有人就自覺不自覺地違反學術規範。複旦有個教授,被北京一位先生寫文章批判為剽竊、學術不端。其中一部分觀點我是不讚成的,說他自我剽竊,有些內容今天出過了明天又出。我認為這要看情況,如果社會有需要,這種做法就沒錯,當然他應該寫清楚。文中有個證據,說他間接引用一篇文章,偏偏寫自己引用了原始文獻,問題就來了:他引用的書中把“Dover Strait”錯翻成了“street”,譯成“多福爾大街”。他如果照實說是從二手資料引用的,也沒什麽問題,可他非要說謊,於是被人質問“你這個複旦大學的博士,英文水平這麽差嗎”。其實這個錯誤我們每個人也許都犯過,我就差一點犯過。但起碼應該查查原文,原文都不查,犯錯誤也是活該。

  

為尋找生命之意而讀

當讀書成為生命需求

  

   其實,這種讀書行為最好,但很遺憾,不是每個人在任何時候都能這樣讀。你若一味地隨心所欲,到了年底考核或者五年滿、三年滿的考核期時,若還在讀書恐怕就不行了。除非領導獨具慧眼知道你是個人才——像對納什這樣,即使他精神不正常也不拋棄他,最後納什還得了諾貝爾獎。

   複旦圖書館裏有幾位常客,其中有個九十多歲的退休幹部,每天騎自行車來,門一開就到,中午吃飯時間再走,而且隻坐在港台報刊附近,整天在看,不知道讀來有什麽用。還有個八十一歲的老頭,有一天看著看著突然倒在地上,心髒病犯了。他不來看書比死都難過,身體好了肯定還要來,他讀書又為了什麽呢?他不用評職稱或發表什麽,也不用求多少知識,隻把讀書看成人生的一部分,一種樂趣,就算哪一天不幸倒在書桌上肯定也是他所願的,那是他的歸宿。

   在發達國家,有的人很早就退休了,因為錢已經掙夠了,下一步要享受人生。他們有人去旅遊,有人就去讀書。美國唐研究基金會(The Tang Reseach Foundation)的主席羅傑偉先生已經去世了,享年五十八歲。這個人最初是個電腦奇才,企業家,後來對中國文化尤其是唐朝文化感興趣。他做企業賺了大量的錢,後來退出,在芝加哥大學做講座教授,成立了唐研究基金會,讚助很多唐研究刊物。

   為了人生的樂趣、生命的需求來看書的人越多,社會才越發達,人的進步程度也越高。隨著中國進一步發展,每個人都應該用更多自由時間讀書,把讀書當作一種人生享受。那麽問題就來了,讀書到底為我們帶來了什麽?

  

為走向世界而讀

能否改變命運取決於怎麽讀

  

   這幾年,大家又開始對讀書感到迷惘。有人說,知識並沒有改變命運。媒體也炒作“大學生還不如農民工”,我認為這是胡說八道。不能由於農民工群體裏出現極個別智力超群的、機遇特別好的人,就一概說“大學生不如農民工”。讀書到底能不能改變命運?其實取決於你怎麽讀。

   我雖然沒上過大學,但考上了研究生,而且成績是複旦大學曆史類研究生中的第一名。我從小得益於學校、家庭的教育。比如文化大革命中,英語課不能上,說《賣火柴的小女孩》是“宣揚階級調和”,《半夜雞叫》是“美化地主階級”,反正沒有一篇是好的。英語課不能上,怎麽辦呢?我發現有英文版的《毛澤東選集》,而且譯得非常好。所以別人看中文我就看英文。我記得毛主席語錄裏麵有一條“沒有一個人民的軍隊便沒有人民的一切”,英文是“Without the people’s army, the people have nothing”,這個句子很好,隻要換兩個詞就可以寫成其他一些很棒的句子,所以考研英文我不怕。文化大革命,發動“批林批孔”運動,既然叫我批孔子我就得看孔子的書,所以我趁機把孔子的書都看了一遍。再過一段時間,又要“評法反儒”。這麽一來,我什麽書都看了,打好了曆史與古文基礎,否則以我原來高中的水平,怎麽考得上研究生呢?

   所以人生需要機遇,但更要平時的努力,要為機遇的出現做好準備。有的學生問,如果沒有機遇那豈不是白讀了?我會說,你如果把它作為人生樂趣,怎麽會白讀呢?你們的時代跟我們的不同,現在改革開放有那麽多機會,就看你怎麽爭取。為了抓住機會,各位不僅需要讀書,還要讀社會的書、世界的書,才能獲得真知。

  

   本文來源《中國教育報》,轉載自“壹學者”(my1xuez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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