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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差一點成了宋玉蘭

(2016-01-06 13:15:37) 下一個

我差一點成了宋玉蘭


作者: 謝盛友


閱讀了宋玉蘭的遭遇,我淚流滿麵。


我十八歲的 時候在老家農村。那年家鄉的茶園小學由於校長患病,缺少老師,我當了半年的代課老師。我教三年級的算術和五年級的語文課。校長不在學校,校務由教導主 管,他經常跟我開玩笑:“小謝,應該是你主管,不是嗎?校長病了,你代校長的課,應該也是代校長了!”
教導喜歡開玩笑,後來校長回來,我就“失 業”了,回去生產隊幹活。


獲鄧大人恩準,恢複高考,我沒交白卷,考上了大學,總分成了海 南島外語類狀元,因家窮沒錢買棉襖,填報誌願不填北京大學,第一誌願報中山大學。還好,不然不認識現在的太太,現有賢妻良子、享受天倫之樂,有失有得。 隻是到了海外,有時開會看到來自北大的很牛,什麽“北大是思想家的搖籃”,什麽 ......
心裏就倍感不舒服:“你們不就是比我多一層棉 襖?”
之後的日子就跟你們一樣了,沒什麽好寫的。


2003年,林小峰來信說,家鄉的小學關閉了,他隻好到湖山鎮去當老師了。薄薄一張信紙深深震撼了我的內心,含淚讀完小峰的信,心中感慨萬千。


海 南島文昌縣茶園小學在文革前是整個文昌縣最著名的小學之一。茶園小學坐落在謝文卿祖祠內。原有一座正樓,另外又建了兩排平房。這些房子是什麽時候建造的, 我不清楚,也沒有研究過。校內的景色是非常美的,特別是靠近祖祠正樓那一部分。小學前麵有一條清溪從西向東流,尾部就是農田。登祖祠的高處,可以看到很遠 的地方,向北望,“未名湖”水光瀲灩。夏天則是稻苗十裏,綠葉擎天。向南望,能看到小山坡。 小學時讀書不多,對古代詩人對自然美景的描述和讚美,不甚了了,也沒有興趣。 今天回憶起來,我們的小學是極端美麗的。


那個搖籃文革前每年培養幾十個重點中學學生,當中又每年總有人考上大學,甚至有人能上華南最高學府中山大學。一個貧困地區的小學能有如此成績,不算出名嗎?

文革結束,恢複高考,當年的《南方日報》 刊登《報名過萬,錄取過千》寫的就是我們文昌縣。這一千多個被錄取者當然也包括我們茶園小學的生源,包括我這個笨人,沒考上理科,而成了海南島外語類的狀元。
我 的小學是在茶園小學度過的,她是一所“正規”的五年製小學。那時,我六歲,每天早上背著一個凳子上學。在開學之前,老師就已經說過了,桌子學校裏有,是各 個家長捐的木板做成的。學校裏的一個民辦教師會木工,他把人們捐獻來的木板,一鋸一拚一釘,就成了我們上學用的桌子。我六歲時上的是學前班,沒有教室。學 前班是非正式學生,隻好在學校外的一棵大樹底下上課。黑板則用一根鐵絲係在大樹的樹幹上,我們就在樹陰下上課。教者認真,學者用功。可惜若刮風下雨,我們 隻好停課。


下課後,我們這些學前班的學生必須把自己的桌子搬到三年級學生教室的屋簷下,將它們堆積起來,然後才能背著凳子回家。當年跟著大小孩一起上學,路上有說有笑,心裏感到很高興。


無論走到天涯還是海角,那顆幼小的農民之子的心卻永遠也改變不了,記憶裏童年的快樂全在那所鄉村小學。
我同一般的調皮的男孩子一樣,放學後往往不立即回家,在路上同一些小朋友打打鬧鬧,見到什麽新鮮事兒,必然擠上去圍觀。看到三姑四婆五嬸六嫂爭吵,就更令我們興奮,非得看個水落石出不行。  
我一天一天地數著日子,盼望學前班早點結束,一年級學年正式開始。誰也沒料到,我上學的美夢被文革破滅了。


文 化大革命剛開始時,我們的小學校長林一峰不受之影響。大的小孩跟著大人去“鬧革命”了,可林一峰校長卻挨家挨戶地勸一到三年級的學生返校上課。我當時的確 高興,不用背凳子就可以象大小孩一樣,到教室裏上課,那感覺,真棒!那時,我笨,不懂什麽叫偉大,我隻知道,林一峰校長是天下最偉大的人。
學校的鈴聲來自樹上掛的一截鐵圈。小學裏,20多個學生共用一間教室,一個年級一個班。黑板是當地的泥工製作的,粉筆是花錢購買的,記憶中, 每個老師使用粉筆,用到最後一點為止,絕對不浪費。
沒過多久,轟轟烈烈的運動也深入我們的小學校。林一峰校長由於主張複課,被打成“走資派”,從那以後,我們也上學,但任務不是學知識,而是到學校去揪鬥“走資派”。  


林一峰校長的太太也是我們學校的老師,教語文。她的頭發被紅衛兵剃得光光的,站在舞台上,被自己的學生批鬥。我不敢直看那場麵,盡管我躲得遠遠的,還是聽到了紅衛兵們在高呼:“把走資派的臭婆娘掃進曆史的垃圾堆!”  


小學五年級開始學作文,每學期的作文題目有一篇必定是批判劉少奇的流毒,作為無產階級革命事業的紅色接班人,我們必須年年消毒,月月解毒,日日除毒,刻刻清毒。不讀書的小孩天天搞批判、出牆報。後來,上午我們上課,下午全體師生集體進行勞動。


一 九八八年,我出國前回過一趟母校小學,林一峰校長當然退休了,那時的校長是他的兒子林小峰,我過去的同班同學。林校長告訴我,學校麵臨極大的困境,因為好 的老師都往城鎮裏跑,好的學生也往城鎮裏跑,再加上計劃生育,小孩越來越少,鄉村小學的生源也越來越少。而最主要的原因是,鄉村條件艱苦、貧困,留不住 人。 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跑。  


在小峰麵前,我覺得我好藐小。小峰師範學校畢業後自願回家鄉小學任教,立誌要重振他父親手下文革前的茶 園小學的雄風。他日日夜夜、任勞任怨,而我徹頭徹尾的“唯物主義者”,哪裏生活好就往哪裏跑。在國內時往大都市跑,最後又往國外跑。說我愛國愛鄉,其實真 的不配。今借此小文,再次懺悔我的“不美”。
小時候吃的苦,讓我養成了一切從簡的習慣。講話不要講廢話,也不要講永遠正確的套話。幹活別擺 沒有用的花架子,要有效率。   2005年我讓我兒子回去我的小學校,用照相機拍下我曾經上過課的教室、桌子和凳子。老師已經沒有了,當然,學生也沒有了。我看了照片,想了許多,眼睛潮 潮,鼻子酸酸。


我們這個世界變得這麽熟悉而又陌生,變得這麽現代而又簡陋,變得這麽富有而又貧困。真的,我們在這個世界所做的一切都正確嗎?我問你,我問他,我問我自己。    


上帝,我永遠在你的麵前懺悔我的“不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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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01月04日17:51 法製晚報

代課40年月薪150元“小草這首歌我唱得最好”


核心提示


法製晚報訊(記者 朱順忠 李明德)山西省陵川縣積善村代課教師宋玉蘭從17歲開始,堅守三尺講台整40年。 至今,整個積善村附近不少家庭,大人孩子兩代人都出自宋玉蘭門下,累計教出了上千名學生。然而執教至今四十餘載已過,她仍是代課教師身份。最近三年她的工 資才漲到每月150元,並且這點微薄工資隻有到年底才能拿到。而正式老師一個冬季的取暖費就比她一年的工資高。


為了能轉為正式民辦 教師,她十幾年來不斷奔波,曾堵過領導的門,拍過領導的桌子,但始終沒有得到解決。為圓教師夢她曾被氣哭過,但哭過後擦幹眼淚繼續給孩子們上課。新年第二 天,宋玉蘭在家中接受了《法製晚報》(微信ID:fzwb_52165216)記者專訪,她說:“我就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不需別人同情可憐,我隻想教 娃娃們讀書。對於轉正的事情,那是政府的工作,一切聽從政府安排吧。”


宋玉蘭說,2016年1月2日淩晨,陵川縣政府做出回應,從2015年元月份起,已經把待遇提高至每人每月900元,但是對於代課老師轉正一事,“還是沒明確說。”
月薪150元   說出去是笑話 “看到學生就都忘記了”


法製晚報(以下簡稱法晚):現在你每月工資還是150元?從什麽時候開始拿的?


宋玉蘭:是的,這150元還是從2012年漲過工資後才拿到這麽多的。以前更少,1975年我正在讀高中,村裏娃娃沒老師教,生產隊長派我教這些娃娃們,當時給我記工分。我那時候邊讀高中邊教他們,高中畢業就再也沒離開過這裏的三尺講台。


法晚:真正拿到錢的時候是從哪年開始,有多少?


宋玉蘭:具體哪年記不清了,應該是從上世紀80年代開始吧,那時候每月能拿到32元錢。在當時那個年代算是不錯的,物價低,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從80年代月薪32元漲到如今每月150元,每次漲工資的時候還是很高興,雖然漲的很慢很慢,但畢竟漲了嘛。社會在進步,物價一直漲,待遇哪有不漲的道理。


法晚:可現在每月150元的薪水,對你的付出不會成正比啊。


宋玉蘭:確實太少了,說出去就是個笑話,但沒辦法,現實情況就這樣。總不能撂下娃娃們不管吧。


法晚:村上的群眾知道你每月150元工資嗎?


宋玉蘭:媒體沒報道前,知道的人不多,這下子全部都知道了。以前知道的人都勸我說,給這點錢太少了,還不如在村周邊誰家蓋房子去當建築小工呢,每天也能掙個百十元錢。我聽了這些話覺得很心酸,我也想過做點別的事情可能比這掙的多,但一看到那些學生,我全都忘記了。


法晚:今天是新年第二天,去年的工資全部拿到了嗎?


宋玉蘭:還沒拿到,要等到農曆小年前後才能拿到。平時不發的,都是積攢到農曆新年前幾天一次性全部發給我。
代課40年   多年反映未轉正 “白天上課晚上大哭”


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你當初怎麽會選擇做代課老師?


宋玉蘭:那時候我十七八歲,正在讀高中。缺有文化的人教孩子們,生產隊長和我父親商量後,就讓我幹這個事了。


法晚:當時父親也支持你?


宋 玉蘭:我父親1946年入伍參軍,參加過解放戰爭,是個老革命,我10歲那年他在西藏因公致一等傷殘雙目失明。雖然雙眼看不到,但思想覺悟比較高。他很支 持我去教書,並且說為祖國培養人才,很光榮的工作。平時他還經常給我講,要努力工作,不能誤人子弟,困難是暫時的,慢慢會好起來的。
40年了,以前的代課老師幹三兩年有的就離開,但我一直堅持。父親活著的時候不敢提不幹的事情,父親不在了想想他說的那些話,不能辜負了他的教育,咬牙也得繼續幹下去。


法晚:你一直是代課老師,跟正式老師待遇差別大嗎?


宋玉蘭:唉!咋說呢。差別還是挺大的,正式老師每月工資上千元,我僅有150元,還隻能年底才能拿到,正式老師一個冬季的取暖費就比我一年工資高。但想想都是教書,都是為了娃娃們,心裏就平衡多了。


法晚:這麽多年,為何一直沒能轉正呢?


宋玉蘭:轉正的機會確實有,但那時候我們這山溝溝裏窮啊,消息也閉塞,等知道時已經錯過了。最近十多年也有機會,但我戶口多年前隨丈夫遷到外地了,一直也沒能再遷回來。再說轉正的事情當地教育係統卡的也嚴,都是嚴格按照文件規定辦,所以一直也沒解決。


法晚:沒有把實際情況給相關部門反映嗎?


宋玉蘭:頭發都想白了,都想掉了。多年來我一直反映,堵過領導的門,拍過領導的桌子,但始終沒有得到解決。為這事我哭過很多次,但又能有啥用。白天哭完擦幹眼淚還繼續給孩子們上課,晚上回到家躺下蒙頭大哭,哭著哭著就睡著了,第二天還繼續該上課就上課。


法晚:至今還是毫無任何結果?


宋玉蘭:沒有,每次找領導都是推來推去,像皮球一樣被踢來踢去。追問的緊了,領導就說再追不給辦了,沒政策了。他們每次都是那句“再等等、再等等”,可沒想到一等就是這麽多年。那些條件不符的人家有關係都轉了,可我卻一直轉不了,有種被欺騙的感覺。
教出1000人   不少村民兩代人都教過 “終於把他們送出了山溝溝”


法晚:能夠由代課老師轉為正式教師,對你來說是最大心願吧。


宋玉蘭:肯定是,做夢都想著能有這一天。可是太難了,也太遙遠了。今年都快60歲的人了,身體也不好,不知道還能等到那一天嗎?


法晚:平時無論是村上的群眾還是學校的師生都尊稱你為老師,其實大家都已經把你和正式老師一樣尊重。


宋玉蘭:尊重是相互的,我教了40年書,整個積善村附近不少家庭,大人孩子兩代人都是我的學生,算下來教過的有上千個學生。他們都很尊重我,這讓我很欣慰。但是畢竟我感覺就像臨時工一樣,這麽老了什麽保障都沒有。真怕哪天起不來了,該怎麽辦。


法晚:在你教過的這麽多學生中,記憶最深的有嗎?


宋玉蘭:太多了,一時還想不起來。但我最高興的是有些學生我都忘記教過他們,走在路上碰到我還喊我宋老師,跟我熱情打招呼。有的考上學,給我報喜,我覺得自己沒白幹,沒白付出,終於把他們送出了山溝溝,成了人才。


法晚:群眾也很敬重你,稱你是“小山村不滅的蠟燭”。


宋玉蘭:大家對我的表揚過高了,我隻是盡了一個教書人應盡的責任,隻是一直在三尺講台堅守,其實每個教書的人民教師都是不滅的蠟燭。


法晚:你想過放棄嗎?
宋玉蘭:實話說,不止一次想過不幹了,但都是在心裏想想,到上課的時候還是不由自主地又站上了講台。那一刻,我自己就忘記自己是代課老師身份,跟正式老師一樣。幾十年下來,已經習慣了這種生活,也沒有勇氣放棄不幹。
教書育人工作已經成為我生命的全部。我已離不開這些娃娃們,每天看著他們我覺得自己年輕十幾歲。
愧對兩兒子   老二常年打工沒對象 “老伴掙點錢全給老大看病了”


法晚:除了教書,你的日子過得怎樣?
宋 玉蘭:現在比以前好多了,以前吃不飽,穿不暖,現在吃穿不用愁了。房子舊點不漏雨能住就行。唯一愁的就是兩個孩子的婚事,大兒子身體不好,常年需要吃藥, 老伴掙點錢全部都給老大看病吃藥了。老二今年也二十七八了到現在還沒對象,常年漂泊在外打工掙錢。在我們這裏,他們兩個都是大齡青年了,著急啊。


法晚:對於兩個孩子,你內心覺得愧疚嗎?
宋玉蘭:愧疚還是有的,我和他爸都是沒本事的人,沒能給他們一個好的家庭,讓他們盡早成家立業。
法晚:你自己感覺生活在矛盾中?
宋玉蘭:也可以這樣說,想想家裏事情,肯定愁。但到學校看到可愛的娃娃們,心裏的愁又都沒了。
帶11個孩子   最愛教唱《小草》 “我就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法晚(微信ID:fzwb_52165216):現在教的學生還多嗎?
宋玉蘭:不多了,2000年前我一直代小學課程,各種課都教過。後來小學教師多了,我改帶幼兒班,現在班上有11個學生。


法晚:幼兒班課程應該輕鬆些吧?
宋玉蘭:好一點,每天給娃娃們教些簡單的漢字和加減乘除,帶他們唱唱歌,跳跳舞。
法晚:都教哪些歌舞?
宋玉蘭:很簡單的一些,舞也不會什麽,就是帶他們伸伸胳膊腿,鍛煉鍛煉身體。
歌曲都是簡單的一些兒歌,平時教的最多的就是唱《小草》這首歌。
法晚:為什麽這首歌唱的最多?
宋玉蘭:這首歌我唱的最好,平時在家一個人也經常哼,我覺得我就是小草,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最新進展   月薪升至900元 “沒想到反響這麽大,感謝媒體”
法晚:你的事情媒體報道後引起社會廣泛關注,對此當地政府有什麽回應嗎?
宋玉蘭:我非常感謝你們媒體,報道後沒想到反響這麽大。2號淩晨陵川縣做出了回應,說是從2015年元月份起,已經把待遇提高至每人每月900元。此外村每年收取的3000元幼兒保育費,也作為生活補貼全額發放給幼兒教師。


法晚:針對代課教師轉正一事當地政府如何解決?
宋玉蘭:這個還是沒明確說,縣裏隻是提到所有現在在崗的村雇幼兒教師隻要符合2012年山西省教育廳、監察廳規定的中小學(幼兒園)代課人員統計條件,其60周歲以後可以享受教齡補貼。
法晚:那你符合這些條件嗎?
宋玉蘭:這些都符合,對我來說是個好事,很感謝政府。起碼我的生活現狀能得到改變,孩子吃藥看病會好很多。
稿件統籌:朱順忠
本版文並攝/深度記者  李明德 發自山西陵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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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nBelDi 回複 悄悄話 曾在北方山區的鄉村小學讀過兩年書。幾間平房供兩個村子的孩子學習。農忙季節要去幹農活不上課。每年要上山割荊條交到村供銷社算書本費。中學要到公社所在地去上,高中要去縣城上。
認識一個老家是海南文昌的朋友,對那個地名印象深刻。
北大清華聚集了全國的尖子生,倒是可以牛逼一下,隻是真正牛人卻不那樣去牛,牛的又算不上是真正的牛人,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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