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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盛友:三代海歸的師生情誼
章太炎
現在的年輕人,知道章太炎(1869-1936)的,恐怕不多。章太炎是中國近代史上最具影響的國學大師,也是辛亥革命的重要人物。胡適說:“太炎先生是中國最後的樸學大師,自己雖然不是他的弟子,卻受其影響最深。事實上,在章太炎所有的弟子和學生當中,沒有一個人能夠在舊學上完整承其衣缽,但是對於中國傳統文化的批判性繼承,章門弟子堪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黃侃、錢玄同、許壽裳、朱希祖、周氏兄弟,他們或是五四新文化運動的先鋒,或是共產主義在中國最早的研究傳播者。學生們後來的發展,已和老師的思想漸行漸遠,然而,魯迅卻引用章太炎先生的話為老師正名,(先生)視為最緊要的,第一是用宗教發起信心,增進國民的道德,第二是用國粹激動種性,增進愛國的熱腸。
章太炎出生於書香門第,並且家庭富有,有藏書樓,家中還有醫學家傳。幼年受祖父(章鑒)及外祖(朱有虔,是漢學家)的民族主義熏陶,通過閱讀《東華錄》、《揚州十日記》等書,不滿於滿清的外族統治,奠定了貫穿其一生的華夷觀念,並在後來與《春秋》的夷狄觀以及西方的現代民族主義觀點相結合,形成具有其個人特色的民族主義觀。
1902年章太炎逃亡日本,寓梁啟超《新民叢報》館,並與孫中山結交,極力牽合孫、康二派的關係。同時通過日本的中介,接觸到西方哲學、社會學、文字學等領域的學術著作。
1903年,發表《駁康有為論革命書》,指斥清帝,又為鄒容《革命軍》作序鼓吹,遂發生震驚中外之“蘇報案”,乃與清廷兩曹對質,入獄三年。1906年赴日本參加同盟會,繼任《民報》主筆,主持《民報》與《新民叢報》的論戰。此期間,章太炎主張“以國粹激勵種性”,“以宗教發起熱情”,其《民報》上的文字,乃是以佛理說革命,主張“革命之道德”。撰有《中華民國解》,為“中華民國”國號的創始者。
章太炎與國民黨元老吳稚暉宿怨甚深,其時吳稚暉正在國民黨中任著高官。吳在1936年1月《東方雜誌》上發表一篇題為《回憶蔣竹莊先生之回憶》的文章,吳說:“從1924年到今,我是在黨裏走動,人家看了好像得意。他(章太炎)不願投在青天白日旗幟之下,好像失意。我若此時去同他相打,終好像我仗勢欺人。今後他也大名鼎鼎的在蘇州講學了。黨裏的報紙也甚讚他的讀經的主張了。說不定他也要投青天白日旗的下麵來,做什麽國史館總裁了。那末,我也準備著鞋皮候他。”
章太炎終究沒有去做什麽國史館總裁,也沒有投在青天白日旗下,章太炎先生下葬時依然用的是五色爻(象征中華民國最初的國旗——五色旗)裹屍。章太炎先生逝後,國學會師生遵先生遺願,決心把章氏國學講習會和《製言》雜誌繼續辦下去,可是吳稚暉此時在南京揚言:章氏國學講習會既不是大學,又不類研究院,未經立案,應予封閉,並擬向當局提出。國學會全體聞之氣憤,朱希祖、汪東、潘承弼、金毓黻、孫世揚、諸祖耿、徐複等二十人聯名,致書吳稚暉,由朱希祖、汪東二先生送達。內有“如封閉學會和雜誌社,當一同到南京與吳決戰”等語。最後,吳未敢行事。(詳見沈延國《章太炎在蘇州》,載《追憶章太炎》第401頁1997年中國廣播電視出版社)
章太炎之孫章念馳說:“我祖父一生呢,沒有投到青天白日旗下麵。他一生自認為自己是中華民國的遺民,中華民國是他致力於推翻清政府建立的中國第一個民主共和的國家,他非常忠誠於中華民國的國旗,就是當時的五色旗。”
章太炎逝世,章門弟子十人聯名呈請政府國葬,由朱希祖先生領銜,馬裕藻、錢玄同、許壽裳、周作人、沈兼士、汪東、曾通、馬宗薌、馬宗霍諸先生次之。國民黨政府曾發布“國葬章太炎令”。
朱希祖
現在的年輕人,知道朱希祖(1879-1944)的,恐怕就更少了。但是,學曆史的,若不知道朱希祖,的確不應該,尤其讀中國曆史的,若不知道朱希祖,那非常遺憾。可以這麽說,朱希祖是中國文史分家的第一人,他在北京大學主講中國文學史,第一個在大學文科中創建曆史係,並首任係主任。
朱希祖(逖先)是章太炎的弟子。朱希祖於1905年考取官費留學日本,在早稻田大學師範科研習曆史。1906年陰曆5月,章太炎先生出獄,孫中山先生派人迎接,東渡日本,主任《民報》筆政。是年8月,國學講習會成立,章太炎為主講人。朱希祖於這一年開始從太炎先生聽課。1907與魯迅、錢玄同等人正式受業於太炎先生門下。
章太炎的對朱希祖的評價是“逖先博覽,能知條理”。
傅斯年
傅斯年(1896-1950)於1920年到歐洲留學,先在倫敦大學學院研習三年半後,轉赴柏林大學。1926年10月,傅斯年應中山大學之聘回國,1927年任該校文科學長(文學院院長,並兼中國文學和史學兩係之主任)。
朱希祖與傅斯年,朱希祖是老師,傅斯年是學生。在眾學生當中,傅斯年是頗受朱希祖青睞的好學生。在傅斯年畢業兩年後,朱希祖還在別人麵前讚揚這位學生。1928年夏,中央研究院成立,傅斯年受蔡元培之聘,在中山大學語言曆史研究所的基礎上籌建中央研究院曆史語言研究所。7月,朱希祖受聘為該所特約研究員。
1929年夏,中研院史語所遷至北平,朱希祖聘傅斯年在北在史學係兼課;傅斯年聘朱希祖在史語所兼職。由此,他們從師生關係變成了同事關係,並且還互為領導——在北大史學係,朱希祖是主任;在史語所,傅斯年是所長。
朱希祖是著名的南明史專家,所以,對明清內閣大庫檔案的整理,傅斯年在很大程度上還是仰仗朱希祖的。同時,作為中央研究院曆史博物館籌備委員會的常務委員長,朱希祖在征集文物方麵也下了不少工夫,這在史語所這兩年的年度報告中均有記載。至於傅斯年,在北大這兩年的課自然也是十分叫座,很受學生歡迎。
……
荀況用“青,取之於藍;而青於藍;冰,水為之,而寒於水”,比喻學生可以後來居上,超過老師。韓愈說:“師者,所以傳道、授業、解惑也。”又說:“弟子不必不如師,師不必賢於弟子”,“無貴無賤,無長無少,道之所存,師之所存也。”
看看這三位海歸國學大師,他們的師生關係好像大家庭裏的兄弟關係。他們,師生不但心理相容,而且心靈互相接納。
師生關係,若沒有這種真摯的“家庭”情感,也沒關係,隻要師生在人格上平等,就行。可怕的是,師生關係墮落成“博導”和“被導”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