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 於 個 人 主 義

關 於 個 人 主 義
 
 作 者 ： 謝 盛 友

 
    我 生 長 在 大 陸， 在 我 模 糊 的 記 憶 中， 從 小 學 到 大 學， 以“ 個 人 主 義 批 判” 為 題 目 的 作 文， 我 至 少 寫 過 十 篇。 幾 十 年 來， 在 社 會 主 義 中 國， 人 們 不 能 談 論 個 人 主 義， 似 乎 一 談 到 個 人 主 義， 就 是 不 道 德 似 的。 個 人 主 義 為 社 會 主 義 社 會 所 否 定， 因 為 社 會 主 義 國 家 認 為， 隻 有 通 過 國 家 和 集 體 的 整 體 利 益， 才 能 使 個 人 利 益 得 以 實 現 和 滿 足。
    中 國 的 憲 法 這 樣 寫 道： 我 們 是 社 會 主 義 國 家， 國 家 的、 社 會 的 利 益 同 公 民 個 人 利 益 在 根 本 上 是 一 致 的。 隻 有 廣 大 人 民 的 民 主 權 利 和 根 本 利 益 都 得 到 保 障 和 發 展， 公 民 個 人 的 自 由 和 權 利 才 有 可 能 得 到 切 實 保 障 和 充 分 實 現。
    其 實， 這 個 邏 輯 與 西 方 人 的 觀 念 截 然 不 同。 按 照 西 方 人 的 觀 念， 上 麵 這 段 話 應 倒 過 來 講 才 對： 隻 有 人 民 個 人 的 自 由 和 權 利 得 到 切 實 保 障 和 充 分 實 現， 廣 大 人 民 的 民 主 權 利 和 根 本 利 益 才 有 可 能 得 到 保 障 和 發 展。
    一 句 話， 中 國 強 調 國 家， 西 方 強 調 個 人。 所 謂 個 人 主 義， 是 一 種 政 治 的 或 倫 理 的 學 說， 也 可 以 說 是 一 種 社 會 哲 學， 它 重 視 個 人 自 由， 強 調 自 我 支 配， 反 對 外 來 約 束。 作 為 一 種 價 值 體 係， 它 主 張 一 切 價 值 均 以 個 人 為 中 心， 或 者 說 個 人 本 身 具 有 最 高 價 值； 一 切 個 人 在 道 義 上 都 是 平 等 的； 強 調 個 人 自 信， 而 又 尊 重 他 人； 反 對 權 威， 認 為 個 人 有 權 不 同 於 他 人， 有 權 同 他 人 競 爭。 在 經 濟 社 會 裏， 隻 有 具 體 的 個 人， 才 知 道 他 如 何 去 掙 錢， 如 何 去 花 自 己 的 錢， 任 何 旁 觀 者， 不 論 是 他 的 家 長 還 是 朋 友， 不 論 是 領 導 還 是 政 府， 隻 能 給 他 提 供 參 考 性 建 議， 而 不 能 替 他 去 掙 錢 和 花 錢。“ 社 會 主 義 市場 經 濟” 這 個 命 題 的 主 要 缺 陷 是， 它 強 調 的 是“ 國 家”， 而 非“ 個 人”。
    為 什 麽 說“ 社 會 主 義 市場 經 濟” 行 不 通 呢？ 因 為 市場 經 濟 的 核 心 理 念 是 關 於“ 個 人” 的 預 設， 即 在 市場 經 濟 活 動 中， 個 人 是 最 合 理 的 決 策 者， 個 人 最 知 道 如 何 為 謀 求 其 自 身 的 利 益 進 行 經 濟 活 動， 換 一 句 話 來 說， 市場 經 濟 隻 相 信 個 人。 所 以， 在 市場 經 濟 下， 經 濟 的 決 策 隻 能 是 分 散 進 行 的。 這 樣， 不 僅 使 得 個 人 在 經 濟 活 動 中 對 自 己 的 經 濟 行 為 負 責， 而 且 也 調 動 了 個 人 創 造 財 富 的 積 極 性， 同 時 又 分 散 了 不 當 決 策 的 風 險， 從 而 也 相 對 地 減 少 了 總 體 經 濟 的 風 險。
    在“ 社 會 主 義 市場 經 濟” 中，盡管 一 再 縮 小 指 令 性 計 劃 和 物 價 控 製 的 範 圍， 放 開 各 種 專 業 市場， 擴 大 股 份 製 的 範 圍， 但 始 終 還 沒 有 逃 出 計 劃 經 濟 的 框 架。 也 就 是 說， 社 會 主 義 市場 經 濟， 仍 然 把 經 濟 的 決 策 權 集 中 在 少 數 的 計 劃 者 或 官 僚 者 手 裏， 等 於 把 決 策 的 風 險 也 集 中 起 來。 在 中 國 大 陸， 沒 有 產 權 作 基礎， 又 缺 少 法 治 和 新 聞 監 督， 決 策 權 一 旦 集 中 起 來， 決 策 錯 誤 的 機 會 和 代 價 當 然 就 很 大， 而 決 策 者 又 不 必 為 其 後 果 負 責。 顯 然， 空 洞 地 強 調 國 家 利 益， 是 違 背 市場 經 濟 的 規 律 的。
 
1994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