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秤砣

水中秤砣

作 者 ：  謝 盛 友

朋友打電話，第一句話肯定是問生意好嗎，接著問忙嗎，然後來聊家常。電話裏這樣的開場白，幾乎成了我們這些餐館老板的職業病。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老祖宗說的這話的檔次很高，不惑年紀的我們還是很難弄懂其中的道理，但是往往事實就擺在我們跟前。
如今的食客一個比一個刁，一天比一天難伺候。天太熱，鬼佬要去遊泳曬皮膚吃冰淇淋，不愛來中國餐館吃熱炒；天太冷，鬼佬喜歡滑雪板賽過喜歡鐵板；下雨下雪，鬼佬懶得出門；遇到足球賽，客人們要麽訂外賣在家享用，要麽上酒館集體看球，人家有人家的文化，好象吃中餐看足球不怎麽般配......就算客人走進來吃飯，也麻煩不少，愛吃葷的人嫌炒肉片的總量趕不上希?餐館那一大盤烤肉；愛吃素的人覺得?有豆芽筍片或木耳才是正宗中國菜，別的東西名字取得再好也白搭；除此之外，還有怕味精過敏的，怕麵粉過敏的 ......這些特殊的客人要特殊的關照。

有客人來了，吃了，滿意地走了，下次又光顧，這時老板才有稍微的成就感，不過事物都是在發展變化著，下下次呢？看來老板對他的生意永遠沒有放心睡大覺的時候。唉，看天吃飯，這不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是什麽？
我把餐館的生意比喻為“水中秤砣”，我們這些餐館老板便是潛水運動員。一個秤砣在水裏，你不托住它，它會立刻往底下墜落，同時，你另一?手和雙腳還得不住地?水，保證自己和手中的秤砣一起不往下沉。我們餐館的生意也一樣，不硬托住，一下子就往下跌。為了生意，餐館老板就像潛水運動員一樣，一年到頭在那裏撐著，絲毫不可怠慢。
誰都知道，打江山難，守江山更難。開張一家中國餐館，是很容易的事，買齊東西，找全人手，等著開門就行。但是，餐館開張後有否生意，是一件很難的事，若有生意，能夠保持生意，更是“蜀道難，難於上青天”。餐館生意一不留神，就往下跌，而且跌的速度就像秤砣入水，一日千丈。生意一旦跌到，再想往上拉，培植的功夫要花上千倍萬倍。
因此，我內心的感觸是，每天到餐館，當我換上老板製服時，心裏總是這種滋味：我剛剛換上潛水運動員的運動衣，一天的潛水鍛煉開始。
瘋牛病在歐洲泛濫，其毒害直接滲入中餐館。中國餐館並非靠買牛排著稱，然而，談牛變色的偉大“皇帝”，好象接到什麽命令：吃什麽我都不放心，除非我自己飼養、種植、或自己采購、自己下廚。
二零零零年十二月三十日，是我小店千禧年營業的最後一天，一位老客人臨走時說：“我祝您明年的菜單再多添樣素食菜。”看來，不光歐洲牛要改吃植物飼料，歐洲人也棄葷從素了。

一九九五年，德國圖片報信口雌黃：在柏林的中國賣狗肉。那時我還沒有餐館，但是身為旅德僑學界聯絡小組的成員，協助各位僑領到漢堡的圖片報門前抗議，我帶領呼德語口號，直到喉嚨沙啞為止。當時在旅德僑學界的努力抗爭下，圖片報終於刊登了旅德僑學界的投書，並向旅德華人道歉。盡管討回了華人餐館的清白，但是，那次狗肉事件中的“狗肉謠言”對中餐館的傷害是無法估量的。它不但直接影響德國食客的腳，讓他們在中餐館門前止步，而更重要的是，它影響了德國食客的腦，讓他們慢慢地這樣思維：少與中國人打交道為妙。
狗肉風波直接衝擊的是在德國的中餐館，而瘋牛病席卷的則是所有的餐館，整個德國社會。也因此，我那水中的秤砣之籌碼也越來越重，我需要托住它的力氣也越來越增多。
有人把生意好歸功於風水好，可是風水這東西包含的內容太多了，如果把生意不好的原因也怪罪於風水不靈光，那豈不太容易為自己解脫了？
生意難，狗肉事件後、瘋牛病襲擊下的餐館生意就難上加難啦。但是，我們絕對不怨天尤人。回到本文開頭的那句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們需要不停地謀事，隻要謀事，總有成功的時候。

(2000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