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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書院坐北朝南
蘇東坡在海南
宋哲宗紹聖四年(公元1097年),蘇東坡被貶為瓊州別駕。 他先住在儋州官舍裏,後被上司逐出,便在桄榔林裏蓋了幾間茅屋居住,命名為桄榔庵,蘇東坡與當地人結下深厚感情。簷州州守張中和黎族讀書人家黎子雲兄弟共同集資,在黎子雲住宅邊建一座房屋,既可作蘇東坡及其少子蘇過的棲身之處,也可作為以文會友的地方,蘇東坡根據《漢書•揚雄傳》中“載酒問字”的典故為房屋取名“載酒堂”。以後,蘇東坡便在載酒堂裏會見親朋好友,並給漢黎各族學子講學授業,傳播中原文化。
清代,載酒堂改稱東坡書院。書院舊址雖已經曆了900 年的 風雨侵蝕,但海南人出於對蘇東坡的懷念仰慕之情,幾番修建、 擴建,現在東坡書院已完全恢複了當年風貌,成為頗具規模的旅遊點。
位於海南島儋州市中和鎮的東坡書院,古時候是儋州府所在地,彎彎曲曲的村街,全用青石板鋪成,古廟古寺石碑隨處可見。 古老的東坡書院就在一片椰林之下。
東坡書院坐北朝南,院門軒昂宏闊古雅別致。門上橫書“東坡書院”4 字,為清代舉人張績所題。院內一座池塘清波漣漪, 有小橋從池塘上跨過,直通載酒亭。載酒亭綠瓦重簷,上層四角, 下層八角,各角相錯,呈欲飛之勢。亭中懸一塊“魚鳥親人”橫匾,意為蘇東坡遠謫海南島,隻有魚鳥是他的親人。亭上繪有反映蘇東坡當年生活、寫作、授徒情景的8 幅圖畫,生動形象。載酒亭東西兩側,有金魚戲水、紅蓮盛開的蓮池。
書院的第二進,是長方形的“載酒堂”。這裏曾是蘇東坡講學、會友的地方,是東坡書院的主體建築。堂中兩側,有曆代名人的詩文碑刻13座。後牆上的兩幅大理石刻,右邊一幅為明代大文學家宋濂所題,左邊一幅是明代大畫家唐寅所畫的《坡仙笠屐 圖》:蘇東坡頭戴竹帽,腳穿木屐,高卷褲管,身體向前傾斜, 在村路上頂雨急歸。
書院的最後一進是大殿,大殿正中有一組玻璃鋼製作的塑像, 是蘇東坡和兒子蘇過以及好友黎子雲,殿上題匾為“鳴雪因緣”。 大殿裏還陳列著蘇東坡的許多書稿墨跡以及他在海南的文物史料。
在東坡書院兩側各有一座小跨院,分別叫作東園、西園。西園是座花圃,在花海中蠢立著蘇東坡銅像,他手握書卷,腳踏芒鞋,儒雅風流。東園裏有一口井,叫欽帥泉,為明萬曆年間所挖, 井水清涼甘冽。書院中還設有展覽館、望京閣等供遊人參觀、遊覽。
當年,來到海南島時,蘇東坡幾乎是被整個社會所拋棄:政敵尋隙加罪,朋友叛賣斷交。然而,恰如宋詩人楊萬裏所言:先生無地隱危身,天賜黎山逐活臣。被中原驅逐拋棄的東坡,成了海南的至寶。
自從東坡來後,海南人文昌盛,就連他當年親熱過的山水亭閣,如今也成為中國文化的一方聖地。千載之後,再踩著東坡的腳印行走在這座海島上,看著那些已融入了東坡生命的遺跡,我們的雙眼會感歎海南豐富的人文和幽雅的山水,而我們的耳邊,是否也會回響起東坡當年的歎息與歡笑?
如果說在黃州蘇東坡反觀自身,找回一個真正的自己,漸漸回歸於清純和空靈,那麽在海南他已經完全沉澱下來,做到真正的淡泊和靜定。黃州時期精神上的孤獨無告在海南轉化為對苦難的審美,那在黃洲的“揀盡寒枝不肯棲,寂寞沙洲冷”的縹渺孤鴻影在海南亞熱帶雨林找到了歸巢。
元符三年,65歲的蘇東坡終於告別在海南三年的貶謫生活,他寫下著名的《六月二十日夜渡海》,裏麵有這樣的詩句:“九死南荒吾不恨,茲遊奇絕冠平生。”他把貶謫當成一次“公費旅遊”,胸襟何其廣闊,氣度何其恢弘!
我們對蘇東坡海南生活的生活一般隻停留在他更為有名的《自題金山畫像》的自嘲上,此詩寫在他去世的前一年(公元1100年):“心如已灰之木,身如不係之舟。問汝平生功業,黃州惠州儋州。”詩中的“儋州”就是現在的海南儋州市,也即東坡先生說自己“垂老投荒”的地方。在儋州,蘇軾身如不係之舟,獲得空前的自由;心也不是已灰之木,海南濕潤的天氣使屢遭貶謫的他枯木逢春,更重要的是他的學養和人生哲學給他生命之樹最充足的水分,海南明亮的陽光使他人生最後的幾年結出豐碩的果實。
現在的特區海南在宋代是十分荒涼的,按蘇軾的話說“嶺南天氣卑濕,地氣蒸褥,而海南為甚。夏秋之交,物無不腐壞者。”海南的生活是十分艱苦的,“食無肉,病無藥,居無室,出無友,冬無炭,夏無寒泉”。他自己也嗟歎:“人非金石,其何能久?”到海南之前,蘇軾覺得自己無複生還之望,極度消沉,曾說到海南後,“首當做棺,次便做墓”。但到海南後,生活的風雨並沒有淋濕蘇軾的心靈,他像在黃州時一樣“何妨吟嘯且徐行”、“ 一蓑煙雨任平生”。如果說他在黃州的心境是“也無風雨也無晴”,那麽他到海南後,看到更多的是這裏明淨的陽光。
他用僅有的一點錢在桄榔樹叢中蓋座房子以安身立命,起名為“桄榔庵”,準備在這裏度過垂暮之年。他把海南當作自己心靈的故鄉,在《別海南黎民表》中他這樣寫道:我本儋州人,寄生西蜀州。他的心境如海南的勝景“天容海色本澄清”,海南的天空同他的胸襟一樣少陰翳,大海的澎湃給他帶來血液的潮汐,他沉靜下來,如蔚藍的大海一樣澄清,不染塵滓。
蘇軾的通脫在於他廣袤的宇宙找到生命哲學的支撐點。在黃州,他感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於我皆無盡也”。在海南,他在日記中這樣表達對人生困境的曠達態度:天地在積水中,九州在大瀛海中,中國在少海中。有生孰不在島者?
在黃州他飲酒,“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我多少覺得他此時的酒有澆心中塊壘的意味,到海南後,他也飲酒寫詩,更豁達。請看他的《絕筆三首》(之一):寂寂東坡一病翁,白須蕭散滿霜風。小兒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醉態可掬,其幽默和通達的心態則更令人景仰。他飲酒迷失了路,“但尋牛矢覓歸路,家在牛欄西複西”。他也品茶,“大瓢貯月歸春甕,小勺分江入夜瓶”《 汲江煎茶》。在黃州,他沐江上之清風,望山間之明月;在海南,他將月和著茶水飲下。他品茶,品味人生,然後抵達生命境界的機致。
真正的曠達不是尋求,不是求告,而是從容、淡漠和厚實,是把際遇當作閱曆,把他鄉當作心靈的故鄉。
(謝盛友 參考多種文獻編輯,2008年2月25日,德國班貝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