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人，補鈣！

作者：謝盛友

在為“契約”內容備課時，妻子進來問我今天的鈣片吃了沒有。服用了鈣片後，
看一看、讀一讀那密密麻麻的金屬鈣說明書，突然間來靈感，所以寫了這篇文
章。
鈣在人體內無所不在，其中大多數鈣以骨鹽形式存在於骨骼裏。骨骼中鈣的含量
約占人體總鈣量的99%，僅有1%左右分布於各種軟組織中。
如果把人體換成社會整體，說實在，鈣正象契約(合同)。社會整體這個結構中，契
約無所不在。

鈣在各組織中、包括骨組織中的含量是相對穩定的，但鈣的存在並不是靜止不動
的，人體各組織間無時無刻進行著鈣的交換，人體內鈣水平始終在一種動態平衡
狀態，即吸收與排泄之間相對平衡，骨組織與細胞外液的鈣交換是永不停止
的。舊骨不斷吸收，新骨不斷形成，是骨鈣的新陳代謝過程。
社會上的契約也不是靜止不動的，也無時無刻進行著交換，始終處於一種動態平
衡狀態。舊 的契約不斷被解除，新的契約不斷形成，這就是社會整體的新陳代謝。

正常情況下，人體攝入的鈣經過體內代謝後，多餘的鈣需要排出體外。鈣的排泄
途徑主要有腎髒、消化道、乳汁、汗液四種。
正常情況下，社會整體內代謝後，多餘的契約需要被排出去。契約不外於： 民與
民、民與官、官與官。解除的途徑不外於民與民、民與官、官與官的私下溝通諒
解，不然就是通過司法、通過法院的判決而解除。

長期缺鈣，營養會不良，會帶來許多疾病。實際上缺鈣本身就是一種代謝性
疾病，隻不過它是通過其他公認的疾病來體現的，因此，也有人把缺鈣稱為人生的
一種沉默病。
缺鈣首先是骨骼缺鈣，引起骨質疏鬆和骨質增生以及各類骨折；另一方麵是血液
及細胞內的鈣含量增多，引起動脈硬化、高血壓、結石、老年癡呆等病症。這種骨
鈣減少、血鈣和細胞內鈣含量增加的現象，是導致人體衰老的基礎。
社會整體若長期缺乏契約製衡，也會營養不良，帶來社會不健康。腐敗的社會也
是一種沉默病。

過量補鈣不僅是一種浪費，而且， 對某些人也可能產生不良影響。在補鈣結合補維生
素D時，應防止過量維生素D中毒。對絕大多數健康人來說，補鈣量在每日2000毫克
的範圍內是安全的。
同樣道理，契約泛濫成災也不僅是一種浪費，而且對整體社會也可能產生不良影
響。有契約，還必須有各種各樣的行政法規來結合，更需要人的道德，以防止契
約過量而中毒。

然而我們中國人很缺鈣、更缺乏契約精神。

中國人遇事講情麵、講義氣，本來屬於自己的 權利，為了麵子，可以不要：反正
都是自己人！一句話既推掉了權利也推掉了責任。兩人親如兄弟，合夥做生意，
本來應該先簽訂契約，明文寫清楚，將來如何分紅，但是，礙於麵子，隻要心裏明
白就行，簽個契約，倒讓外人笑話。可是到頭來還是兩個親如兄弟的合夥人鬧得
天翻地覆。西方人很講究契約，因為西方人認為，個人的權利是獨立的、平等的，
彼此不能依附，隻能契約。中國人往往先君子後小人，而西方人往往先小人後君
子。

剛到德國來時，覺得德國人生活得很傻、很呆板，大事小事都要簽合同，小孩還
沒出生，當父母的就得替他 (她)簽了一大堆合同，當時認為德國人的管理很官僚而
且死板，因此，有時我甚至有一種抗拒的心理。在西方生活時間長了，才慢慢地
理解老外的這種契約精神。

可以說，個人獨立、平等是契約的基礎。整個社會就是一團亂七八糟的線，這團
線被各式各樣的契約網起來，個人與個人、個人與公司、個人與社團、公司與公
司、個人與政府、公司與政府、政府與政府……。

當然我們要知道，契約是認真的、負責的。A (房東)與 B (租用者)簽訂合同，合同規
定：B有權利將 A租給他的臨街房子改造，裝修後作為商店，可以自己使用，也可以
租給第三者 (C)使用，合同期限為十年。
A不能因為兩年後，看到 B利用他的房子賺大錢，而終止租賃合同。在這十年之
內，若 A把房子賣給 D，新的房東 D還必須把 A和 B簽訂的合同一起購買下來。這
就是契約的延續性。

個人與個人的情況是這樣，個人與國家的情況也是一樣。個人與國家的關係，說
穿了，也是一種契約關係，即具體的個人承認政府的合法性，委托政府管理自己
的國家。國家與個人不是什麽倫理關係，而是一種契約關係。
高一涵在《民約與邦本》、《國家非人生之歸宿論》等文章中反複強調：“國家者，
非人生之歸宿，乃求得歸宿之途徑也。人民、國家，有互相對立之資格”。個人的
人格不能被侵犯，“故欲定國家之蘄向，必先問國家何為而生存；又須知國家之
資格，與人民之資格相對立，損其一以利其一，皆為無當”。所以“小己人格與國
家資格，在法律上互相平等，逾限妄侵，顯違法紀。”

曆來我們中國的曆史，都沒有解決“任何個人是不是、可不可以一種獨立人格存
在”這個問題。嚴密的“三綱五常”，君為臣綱，父為子綱，夫為妻綱，在這種金
字塔形的等級秩序結構中，君主高高在上，位於最頂端，神聖不可侵犯，“個
體”無條件地受“整體”的宰控，沒有個性，更談不上什麽自由。這樣的社會關係
是一種依附性的倫理關係，綱常之網是將個人緊緊地束縛起來、鑲嵌起來。而契
約之網是將個人歸納起來、秩序起來。

中國人麵臨的首要任務是，打破綱常的社會結構，把個人從依附性倫理關係中解
放出來，成為獨立的、平等的個人。在人人平等、注重並保護個人權利的條件下，
隻能建立契約關係。因為個人的權利是獨立的、平等的，彼此不能依附，隻能契
約。

民主政治的根本在於個人的人格獨立，而這正是中國人所沒有的，所以，中國現
代化的根本在於國民性的改造，在於獨立人格的培養。

所以，作為具體的個人，中國人需要補鈣，才能成為健康人。作為整體的社會，中
國人更需要補鈣，才能成為健康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