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塑料外賣袋

幾個塑料外賣袋
作者：謝盛友

阿婆又來買飯了，她看上去年齡超過七十，可是走路很穩，看得出，阿婆每次出門都梳妝打扮得很整潔且得體。她一進門就很友好，滿臉笑容，用三倍的努力拚命掩蓋濃厚的巴伐利亞口音，企圖用標準德語向我表達：我為孫女買一份什錦雞肉飯。
這位阿婆，我不知道她的名字，但是她的形象我記得很牢。阿婆每次來買飯都自己帶一個塑料外賣袋，免得我再給她一個，她為我省錢。今天的阿婆更不簡單，她除了自己帶一個外賣袋外，還給我帶來很厚一疊用過的塑料外賣袋。“這些都是我孫女平時在您這裏買飯時帶回家的，我每次將它擦幹淨，折疊好，今天我孫女沒空來買飯，我為她效勞，所以趁這個機會將這些塑料外賣袋還給您，您可以重新利用。”阿婆實實在在地給我解釋。
接納阿婆“歸還”的外賣袋，覺得它很重。這份情誼太重了。一個平時不大起眼的阿婆，視我這位老外為賓客。七十多歲的德國阿婆，平日惦記著我這個開快餐店的中國人，這份情誼能說不重嗎？
臨走時，阿婆說：“你們也不容易，現在什麽都漲價，而你們快餐店飯菜的價格五年不變。”
有些客人到快餐店來買飯，一人吃飯，卻拿去一 打餐巾紙，某些餐巾紙還沒有打開就被扔到垃圾桶裏，浪費驚人。我隻好用德文寫個牌子：一個客人最好隻使用一張餐巾紙，以免浪費。寫歸寫，浪費照浪費。年輕客人才不管你那一套，不要錢的東西，不拿白不拿。怎麽說來的，客人就是上帝。我敢怒犯上帝？某些客人更糟糕，吃一份什錦菜加飯，卻挖去半碗辣椒醬。要是他不怕辣或辣不怕或怕不辣， 能把半碗辣椒醬吃完就算了，可是，我們的上帝客人誤把辣椒醬當番茄醬，用餐後，客人碟子?的那一片鮮紅?乎沒有動過，顯得格外耀眼。 
一位年近三十的靚女進來，不顧左右，劈哩啪啦地教訓我起來：“你們怎麽賣這種罐頭飲料？你們知道嗎？罐頭非常危害環境，我們綠黨經常舉辦活動周，抵製不利環保的商品，本周活動重點為抵製鐵罐頭食品和易拉罐飲料。這?是一份簽字材料，希望所有賣飲食的商店老板都簽字，抵製銷售易拉罐，隻要你們不買，製造廠家就不生產了。”
我拒絕在抵製單子上簽字，並非我沒有環保意識，我覺得我這小小的快餐店，要我賣瓶裝飲料，收瓶退瓶算押金，太麻煩了。
靚女要一份什錦菜加飯，說是要帶走在路上吃。我將飯菜裝在一次性便當飯盒裏。可靚女並不走，而是在店裏吃。
“您不是說要帶走嗎？”
“我是要在這裏吃，你們的碟子太淺了，吃起來不太方便，還是這樣的外賣便當盒子深些，吃起來方便。”
吃到一半，靚女問我有否瓶裝飲料賣，她想喝點什麽。我回答隻有青島啤酒，玻璃瓶不要交押金。
“我不喝酒。青島啤酒玻璃瓶子不交押金，那更不公平了，你們中國生產啤酒賺錢，倒舒服，把玻璃瓶子扔在我們德國，讓我們德國為你們中國人處理垃圾。您可以給我一杯自來水嗎？”靚女問。
“在這喝？這樣的話，我用玻璃杯給您裝，自來水免費。”我要伺候我的上帝。
“您還是給我一次性厚紙杯吧，說不定，我等的公共汽車來了，我可以帶走。”
靚女與我告別，揮揮手，沒有帶走飯盒。一杯自來水隻喝一半，留下另一半水連同印有她口紅印子的紙杯。 
我說：“這一次性厚紙杯也是從中國買來的。”
“可是，自來水是德國的。”靚女反駁道。  

[穆紫荊]

靚女是個假道士，老嫗卻是個真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