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戰後嬰兒潮一代美國民主黨的政治家中,有兩位最偉大的奇才:第一位叫克林頓,第二位還叫克林頓。他們的區分是一男一女,一個名字是比爾,一個是希拉裏。現在要看看,這對政治夫妻能否創立一個新的政治王朝,重返闊別八年的白宮。具體地說,就是看看希拉裏能否成為美國曆史上第一位女總統,讓克林頓們成為第一對總統夫妻。 希拉裏的總統野心,在克林頓還沒有卸任時就成了華盛頓的政治晚餐。不過,直到最近為止,希拉裏當總統的說法還更象是個未來派的幻想小說,而非將要麵臨的政治現實。道理也很簡單:美國人不可能接受一個女總統。況且,克林頓夫婦在早已經被共和黨給妖魔化。百分之44%左右的美國人,一提起希拉裏就搖頭。這就是說有接近半數的選民早就下定決心不會選她。她根本湊不足必要的選票。 然而,任何低估克林頓夫婦的人都會受到懲罰。2000年希拉裏空降紐約州選參議員,當時許多人也認為她很難得手。第一,當時正在克林頓的性醜聞的餘波之中,美國已經產生了“克林頓疲勞症”。這也是戈爾失利的一大原因。希拉裏頂著克林頓這個姓,非打逆風球不可。第二,美國的參議院選舉屬於地方政治。美國的政治草根性很強,選民很反感那些空降的政治領袖。希拉裏不是紐約州居民,突然在當地買了棟房子,登記成紐約人選參議員,仿佛是政治炒股。難道她把當地人當傻子嗎?所以,她剛剛出戰,形勢並不看好。她跑到紐約北部偏遠地區的保守派大本營搞所謂“傾聽之旅”,被一些政治評論家看作一個笑話。但是,她居然在“傾聽”中贏得了北部保守地區選民的支持,使其政治對手後院起火,使笑話變成了現實。誰敢說她在全國政治中不會故伎重演呢? 最近《時代周刊》發表的調查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目前,麥凱恩正在鎖定共和黨總統候選人的位置。連他的黨內保守派死敵乃至布什的人馬,都在迅速向他靠攏。但和麥凱恩競選總統,希拉裏隻落後兩個百分點,這基本上在民調錯誤率的邊際之內,說兩人不分勝負是再準確不過了。相比之下,克裏會輸給麥凱恩十個百分點,戈爾會輸九個百分點。現在希拉裏幾乎是民主黨的唯一希望。 再看看其他民調數據,希拉裏的優勢更加明顯。有53%的選民對她有良好的印象。大約在一年前,這個數字還在50%以下,和對她有負麵印象的比例不相上下。這再次說明,她有能力說服那些似乎早已對她抱有成見的選民。相比之下,戈爾獲得選民良好印象的比例在49%,愛德華茲在46%,克裏在44%,沒有一個超過半數。對她有負麵印象的選民雖然高達44%,但戈爾和克裏在這方麵要更不討人喜歡。唯有愛德華茲的負麵印象率比她低,為31%。這與其說明愛德華茲有什麽優勢,不如說是他在當前愛憎分明的政治環境中沒有希拉裏的知名度。有23%的選民對他所知不多。從2004年至今,一係列民調反複證明,如果希拉裏出戰,她將輕鬆地鎖定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的位置。 那麽,希拉裏的白宮之路將遇到什麽挑戰?她的政治才能是否可以應付這樣的挑戰?分析一下這樣的問題,就可以看出她當總統的勝算。 現在已經沒有人可以把希拉裏及其政治前途和她的夫君克林頓分開。不過,這對夫婦雖然政治立場一致,政治風格和才能卻大異其趣,甚至完全相反。所以,在處理和克林頓的關係時,希拉裏要特別小心。她如果一味模仿克林頓的成功,弄不好會落得個東施效顰。同時,她如何把克林頓為己所用,也是她成敗的關鍵。 在智力上,這對夫婦都是人精,聰明程度不分彼此。兩人都博聞強記,政策領悟力敏銳深入。比如克林頓,當初選總統時,是阿肯色這麽一個小州的州長,沒有見過什麽世麵,不懂得國際事物。其對手老布什則是國際事物的專家。在大選辯論時,評論家看出老布什臉上露出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自己居然還得和這種什麽都不懂的人辯論!結果,克林頓不僅贏了,而且很快就精熟世界大勢,乃至非洲小國的內閣部長也記得清清楚楚,成為當之無愧的世界領袖。他卸任後,國際事物竟成了他的專業,比老布什在世界上更有號召力。希拉裏當選參議員,也是靠內政問題,對國防完全是外行。但是,當美國陸軍副總司令John Keane和希拉裏談了45分鍾後,對她在軍事問題上的知識和洞察力感到非常吃驚。對克林頓夫婦,誰也不敢說他們不懂什麽。他們都有典型的優等生的素質,學得極快。這是勝任總統之職最關鍵的素質之一。特別是在無行政能力的布什之後,這種素質在白宮裏更是彌足珍貴。 不過,在打動選民這一點上,希拉裏比克林頓明顯低一鬥。戰後三位魅力總統:肯尼迪,裏根,克林頓,其感染力是誰也學不來的。今年初,在馬丁.路德.金的遺孀Coretta Scott King的葬禮上,美國政要如數到場,克林頓夫婦現後發表了演講。事後《紐約時報》報道說:兩人一比就明白,希拉裏不是克林頓。克林頓講話象個牧師,富有煽動性。希拉裏則象個律師,講起來邏輯嚴密,天衣無縫;一聽就知道:她非常聰明刻苦,但絕不是天才。 這一點,被兩黨的分析家都注意到了。肯尼迪總統的撰稿人Theodore C. Sorensen用曆史上的偉大講演家對克林頓夫婦進行了一番非常精道的分析:當羅馬共和國時代的政治家西塞羅講演時,聽眾無不讚許地說:“他講的在理。”但當公元前四世紀古雅典的雄辯家狄摩西尼講演時,聽眾立即熱血沸騰地歡呼:“讓我們去遊行吧!”這就是希拉裏與克林頓之別。共和黨的戰略家Frank Luntz也說:克林頓講話總有一種懸念。他完全不可預測。當他把手輕輕地搭在講壇上時,馬上就會創造出令人敬畏的氣氛,讓你急著要聽他講什麽。共和黨人都服他這一點。希拉裏則不同。你事先知道她要說什麽。她沒有官司可賣。 但是,比起火一樣浪漫的克林頓來,冰一樣冷靜的希拉裏卻更善於經營,更守紀律,每走一步都反複計算,並嚴格按計劃走。她能有今天的權勢,除了克林頓的因素外,更在於她次次算對,步步走正,能巧妙地把自己的弱勢轉化為優勢。 在1990年代,共和黨的宣傳機器傾其全力幹一件事:妖魔化克林頓。克林頓的性醜聞,也正好幫了對手的忙。希拉裏則被描繪成一個為了爬上權力的階梯不惜容忍丈夫婚外放縱的馬克白斯夫人式的刻毒女人。但是,希拉裏恰恰把這種妖魔化作為自己在黨內的政治資本。 在美國的兩黨政治中,絕大多數有總統野心的政治家都必須會玩兒一個複雜的牌局:平衡本黨選民和全國選民的政治要求。不滿足本黨選民的利益,根本無法贏得預選;但太忠於本黨,立場太靠左或太靠右,就會得罪本黨之外的中間派,失掉大選。民主黨近幾十年來在總統政治中處於弱勢,這種平衡就更重要。克林頓的成功,就在於他把民主黨從激進的左翼轉化為溫和的左翼,政治立場向右靠。許多克林頓一代的所謂“新民主黨人”,都認識到這是民主黨致勝的關鍵。但是,向右轉的代價,是觸犯本黨的既得利益,失掉本黨的提名。這次最典型的一個例子就是康州的參議員利伯曼。此公當年是戈爾的副總統候選人,在黨內聲望本來很高。況且,參議員的選舉,在任者大多是十拿九穩。更不用說在民主黨得勢的康州,民主黨的參議員在競選連任時幾乎沒有對手。但是,這次利伯曼由於支持伊戰,惹惱了本黨的主流勢力,竟在連任的預選中,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民主黨人Lamont擊敗。 從意識形態上看,利伯曼其實和克林頓那種向右轉,爭取中間選民的所謂“新民主黨人”是一係。在利伯曼預選告危時,克林頓親赴康州為利伯曼站台,半開玩笑地教誨民主黨人:“我們民主黨人的一個特點就是喜歡思考。一思考就會有不同意見。所以,我們的傳統是容納不同的聲音。”然而,以克林頓的魅力,也拯救不了利伯曼的命運。可見向左轉的代價哪怕是一個資深民主黨政治家也支付不起。 當利伯曼失利後,紐約州的左翼民主黨人Jonathan Tasini馬上來挑戰希拉裏。因為她在伊戰上的立場,和利伯曼非常接近。但是,這種挑戰如同螞蟻啃撼大樹,根本無法成氣候。為什麽希拉裏能右轉,利伯曼卻不能呢?這當然和兩人的政治才幹有關。利伯曼支持布什的伊戰,卻不懂得和他拉開距離。結果伊戰陷入泥沼,布什支持率大跌,利伯曼身在一個反戰黨中,當然政治行情看落。希拉裏則知道,自己畢竟還要靠和共和黨的不同來過日子。況且布什治國無能,是個根本靠不住的人。所以,她一方麵堅持美軍要留在伊拉克,一方麵指責布什無能,呼籲拉姆斯菲爾德辭職。她最近在國會聽證會上和拉姆斯菲爾德唇槍舌戰的交鋒,不僅顯示出她在國防問題上不是個軟貨,而且得了幾分可以向黨內交代。 但更重要的是,她因為被共和黨看成眼中釘,不斷被妖魔化為自由派的化身,就使她在黨內的左翼中有了信譽。她實際上可以比別人邁得更右,但作為左派的旗幟,還是能讓她團結黨內。《華爾街日報》就看出了這裏的機關,告誡共和黨人,不要被對克林頓的仇恨所征服,否則就會給希拉裏創造政治資本,把她送進白宮。所有民主黨政治家目前都麵臨一個難局:不反戰很難贏得黨內總統候選人提名,但一個反戰黨卻無法贏得大選。希拉裏則是最可能避免反戰卻贏得本黨提名的人。這次反戰的Jonathan Tasini企圖大鬧紐約民主黨參議員預選,掀翻希拉裏。但幾個幫助Lamont打倒利伯曼的左翼組織,全按兵不動。他們的理由是:希拉裏仍然是在議會批判布什政府最有力的聲音。她同時有團隊精神,照顧民主黨各派的利益。應該通過支持她來影響她,而反對她則會失去影響她的機會,使左翼更沒有代言人。 從希拉裏在參議院的投票記錄看,她雖然還很左翼,但比克裏要更靠中間,既能向黨內交代,有保持了全國範圍的可選性。同時,她可以和右翼的參議員保持良好的合作關係。她不僅和共和黨人一起推動議案,甚至和當年彈劾克林頓的主將Lindsey Graham建立了私交。與此同時,克林頓夫婦和布什家族的關係十分親密,被媒體頻頻報道。甚至右翼傳媒大亨默克多,也給她捐款。這一方麵說明默克多覺得希拉裏進白宮很可能會成為政治現實,得罪她不明智,而且也表明他對希拉裏的政治立場並非不可以忍受。希拉裏一方麵利用右翼的攻擊為自己在黨內積累政治資本,一方麵著眼未來,軟化右翼,使之最後在選戰中不好對她出手太狠。她在參議院,保持虔卑低調的姿態,開會總是提前到場,其嚴密謹慎的演講,沒有煽動性,但也讓對手在妖魔化她時不容易找到把柄。總之,這就是希拉裏的才能:她兩頭的便宜都占上。 希拉裏的白宮之路,當然還是最為坎坷多艱。當年在克林頓決定競選總統之前,就有右翼人士打電話給希拉裏:你們敢出來,我們就會徹底毀滅你們!政治之殘酷,她不僅見到,而且親曆。不過,在這一切磨難之後,她變得身經百戰,抗打擊力越來越強,甚至麵對惡意和仇恨以德報怨,顯出一副高姿態。這是她那些共和黨參議員同事們不時能感到的。克林頓的性醜聞,她的婚姻,還將是個大事。但是,美國人對此事早已產生疲勞。如今伊戰陷入僵局,拉登沒有抓到,中東的火藥桶不時爆炸,伊郎和朝鮮馬上要被核武器武裝起來,再去炒作性醜聞,共和黨會顯得自己沒有貨色可以兜售,不幹正經事。事實上,希拉裏是性醜聞的受害者。她在參議院選舉時,這一問題實際上幫她贏得了許多同情。她的問題是要管束好克林頓。如果克林頓不老實,哪怕是一點性醜聞的影子,也可能斷了希拉裏的總統夢。 到目前為止,克林頓還是幫了希拉裏的大忙。首先,他是民主黨內最有價值的政治顧問,給希拉裏免費提供著谘詢。這讓別的對手處於絕對的智力劣勢。更重要的事,隨著布什喪盡民心,克林頓時代更令人懷戀。民調顯示,三分之二的選民對克林頓時代有良好的記憶。克林頓的支持率達到70%,是布什的一倍。克林頓當然意識到這一點。最近他在《紐約時報》親筆撰文,驕傲地誇耀自己最大的內政成就之一――福利改革:這項改革,使靠福利補貼吃飯的人從1996年的1220萬下降到今天的450 萬。他還特別不忘強調:他當時提出福利法案時,左派嫌太右,右派嫌太左,是他跨出黨派的分野,獲得了兩黨共識,結果美國人民受益。如今,布什的右翼戰略,使保守主義極端化;而伊戰亂局又使反戰勢力變得更加激進。經曆了近八年的政治兩極分化,美國公眾懷念克林頓時代兩黨能夠合作的時代。克林頓試圖告訴人們:希拉裏正是這樣一位讓大家放棄黨派偏見而為美國人民的利益合作的人。希拉裏在參議院也一直為自己打造這樣的形象,要用克林頓主義把民主黨帶回美國政治的主流。 希拉裏能否成功?這一點沒有人敢說。但是,人們不要忘記一個被反複證明的事實:對希拉裏來說,沒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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