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澤東對下發蕭華講話不表態
8月24日、27日,總政治部兩次召集駐京各大單位文化大革命匯報會。蕭華在會上提出部隊中不組織紅衛兵,師以下部隊統統搞正麵教育。之後葉劍英在人民大會堂新疆廳主持軍委常委會議,討論軍隊如何開展文化大革命的問題。葉劍英說:“蕭華同誌最近在駐京各大單位政治部主任會議上講話,對當前軍內運動的形勢做了估價與分析,對今後怎麽辦也提出了一些意見。講話記錄稿已經印發給大家。蕭華同誌建議軍委常委議一下,如果得到同意,就以軍委名義印發下去。不知大家看後有什麽意見?請講。”會場出現短暫沉默,與會者紛紛從皮包裏拿出打印稿,各自翻看。賀龍首先說,他看了兩遍,認為蕭華講的一些問題很重要,也講得很好,同意轉發。聶帥、徐帥也同意。葉劍英最後說:“大家都同意蕭華同誌的講話,建議以軍委名義轉發全軍。這件事,還需要向林副主席請示。如果他也同意,就早些把文件發下去。”散會後,蕭華對代替葉群與會的張雲生(林彪秘書)說:“你回去後,把大家討論情況向林副主席和葉群同誌報告。我的那份講話稿,已送林辦兩份。你們看後,給林副主席詳細講講。我的意思是,爭取早一點發下去為好,因為各單位都在催促,軍委應當有個態度。”葉群聽後說:“蕭華那個講話稿,用不著你給首長講,我去說說就行了。他們開會都表示同意,有人又評價那麽高,首長還能再說什麽?首長也不能獨自做主,這樣的事情應當報告主席。”隨後葉群拿著蕭華講話稿去見林彪。很快葉群回來,林彪用紅油筆在文件左上角批“送主席閱,林彪”。過了兩天,蕭華來電話問,葉群叫張雲生給毛澤東機要秘書徐業夫打電話。徐業夫很快把蕭華講話稿退回林辦,文件上多了“已送”兩個字,毛澤東卻沒有劃圈。葉群說:“如果蕭華再問,就說等主席批示。”以後蕭華沒有再問。
9月1日上午,中央軍委召開第56次常委會,決定軍隊除總部機關、各軍區宣傳文化部門繼續搞文化大革命外,總參三部、軍隊工廠、師以下部隊和邊海防部隊,都暫停文化大革命運動。 葉劍英說:“現在的形勢,如脫了韁的野馬。”“各地學生搞省委,要打第一書記的,都是北京去的學生串連的。”徐向前、聶榮臻、蕭華、楊成武等人也在會上表示了對文化大革命的不滿。
9月3日,經葉劍英批準,總政治部發出“不準軍隊院校師生來北京串連”的三條指示。此外,劉誌堅主持全軍文革陸續起草了一些文件、電報,如“關於部隊文工團文化大革命的幾條規定”,“軍隊院校文化大革命的補充指示”等,對軍隊文化大革命有若幹規定和必要限製。因此,在文化大革命初期,軍隊基本上保持了穩定。
“緊急指示”後北京軍事機關紛紛告急
1966年9月下旬,全軍文革提出,軍隊院校師生想見毛主席,希望批準他們到北京參加國慶節,這是對毛主席革命路線的態度問題。中央軍委討論時,大多數人激烈反對,主持會議的葉劍英承擔了很大的壓力。9月底,他撐不下去了,與其“硬”頂下去,還不如放寬對軍校的約束,把領導文化大革命的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迫於毛澤東的態度和全國的實際情況,林彪也不得不點頭同意全軍文革對軍隊院校的文化大革命拿出具體意見。
國慶節當天,天安門廣場舉行慶祝建國17周年慶祝大會,也是毛澤東第三次接見紅衛兵。上海二醫大“紅色造反縱隊”負責人向毛澤東、林彪反映,軍隊院校鎮壓群眾,與地方的做法不同,搞了許多條條框框,限製太多。林彪緊急約見葉劍英、楊成武、劉誌堅等人,商議關於軍隊院校文化大革命的緊急指示。
10月4日上午,中央軍委召開第58次常委會,討論“緊急指示”稿,送林彪最後審定。10月5日,中共中央批準,轉發全黨。林彪在中央軍委會議上解釋:你們批評我們(軍委)在這個問題上“失策”也可以,“讓步”也可以。按我的想法,就準備這個院校不要了,亂了就亂了,犧牲小的換取大的。丟了院校,換取一個野戰部隊不受衝擊就行。我們隻要有了野戰部隊的穩定,就什麽都不怕!10月7日,林彪在接見蕭華、劉誌堅、胡癡時,強調“師以下部隊,要保持高度的戒備。”10月9日下午,毛澤東在人民大會堂主持中央工作會議,林彪在講話中說:主席說,這次運動暫定搞到明年1月,還有4個月。為什麽發動文化大革命?第一是為了反修防修,第二是為了戰備。現在戰備的任務很重,時間很緊。可能1968年前後發生戰爭。主席還說,三線不建起來,覺也睡不著。文化大革命就是最好的戰備動員,這一點日本人、美國人都看出來了。打仗就得靠青年,把他們用毛澤東思想武裝起來,什麽都不怕。
但是,“緊急指示”被中央文革塞進“取消軍隊院校黨委領導”的條文,改變了中央軍委關於軍隊文化大革命的方針,迫使軍隊文革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邱會作認為這個緊急指示是軍隊文化大革命的一個重大錯誤,但這不是林彪搞的,是全軍文革搞的,是劉誌堅、李曼村、謝鏜忠等人把軍委往邪路上引的結果。雖然蕭華、楊成武、葉帥、聶帥,甚至林彪都沒有擋住極“左”的東西,但與“往邪路上引”在思想深處是不一樣的。“緊急指示”允許軍隊院校像地方院校一樣搞“四大”,成了軍隊大亂的突破口。
大約一個月內,111所軍校領導班子,一個不剩全都垮台了。毛澤東高興地說:“全軍院校幺幺幺,的確有妖。”這無疑助長了軍校造反派的氣勢和揪人風頭。各地軍校紛紛成立戰鬥隊,踢開黨委,湧進北京,衝到主管軍校的上級機關,最高峰時北京聚集了十幾萬軍校學生,軍隊機關大亂從此開始。原來按中央軍委總方針進行文化大革命的各總部、各軍兵種黨委領導,都成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的執行者,普遍被揪鬥,軍隊工作全麵陷入被動。邱會作認為,軍隊大亂的主要責任在江青,直接責任是全軍文革的劉誌堅、蕭華、徐向前。江青和全軍文革相勾結,把軍隊搞亂了,最後劉誌堅、蕭華自己也沒有保住,反而先行下台了。
毛澤東明確表態保東躲西藏的吳法憲
軍隊院校造反派拿著“緊急指示”的“尚方寶劍”,大批湧入北京,衝擊總參謀部、總政治部、總後勤部、空軍、海軍、工程兵、鐵道兵、炮兵、裝甲兵、通信兵、北京軍區等。他們占領機關辦公大樓,貼大字報、炮轟、火燒、北京的軍事機關幾乎都被搞得亂七八糟。
1966年10月下旬,哈爾濱軍事工程學院的學生衝擊國防部,要揪鬥哈軍工的工作組組長路陽(國防科委副主任)。到11月,滯留在北京的軍隊院校師生已逾10萬人。其中少數人帶頭衝擊中南海、國防部。
11月8日淩晨3點,林彪辦公室值班秘書張雲生被電話吵醒。劉誌堅電話報告張家口外語學院等院校的600多名學生在中央文革小組支持下衝進國防部,吵吵嚷嚷要揪鬥副總長李天佑,指責他前不久到張家口檢查工作時執行了資產階級反動路線。學生們毆打警衛戰士,往一位副團長身上抹漿糊,貼大字報,甚至抬著長木板壓在“人牆”上,從警衛戰士頭上跳進去,然後砸碎窗玻璃,從窗戶爬進辦公樓。警衛部隊下令兩個警衛抬一個學生,把他們“請”出去,但還是有一部分學生賴在國防部大院裏閑逛。半個小時後,蕭華也來電話報告,主張對衝進國防部的學生嚴肅處理。林彪得知有些驚訝,“啊?衝進國防部了?我沒什麽,就讓他們處理吧。”葉群急了:“他們要抓人,你也默認嗎?你不明確表態,別人就會認為你是他們的後台,別的事不表態可以, 這個事不表態可不行!”林彪對張雲生說:“你告訴劉誌堅,他早晨報的情況我知道了,要對學生做好思想政治工作,動員他們退出國防部大樓,但不要抓人。”
西安空軍通信學校、空軍技術學院、空軍機務學院的造反派衝進空軍大院,要揪出吳法憲、餘立金、成鈞。他們在吳法憲家門口的馬路上,貼出“打倒吳法憲”的大標語,一個字足有幾平方米。吳法憲不得不向楊成武求援。楊成武此時為避開造反派揪鬥,躲在總參管理局第五招待所,他讓吳法憲去西山找葉劍英。葉劍英讓吳法憲住到他家裏,周恩來也表示同意。可是,空軍機關亂成這樣,身為司令員的吳法憲放心不下。他在葉劍英家住了三天,剛回到空軍大院,就被通知到營建大隊禮堂參加批鬥會。造反派準備了痰盂充當高帽,還準備了塗臉的墨汁,剃“陰陽頭”的剃刀。很多人勸吳法憲不能去,萬一局勢失控,很可能回不來。葉劍英要吳法憲立即離開空軍大院,以免被造反派揪住不放,並讓軍委辦公廳在京西賓館給吳法憲開一間房。於是,吳法憲帶著一個秘書、一個警衛員開始“逃亡”,時而在空軍指揮所,時而在西郊機場,時而在北京軍區空軍司令部,“流浪”持續了兩個月,搞得他精疲力竭。造反派找不到吳法憲,晚上越牆闖到他家中,往往一夜要來幾趟,每次都要把各個房間搜查一遍。吳法憲最小的女兒才6歲,被嚇得哇哇大哭。有時一覺醒來,她就會嚇得大喊:“媽媽,他們又來找爸爸了。”
林彪指派關鋒四次到空軍大院,徐向前也通知王新亭(副總參謀長)保吳法憲,效果都不大。空政文工團團員劉素媛、邵錦輝在與毛澤東跳舞時問:“對吳法憲究竟應該采取什麽態度?”毛澤東說:“吳法憲可以炮轟、火燒,但是不要打倒。”林彪立即讓葉群轉告江青:“毛主席指示要保吳法憲。空軍的飛機不能出問題,機關也不能亂,必須讓他們有一個安定的工作環境。”江青表示:“吳法憲可以保,但是要寫一個比較好的檢討。”葉群對吳法憲說:“檢討寫了,就可以過關了。”
吳法憲很快寫了一個檢討給江青,江青說“可以了,就這樣吧”。吳法憲連續三次在空軍大院檢討加批鬥,實在支持不住,造反派才允許他坐在地上。因為有毛澤東保,吳法憲免遭牢獄之災。當然,福禍還真說不準,如果吳法憲在文化大革命初期像楊成武一樣深陷囹圄,他怎麽可能成為“九一三”事件的重點人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