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月 7 日林豆豆來到北戴河
9 月 6 日晚上,葉群打電話給胡萍(空軍司令部副參謀長),要他立即派飛機把在北京的女兒林豆豆接到北戴河。 這是葉群第一次提出夜航,胡萍說晚上天氣不好,葉群隻好 同意第二天上午起飛。胡萍我是熟悉的,1950 年與我同在第 32 軍 95 師,他是 284 團政委。
9 月 7 日上午,林豆豆及專門負責保衛她安全的楊森(空 軍政治部保衛部處長)坐三叉戟飛機來到山海關機場,同行 的還有張清林(廣州軍區某部軍醫,林豆豆未婚夫)、張寧 (南京軍區歌舞團演員、林立果女朋友)。我派車去山海關 機場把他們接來,把林豆豆等人安排在 56 樓。
林彪住的 96 樓往下,東南邊約 200 米處,有原來修建 的四棟小樓,樓號依次為 55、56、57、58。路東側 56 樓是 林豆豆住的,56 樓南側是 55 樓,這是我們二大隊六中隊駐 地;路西側 57 樓由林立果及劉沛豐(空軍司令部辦公室處 長)住。57 樓再向南的 58 樓是我們大隊部、值班室及工作 人員住處。
9月7日15點許,楊森處長從劍秋路中央警衛團常駐北 戴河的八大隊二中隊哨位打電話找我,問我認不認識林豆 豆。我說認識。他叫我親自去一趟 56 樓,護送林豆豆到劍秋路哨位來一下,說有要緊事和她談。 我根本沒有多想,隻認為 58 樓到 56 樓比楊森從劍秋路哨位到 56 樓要近。我走進 56 樓,林豆豆房間的門關著。我 讓女服務員把門打開,叫醒睡在床上的林豆豆。林豆豆揉著 眼睛問:“有什麽事?”女服務員說:“薑大隊長找你。”林 豆豆說:“請他進來吧。”我走進林豆豆臥室,對她說:“楊 森處長請你去一趟劍秋路,有事跟你說。”我注意到林豆豆的臉色很難看,也顯得很虛弱,與幾個 小時前她剛到北戴河的時候判若兩人。林豆豆說:“我累了, 我不去,你去告訴他們,有什麽事讓他們回來找我吧。”
於是我就一個人去了劍秋路,向楊森處長轉達林豆豆的 意思,叫他們回 56 樓。楊森處長身邊還站著一個軍人,當 時我並不知道他是誰,以後知道是張清林。楊森處長把我拉 到一邊說:“我們找林豆豆主要是商量她的婚事。這幾天她 心情一直不好,請你多多留心注意。如她單獨外出活動,請 你派一個人護衛,有什麽情況及時告訴我。”我領會這主要 是為了林豆豆的安全,而不是監視她的活動。前幾年我就聽 說過,林豆豆的婚事一直不順利,鬧出過不少問題,甚至還發生過輕生念頭。葉群散布林豆豆精神不正常,有一次林豆 豆坐在北海橋頭,被找了回來。林辦工作人員包括我們警衛 人員都是知道的,但我們並沒有把林豆豆當成精神病,隻是 覺得林豆豆缺少家庭溫暖。所以楊森這樣解釋,也算合情合理,我萬萬想不到幾天後的九一三事件與此有關。
以後我從警衛科副科長劉吉純那裏知道,林豆豆剛到北戴河,還沒有進 56 樓的門,就被林立果叫去談話,攤了牌。 中午吃過飯,又被林立果叫去談話,林豆豆臨走說,如果她 老不回來,有可能遭遇不測,叫他們立即去報告。得知林豆 豆在房間裏,他們放了心。但楊森不想把真實情況暴露給我, 就假借談林豆豆的婚事,把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掩蓋過去 了。
9 月 8 日林立果匆忙回到北京
9 月 8 日,我又發現一件很反常的事情。林立果、劉沛豐神色慌亂,急匆匆地從 57 樓往下搬東西、裝車。我感到 非常奇怪,過去林立果行動前都讓我們幫助搬運東西,自己 從不動手。而這次行動不僅沒說要去哪裏,也根本沒有讓我 們幫忙,顯得非常詭秘。林立果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我沒有多想,想也想不到。
葉群、林立果分別得知毛主席的談話內容後,采取了兩 個行動,一是叫林豆豆來北戴河,隨時準備走;二是由林立 果到北京探聽消息。林立果沒有經過我,親自去叫我們的吉 姆車司機寧永誌,送他和劉沛豐去山海關機場。林立果還很 神秘地告訴司機寧永誌,回北戴河後不準對任何人說我們到 了機場。這怎麽可能呢?小寧出車回來就向我匯報:“一路上,林立果、劉沛豐兩個人不斷地回頭向後張望,生怕有人 在後麵盯他們的梢。”到山海關機場下車後,林立果還一反常態地拍拍司機寧永誌的肩膀,罕見地說“謝謝啦!辛苦啦”, 並再一次要求寧永誌“回去後不要向任何人說送我們的事”。
與此同時,葉群也一再囑咐身邊的工作人員:“不要向 外人說林立果回北京的事,他是回北京看牙齒的。”說實話, 林立果並不在我們的警衛範圍,對於他的行蹤,我們根本就 不關心。但是葉群、林立果如此囑咐,反倒使我起了疑心。
林立果的房間像遭到洗劫一般
9 月 9 日上午,林立果走後的第二天,小張(中直北戴 河管理處服務員)電話向我報告:“林立果昨天下午從 57 樓 走後,連室內的電燈都沒有關!”我說:“你開門進去把燈關 上不就得了!”小張說:“不行,他們昨天走時交代過,57 樓 不準別人進去,叫把門鎖好。大隊長,你還是來看一看吧。” 我來到 57 樓門外,小張迎上來說:“大隊長,在這裏你是領 導,您還是進去看一下吧!”我想,林立果既然已經交代不讓人進去,我們進去恐怕 不妥。但是樓裏麵的燈長時間亮著,會有失火的危險。於是 我叫上警衛科副科長劉吉純,以查消防隱患為由,讓服務員 小張打開 57 樓的房門,我說:“我們一起進去吧。”
室內的情況讓我們驚呆了。滿目狼藉!不僅電燈沒有關上,從客廳、臥室到衛生間,處處淩亂不堪,好像剛遭了洗劫一般。滿床扔著髒襪子,濕毛巾,還有飲料罐。地上除了糖果、食品,還有煙頭、紙屑、空酒瓶,根本無從下腳。茶幾上放著殘羹剩飯和印著外文的糖果、餅幹包裝紙盒。看得出來,他們奢侈揮霍,吃的喝的全是當時我們看不見的舶來品。我還查看了衛生間,浴缸和麵盆內,幾乎填滿了燒盡的紙灰,也沒有來得及衝洗......看得出林立果走時很狼狽。
林立果鬼鬼祟祟,如此急促、神秘地回北京幹什麽去 了?我實在不能理解。小張向我請示:“給清掃一下吧?” 我沒有同意。我說:“別動,林立果走時不是有交代嗎?以 後再說罷。”我們熄了燈,鎖上門,原封不動地退了出來。
9 月 12 日晚林立果突然返回北戴河
林立果走後的幾天,96 樓平靜如初。
9 月 12 日 19 點許,大隊部值班室的電話鈴響了,是李海彬(空軍 34 師調度室主任)從山海關機場調度室打來的。 每年暑期,專機頻繁往來北戴河,空軍 34 師都要派調度室 主任或副主任到山海關機場坐鎮。李海彬著急地說:“從北 京飛來一架大飛機,還有十多分鍾就要降落了,不知來人是 誰?怎麽也不見你們來接?”我回答:“不知道,我查一下 吧。”當時國內大飛機極少,尤其是專機,並不是誰都可以 乘坐的,而林彪不管走到哪裏,隻喝飛機運來的北京玉泉山的水,據說他喝玉泉山的水才不拉肚子,這全是葉群張羅的。 所以自從林彪到北戴河後,專機來來往往為林家服務。因為 接人送人都是我們二大隊的事,我們和山海關機場也都熟悉 了,所以李海彬主任把電話打到我這裏。
我立即打電話給 96 樓林彪秘書值班室,李文普接的電 話。他的回答和我一樣,“我沒有聽說有誰要來。”但我必須 問個明白,我又問了一句:“那我們去不去車接?”李文普 說:“先不用了。”放下電話也就三五分鍾,李文普把電話打 過來了,語氣急促地說:“老虎(林立果)乘飛機回來了, 你趕快派吉姆車去接,劉吉純隨車一塊去。”
我馬上叫吉姆車司機寧永誌過來,給他布置出車任務。 這時一架大飛機轟鳴著由西南向東北方向飛來,明顯降低了 高度。我清楚地看見飛機尾翼上的白燈一閃一閃,非常清楚, 顯然是要降落在山海關機場。因為北京至山海關的航線,恰 好從我們頭頂飛過。小寧著急地說:“大隊長,來不及了! 到山海關機場 50 公裏的路,沒有 40 分鍾怎麽也開不到哇。” 我催促說:“不要說了,趕快出車!路上注意安全!”
事後得知,9 月 12 日下午,林立果得知毛主席南巡回到 北京,他們預謀在南方殺害毛主席的計劃徹底破產。林立果 讓周宇馳在北京負責總指揮,而他坐三叉戟回北戴河,第二 天早上分別飛往廣州。慌亂之中,林立果忘記通知北戴河接機了。
小寧返回北戴河後向我匯報,他們為了趕時間,在保障安全的前提下,把車開到最快,還是晚了。那時山海關到北戴河的公路基本上沒有汽車,小寧把車開得飛快。半路上發現前方駛過來一輛開著大燈的吉普車,兩道燈柱直射,毫無避讓的意思。司機小寧被晃得睜不開眼,根本看不清楚路,隻好把吉姆車停在路邊,想等對方車過去了再走。令他驚詫的是,對麵的車也停了下來,但仍不熄燈,不熄火。小寧仔細一看,從車上下來的不是別人,正是林立果和 劉沛豐。原來林立果下了飛機,從機場要了一輛吉普車,由 林立果自己駕駛向北戴河開來。劉吉純略帶歉意地說:“我 們剛知道,所以來晚了。”林立果說:“不怨你們,因事情 急!......”說著,他提著一隻手提包與劉沛豐鑽進小寧駕駛 的吉姆車,調轉車頭,揚長而去。小寧和劉吉純隻好上了林 立果丟棄的吉普車,這時路上早已不見了吉姆車的影子。
葉群堅持辦林豆豆的訂婚晚會
林立果 21 點左右回到北戴河後,葉群滿麵笑容地對工 作人員說:“今天晚上,大家應該高興,我們慶賀豆豆訂婚, 請大家看香港喜劇電影《甜甜蜜蜜》。”葉群叫林辦所有的工 作人員都到通往她房間的走廊上,陪同林豆豆看電影。得知 林豆豆婚姻問題總算解決了,不僅林彪、葉群高興,我們大家也都由衷地高興。
1971 年的中國,好幾年了,隻有八個樣板戲,建國以後 拍的電影基本上都被打入冷宮,更不可能看到香港電影了。 葉群能在林辦放映《甜甜蜜蜜》,全憑她的特權。香港著名 影星夏夢主演的喜劇片《甜甜蜜蜜》,內容是一對新人回家, 由於誤會造成笑料不斷。《甜甜蜜蜜》放完了,葉群又讓放 香港電影《假少爺》。這是香港新新影業公司 1962 年拍的, 原名《十夜柔情》,也是一部煽情的輕喜劇片。可是現實中 的 96 樓,卻一反往常,整幢樓燈火通明,令人驚恐不安的 事情越來越多。
我注意到葉群這幾天總給人一種坐立不安、慌慌張張、 很不自然的感覺,特別是她最後一個晚上,更是奇怪。葉群 把她的凱迪拉克從下邊車庫調到 96 樓院子裏,並不斷往後 備箱裏塞東西。同時葉群還把林彪的大紅旗保險車也調了上 來,甚至不打招呼,把屬於我們警衛部隊調配使用的吉姆車、 伏爾加,也不經我們調到 96 樓東側的停車場。葉群先後調 走了四輛車,命令司機都不準離開汽車,這顯然是進入一級 戰備狀態。如此一來,留給我們使用的車輛就隻剩下一輛箱式北京 吉普了。我很著急,沒有車就沒有了“腿”,如果真的發生 什麽情況怎麽辦?我打電話給 96 樓值班室:“是不是給我們 放下來幾輛車?”對方說:“是葉主任調動的,我們無權辦。”說完掛斷了電話。
我更加感到不安,而且有一種不祥的預感。於是我向值 班參謀交代了幾句,便徑直向山上的96 樓走去。因為有這 種種詭異的情況,這一晚上我借口查哨,上來下去三四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