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多次直接過濾掉莫迪邀請習近平訪印這一信息,讓中印之間的嫌隙表露無遺。這與莫迪對流亡在印度達蘭薩拉(Dharmsāla)的藏人組織關係曖昧不無關係。
莫迪5月26日宣誓就職,遍邀周邊國家領導人參加典禮。縱觀到場的名單,巴基斯坦、尼泊爾、斯裏蘭卡、孟加拉國、阿富汗、馬爾代夫和不丹等鄰國國家領導人全部在列,唯獨相鄰的中國沒有高級別代表參加就職儀式。與之相對的是,流亡達蘭薩拉的藏人行政中央司政洛桑森格首次受邀出席了印度如此高規格的政治與外交活動。這可謂是藏人流亡印度以來,獲得的印度執政黨的最高外事禮遇。
中國沒有高級代表出席印度總理就職儀式,而莫迪又首次邀流亡印度的藏人高官參加這樣一個具有鮮明政治意義的儀式,意味著中印關係暗冰浮起。莫迪與達賴喇嘛此前良好的私人關係與互動,也成為中印關係可能會走向低潮的核心要素。印度外交部官方信息顯示,習近平是莫迪上任後首個發出訪問邀請的領導人,莫迪稱熱切希望同中共高層配合解決任何遺留問題,這或許意味著印度打算與中國重新討論西藏問題,參與流亡藏人和中共的談判。如果印度新政府如此考慮,北京是難以接受的。
中印的西藏糾葛
西藏問題不僅是導致中印關係惡化和引發中印邊界戰爭的一個主要和直接的因素,而且是近半個世紀以來困擾和阻礙中印關係進一步改善和發展的主要障礙。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印度第一任總理尼赫魯(Jawaharlal Nehru)政府就阻止西藏當局赴北京商談和平解放問題。當解放軍進軍西藏時,印度向西藏地方武裝提供軍火,阻止解放軍進藏。
1959年印度越過實際控製線繼續向前推進,並在西段建立據點43處,中印邊界糾紛升級,中印之間的西藏問題分歧也正式爆發。1959年逃亡的達賴隨即得到了印度的支持。印度不僅積極支持西藏流亡分子在印度從事反華活動,而且將支持西藏的活動擴展到國際舞台。
1962年中印邊界爆發戰爭後,印度積極支持聯合國通過了關於西藏問題的決議。1965年,在第二十屆聯合國大會討論西藏問題時,印度投票讚成聯合國通過了譴責中國在西藏繼續實行“滅絕種族大屠殺”政策的決議。
但是20世紀80年代後,隨著中印官方接觸和邊界談判的恢複,以及國際格局逐步緩和,印度政府對待流亡藏人的政策發生了微妙的變化,由過去公開支持流亡分裂集團轉向印度官方不承認西藏流亡政府,不允許達賴喇嘛及其追隨者在印度任何地方從事反對中國的政治活動。
2003年6月,印度時任總理瓦傑帕伊(Atal Bihari Vajpayee)訪華,中印成立邊界問題特別代表會晤機製,印度的西藏政策才有了根本的調整。中印簽署《中印關係原則和全麵合作的宣言》,印度承認西藏自治區是中華人民共和國領土的一部分,重申不允許西藏人在印度進行反對中國的政治活動。這是印度政府首次在政府間文件中明確承認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是一次質的飛躍。
十幾年來,中印關係平穩發展,得益於印度在西藏問題上的收斂和中印邊界談判機製正規化。2003年以來,曆次中印兩國首腦會晤包括習近平2013年3月與辛格的德班會晤,願意談判解決領土爭議以及在西藏問題上表態是印度領導人必亮明的立場。
莫迪與達賴的友誼
在競選時就在領土問題上強硬的莫迪,雖然還未就中印爭議領土表態,但是此前他多次與達賴會晤卻將翻盤西藏問題的傾向表露了出來。莫迪當選後,達賴喇嘛第一時間致電祝賀,莫迪上周通過twitter給達賴喇嘛“回信”表示感謝。一些親西藏流亡人士的網站曾公開讚揚莫迪和達賴的“友誼”,並透露莫迪還是古吉拉特邦首席部長時,就非常關注西藏問題。莫迪本人或者古吉拉特邦方麵對此消息均沒有否認。5月26日,印度首度邀請洛桑森格出席總理宣誓就職儀式,等於暗示對流亡藏人的支持,與此前印度政府承諾不允許達賴喇嘛及其追隨者在印度任何地方從事反華政治活動相背離。
西藏問題被中國視為核心利益,相比達賴喇嘛,中國對從事分裂活動的洛桑森格態度更加嚴厲。此前2010年時,印度時任總理辛格與達賴在新德裏進行了一次“例行會麵”,中國通過外交渠道提出了嚴正抗議。此次莫迪一上台,洛桑森格就出現在他身旁,等於從一開始就在新德裏和北京之間架起了鴻溝,埋下中印關係崩盤的隱患。
印度獨立後,尼赫魯便開始實施“大印度聯邦”狂想,試圖將西藏劃為印度戰略緩衝區。2003年後,印度政府即便在西藏問題上有了明確的表態,但仍然沒有放棄對西藏的幻想。在西藏問題上,兩麵派是印度慣用的伎倆。1998年4月下旬,中國解放軍時任總參謀長傅全有訪問印度時,印度政府就默許了6個西藏青年抗議“中國侵略西藏”的絕食。此次洛桑森格出席莫迪的就職典禮,是印度執政黨人民黨主導的,而非莫迪親自出麵,這等於打了一個擦邊球,意在試探中國對於印度新政府就西藏問題行為的容忍度。
但也有分析人士認為,對於莫迪來說,與北京聯絡的意義更大程度上在於經濟。莫迪上台的最根本競爭力在於經濟手腕,其創造的古吉拉特邦經濟奇跡給了印度全國信心。民眾期待莫迪盡快在經濟發展上做出成績,在競選時,莫迪也提到了會提高與中國的經濟合作水平。如何讓中國在經濟問題上積極與印度合作,是莫迪必須考度的問題。
中國最擅長用經濟手段彌合政治分歧,此前歐洲的德國、法國、英國、丹麥、挪威、瑞典等經常接待達賴喇嘛的國家,悉數被中國列為重點發展經濟關係的對象。德國是中國在歐洲最大的貿易夥伴。中國是瑞典在亞洲最大的貿易夥伴,是丹麥在歐盟以外的最大貿易夥伴。從2005年到2009年,丹麥對中國的出口增長了50%。2012年,與丹麥建交62年來中國國家主席首次訪問丹麥。丹麥對中國的出口額有望在2015年翻一倍。而美國總統奧巴馬、日本首相安倍晉三的過度熱情,也令莫迪產生了身價坐地看漲的心理。在西藏問題上,莫迪的“挑事”可能既維護了與達賴的友誼,又有可能通過這樣的“爭議”獲取未來與中國在經濟等領域談判的籌碼。對莫迪可能是一舉雙得,但中國是否能接受莫迪這樣的“安排”是今後最大的看點。
尚不明了的中印關係
此外,莫迪與安倍晉三的私交甚好有目共睹,與普京的親密互動非常矚目,即便對奧巴馬的熱情邀請反應平平,終歸亦沒有報當年之仇。對於中國,在李克強與莫迪通電話之前,莫迪並沒有親自公開對華態度,而是僅僅派出駐華大使向中國外交官表達要與中國友好相處的意向。5月26日印度駐華大使康迪拜見中國國務委員楊潔篪,指出印度新政府將繼續堅持對華友好政策,期待著同中方密切合作,推動印中戰略夥伴關係不斷向前發展。此前5月23日康迪拜見中國外長王毅,指出中國是印度最大的鄰國,印中關係特殊重要,具有戰略意義。
從印度大使在莫迪勝選後拜會王毅、楊潔篪,澄清印度的對華政策,以及莫迪公開邀請習近平訪印可以看出,莫迪並非無視中國,不想把與中國的關係搞僵。一邊與安倍、達賴親密互動,一邊又邀請中國元首訪印,一邊又強調要學習中國的經濟發展經驗,這從某種程度上表明莫迪是一名務實的政治人物,但也讓外界擺脫不掉“投機主義”的印象。
若莫迪公開表態中印關係特別重要,那麽莫迪在就職典禮上精心營造的中國缺席效應就失去了意義,也會讓對印度極為積極的日本失望。印度既有排除中國在南亞影響力的決心,又有搭乘中國經濟順風車的需要。因此,除了向中國發出自相矛盾的信息,或許莫迪還未決定該如何與北京發展關係。而外界也相信,中國已開始警惕印度的這位新領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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