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雲流水

心似白雲常自在,意如流水任東西.
正文

2005《亞洲周刊》全球十大中文好書揭曉

(2006-02-13 13:38:59) 下一個
中文十大好書是《半生為人》、《丁莊夢》、《戰廢品》、《一陣風,留下了千古絕唱》、《遍地梟雄》、《土與火》、《紅樓望月》、《天工開物》、《閱讀的故事》和《回到詩》,顯示全球華人知識界的精神追求和對中華民族命運的承擔。 進入新春,回望舊歲,浮上心頭的不隻是過去一年的人與事,還有墨香襲人的書籍。盡管近來中國大陸言論審查更趨嚴厲,但「石在,火種是不會絕的」(魯迅語)。二零零五年的中文優秀出版物,無論在追尋過去,還是抓住當下,或是前瞻未來的方向上,仍顯示了全球華人知識界可貴的精神追求,以及對中華民族命運的一份承擔。這也是二零零五年中文好書特有的曆史烙印。 亞洲周刊評選的二零零五年中文十大好書是:徐曉的《半生為人》、閻連科的《丁莊夢》、哈金的《戰廢品》、章詒和的《一陣風,留下了千古絕唱》、王安憶的《遍地梟雄》、黃錦樹的《土與火》、劉心武的《紅樓望月》、董啟章的《天工開物.栩栩如真》、唐諾的《閱讀的故事》和南方朔的《回到詩》。 徐曉把她的《半生為人》獻給已去世的丈夫、啟蒙導師趙一凡和老同學劉羽,也通過對包括自己在內的普通人群體過去歲月的追述,拷問內心世界,反思民族精神,更再現八十年代初中國現代化極為關鍵而珍貴的曆史變遷。長身體時碰上大饑荒、受教育時遇上文革的徐曉這一代人,尋找迥異於「革命接班人」的獨立人格,要吸收「毛澤東思想」以外的真理。徐曉說,「崇高與神聖……對我來說奢侈而遙遠」。她謙卑,是因為在中國大地矗立著一批舍身取義的平民英雄,「有林昭在,有王申西在,有遇羅克在,有顧準在,誰還有資格誇張?」徐曉告訴人們,在那風雨如晦、雞鳴不已的年代,中國平民階層曾飄揚理想主義不滅的亮麗火焰,那也是集權製度下個人自由與創造力的光芒,歲月不可能將它們湮沒。 曾是大陸軍方創作員的閻連科,懷著沉痛得「幾近崩潰」的心情,向二零零五年的中國文壇交出小說《丁莊夢》。書中揭示河南艾滋村悲劇的兩大源頭:愚昧與貧困。八十年代中期,在政治動員的壓力下,貧困的丁莊農戶加入了賣血行列。對極度貧困的村民而言,儒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的教導也不再起作用,而僅數百戶人家的丁莊竟出現十幾家「公家」單位的血站和多家私人血站。十年後艾滋病爆發,原因是,采血方不肯更換抽血針筒及共用止血棉球。針筒與棉球的成本在巨大利潤中隻是滄海一粟,但在貪婪的秤盤上卻重於泰山。自稱代表「先進文化和生產關係及人民利益」的黨政機關提倡賣血,卻放棄監管,無異於犯罪。受害村民格外貪戀生命,寄望於「新藥馬上就要到了,打上一針,病就沒有了」的傳言,並追問「馬上是什麽時候?」「馬上就是不過多久」,「不多久是多久?」「就是沒幾天」,「到底是幾天?」在悲苦而絕望追問的背後,是連續不斷的死亡。《丁莊夢》是一尊「血碑」,它像數千萬人消亡的大饑荒那樣,將定格於中國曆史的永恒記憶之中。 戰俘遭遇殘酷政爭 旅美華人作家哈金一九八二年畢業於黑龍江大學,八四年山東大學英美文學碩士,九二年美國布蘭戴斯大學博士,現任教於美國波士頓大學。他反思戰爭、追問人性的英文長篇《戰廢品》(War Trash,前譯《戰爭垃圾》)曾受到英美讀者激賞,被《紐約時報》評為二零零四年的十大好書,中譯本由季思聰執筆,趕在二零零五年底在台灣出版,中國大陸難以麵世。評估戰爭常把有血有肉的人簡化成數字,而文學卻發現統計數字裏鋪排著陣亡軍人的枯骨,凝聚著戰俘的血淚。《戰廢品》是一部講述中國抗美援朝誌願軍戰俘苦難遭遇的書,主人公俞元腹部剌青???? Communism(操共產主義),回國後被刪去幾個字,巧妙地改為???? U.S.(操美帝國主義),標誌著被俘者的命運變遷,更顯示了殘酷的政治黑色幽默。在戰俘營內,為爭奪戰俘去向的國民黨與共產黨勢力斯殺搏鬥。政治光譜右左兩極的國共雙方,思考方式竟驚人地相似:陰鬱、冷酷、不擇手段,無視個體生命的尊嚴,盡顯政治絞肉機的本色。主人公俞元表示,「我敢說,國民黨是因為太缺人了,才不得不把戰俘當寶貝;而共產黨把我們拉回大陸,隻是為了保住臉麵」。二萬四千名誌願軍戰俘中六千人選擇回大陸,其中包括曾有過猶豫的俞元。戰俘在異國吃盡千辛萬苦,有關部門卻以祖國的名義審查他們,責問為何被俘而不是陣亡?戰俘在西方受到英雄式的歡迎,而在中國卻被視為叛徒,這種人格摧殘不是比敵人的侮辱殘酷千百倍?僵化教條的價值觀何其野蠻愚昧!讀者與主人公感同身受,一道歡笑與悲泣,也一道思考,這是文學的魅力。 國寶大師千古絕唱 二零零五年,章詒和推出《一陣風,留下了千古絕唱》,護送京劇大師馬連良與中國藝術研究院院長張庚的英靈,回歸《最後的貴族》(大陸版書名為《往事並不如煙》)人物畫廊。互聯網上曾有人抨擊作者對體製懷有刻骨仇恨。但章詒和長年敬重、愛戴著體製內官員、延安年代老幹部張庚,景仰他堅定樸拙的人格底色。張庚肯定「問題」傳統戲《目連傳》主人公羅卜,讚揚他劈山救母的堅韌意誌。至於戲中的「反麵人物」劉青,張庚說她遊十殿閻羅,受盡懲罰,渾身是血,她質問:「我不就是吃了幾塊肉,為什麽受這樣多的懲罰?有些人為非作歹,卻享盡富貴榮華?」不能不讓人聯想集權體製下的萬千犧牲者,及他們「淚眼望青天」的追問。 馬連良又是何等光彩照人!他是功勳卓著的國寶級藝術家和京劇改革家,藝術上光芒萬丈,他的苦難卻超過《最後的貴族》中的任何一位。一九六六年八月,紅衛兵來抄家,馬連良家的四合院麵目全非,地上全是殘物碎片,主人癱坐在廁所地上,臉上身上全是傷。他在舞台上,舉手抬足全是戲,贏來滿堂喝采,此刻「連個人的樣子都沒有了」。馬連良家的四合院今天成了一家餐廳,盡管布置典雅,但「怎麽看都似乎都透著一縷淒愴,令人聯想到北京秋日裏不肯隱去的如血殘陽」。作者寫道,「杜宇夜半猶啼血,不信東風喚不回。我雖啼血,卻深知那東風,是再也喚不回的」。這是浸血透淚的不同凡響的文字,寫反右與文革大悲大痛,但不流露半點哀怨,熱烈與冷靜融貫一氣,鮮明而獨特的風格,是過去的「傷痕文學」絕難望其項背的。 指點江山梟雄本色 王安憶的長篇《遍地梟雄》,講述三個劫匪與一個迷魂者亡命天涯。反麵人物匪首擁有非凡智慧,思維縝密,出口成章,更具性格魅力,吸引嘍羅們同生共死。但幹盡不齒勾當的匪首,卻自認是萬世雄主,心頭激湯指點江山的「豪情」。精神具有個人屬性,也誠如俄國民主派作家赫爾岑所說,它是變幻莫測的海神,稱它在,它就在;認為它不在,它就不在。但匪首精神成長的軌跡卻清晰可循,那就是中國改革中農村衰敗、城鄉差距、貧富懸殊、「笑貧不笑娼」的重大失誤。八十年代中期的電視辯論中,為小奸小壞詭辯的喝采鼓掌,對忠厚正義的無情嘲笑,也足令主人公懷才不遇的鬱悶發酵、蔓延、加速敗壞,加上個人對成吉思汗、朱元璋和毛澤東這些「偉人」的長年仰慕,豈能不引發病態的自戀?《遍地梟雄》不啻是一聲悠遠而蒼涼的警世鍾。 近年文學受冷落,小說家意興闌珊,而贏得尊敬的是曠日持久、心無二用、辛勤筆耕的作家。黃錦樹就是這樣的文學人,近年他已被台灣、大陸和大馬學界稱為「當代馬華文學最重要的點火者」、「他方塊字的種籽讓我們一唱三歎,感慨萬千」、「為華文文學增添不少版圖」、期望他「對人性有更宏觀的體察」。黃錦樹二零零五年推出的短篇集《土與火》裏,寫地震、異想、雨林、原鄉、色情、欲念、流浪、災疫、殘虐和戰爭,文字的五彩筆簡直就像揮動自如的魔杖,令讀者斂聲屏息地緊張閱讀,又時不時爆發大笑。譬如,書中描寫賤民階級的印度女人,「在床上,她真是個絕色」;「搞到我都想化為女身,為她生十幾個孩子」;「真不愧是濕婆之後,古老文明。有此神器,別說是人,神都生得出來。難怪她們創造出那麽多神」。《土與火》裏篇篇都寫得認真、厚重,字字句句都靈氣飛揚,盡顯作者的難得文學才華。 中國大陸新時期文學發韌之作《班主任》的作者劉心武近年醉心「紅樓夢研究」,更親赴電視台為觀眾評析這部中國「天字第一號」的偉大小說。劉心武從「金陵十二釵」中最神秘的一位秦可卿入手,解剖清代康熙、雍正和乾隆三朝政治。二零零五年,他的《紅樓望月》問世,這是極具學術份量的專門著作,又是帶給讀者酣暢快意的「大散文」。書中分析賈鏈在悍妻王熙鳳生日那天跟鮑二家偷情,「不僅是肉欲旺盛,追逐皮膚濫淫,而且,也是對平日在王熙鳳那強悍性格壓抑下爆發出的一次大反叛、大發泄」。這種淋漓盡致的文字表述,正是小說家劉心武「文學即人學」的悟性與流暢文筆的「絕活兒」。但劉心武的「紅樓夢研究」引來學界的質疑,認為他不懂學術規範,更有人痛斥他研究秦可卿,「與富人們造樓包養女明星有異曲同工之妙」,「引導讀者和觀眾跟著往無聊、虛無的情色文化中淪陷」。劉心武反擊稱人格尊嚴受到玷汙;更傷心地表示「英國人直到今天還在研究莎士比亞及其作品,不明白我們今天研究《紅樓夢》、普及經典名著怎麽就是文化腐敗呢?」 香港作家董啟章的長篇小說《天工開物.栩栩如真》,以清晰的時代意識,梳理自身和家族的曆史,也帶出香港的人文脈絡,作者的充溢才氣甚為矚目。在書中,不約而同迷戀金屬飾物的一對戀人,在心靈與身體坦然相見的時刻,解下各自的飾物墜子,竟然一個是鑼栓,另一個是鑼帽,「早就堅信它的另一半在哪裏」的雙方,「捏著屬於自己的一半,拚合在一起,沿著紋坑的軌跡,旋進去,直至最深,直至盡頭」。全書結構像一部二重奏,作者一方麵以寫信方式,回溯上幾代香港人的人生曆程;另一方麵,對收信人香港少女栩栩、另一位生於大陸的香港少女如真、及作者個人生命現狀作精致描述。董啟章的靈感來自一本中國古代奇書《天工開物》,作者為明朝文人宋應星,介紹三百多年前的農業與作坊技術,文字的詳細解說及古樸生動的插圖,令作者發現自己的文字工廠與該書之間有「潛在關係」,令他順暢寫出這部華麗多采的二重奏,再現了正直與扭曲的價值觀、過去與未來、生命史與心靈史。作品憂傷而優美,文字從容大氣。這是經典作家才具備的語言功力,也是香港終於修出的文學「正果」。 引人入勝文學魅力 二零零五年,台灣作家唐諾的《閱讀的故事》受到兩岸讀書界的重視。翻開這部書,「故事」果真撲麵而來,好聽的、引人入勝的故事,一掃評論文章的沉悶。唐諾的「強項」不在記憶力,而在談天說地的「隨意性」,盡管敘說主線不離書、閱讀與寫作,也談政治,但唯其娓娓道來的恬淡,才深具震撼力,才能談出創意與精采,道出真理。譬如,唐諾剖析社會走向自由開放,「無可避免地搞出一票讓你慘不忍睹的爛書來」。這些製作快捷的爛書投合庸俗的市場機製,在書店占據最好的位置,就像不良少年「杵」街頭的顯眼處,令你興趣索然,黯然退避。不過,唐諾力勸讀者要堅韌、要勇敢,要像堅持看到美麗堅貞妻子的尤裏西斯那樣,不被怪獸嚇倒,不受海妖誘惑,「走向那不作聲、不叫囂、不搔首弄姿的寂寞書架的一角」。 二零零五年與讀者見麵的《回到詩》,是台灣評論家南方朔第六本讀詩筆記,原來他同時也是英美詩、中國詩和日本詩的資深監賞者。南方朔近年穿梭兩岸三地書展作演講,他的學問、文字和情懷,像指南針那樣頑強指向當下,展示普世關懷,也流露濃鬱詩情。他關注新一代人的成長,批評台灣青少年要酷要帥,「再怎麽窮也要……」,最終刷爆信用卡,「遂有了賣護照和賣自己的惡果」。他告誡戀人,「愛情固然有樂的成份,但翻臉分手,卻難免另成一種故事,尤其是不純的愛,那種分手的故事就更難看」。南方朔一貫樂於跟朋友、跟天下人分享讀詩心得,他提倡眾人在日益忙碌之際,「回到詩,回到詩的世界」。因為詩是感性與視野的凝聚,是心靈的智慧,是價值和未來的立法者。 二零零五年湧動的書潮中,也有不盡人意甚至非常不盡人意之處。這是許多人流連兩岸三地書展,鬱悶不時襲上心頭的原因。但是,在浩如湮海的出版物裏,好書絕不會失去蹤影,猶如有強勁而美麗的音符,會從雜亂無章的交響樂中穿透出來,直取你的心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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