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薩蠻
花明月黯籠輕霧,今霄好向郎邊去!
衩襪步香階,手提金縷鞋。
畫堂南畔見,一向偎人顫。
奴為出來難,教君恣意憐。
千百年來,多少飲食男女引此為知己。但凡這種豔詞本來就有廣大的群眾基礎。為大家喜聞樂見。雖然大家也都認為還是親曆的更好。但古代和現在一樣,總有做人的不如意。甚至隻是借助他物來滿足也會有許多君子出來反對。這些已經親曆的人總是看不起其餘人。並製造種種障礙。
而當朝皇帝,一國之君,南唐李後主毅然衝破千百年俗見,祭出皇家秘聞來,親自操刀寫就大內豔情錄以饗眾生。
這愛民如子的皇帝將其活潑的後宮生活寫成詞,傳頌天下。這是年輕唐皇的快意之處,在很久以後,在汴梁,在喝下那杯鶴頂紅之前,他還回憶起這些可愛的日子,淚如雨下。
後主的宮女們清楚的記得當年的場景,那是多麽富麗堂皇的宮殿,多麽令人眼花繚亂的裝飾,當然還有那麽多美女。但回憶起自己時,宮女們都有些難以啟齒,多數人的意見是皇帝是個“禦女狂”,是個荒淫的皇帝。後宮佳麗何止三千。以一個後唐計,數量駭人。而且也不象她們以前知道的那樣,毯子抱了送去就行。後主是個有情調的人。他懂得什麽是美。為了追求朦朧美,追求飄逸的仙境效果而上窮碧路下黃泉。是執著的是真摯的。雖然後宮對絲綢的需求,一度造成國庫空虛。可皇帝也不是淺薄的人。皇上說了,他是個有藝術追求的國君,豈可助長此等肉欲之風。於是眾宮女在欲擒故縱上下足了功夫。後主一高興就寫了很多的詞。聽那些窮書生說終於也修煉到了欲說還休的地步。
也有些白發宮女和白發老臣說,南唐後主這人是有點暴露癖,喜歡給別人看自己的後宮生活,雖然可以褒稱做與民同樂。但畢竟是一國之君,代天立命,難道天都是這麽赤條條的嗎?宮女說,感到自己和皇上兩人做的事怎麽可以講出來。對比先皇,真該羞愧自殺。而大臣說,同樣是三朝元老重臣不能阻止皇上那樣做,實在是該投江。之後是“天厭之,天厭之……”。
坊間偶爾有些出自民間的詞,但關鍵之處多半也是竊用了後主的詞眼。這些書生,他們沒見過“金縷鞋”,故而寫出來的詞都有種跳躍感。這樣的感覺誰也不能說沒感覺但此間的評論家認為不宜多看。
不是沒有大臣勸過皇帝陛下,譬如有一位大臣上奏說,陛下,你這樣做實在不對呀。後主說,不要跟我說什麽龍體不龍體的,朕都聽煩了。大臣戰戰兢兢地說,我兒子看了陛下的詞,天天尋死覓活要給他派一個象詞裏那樣的女侍。陛下,他才七歲呀。後主勃然大怒,自己管教無方還怪朕!
但此事被皇上在《唐帝詞選》的序裏披露後。數以萬計的人們圍住大臣的官邸,足足有三天三夜。並有節奏的喊口號,格式與“×××,下課!”差不多。聲勢震瓦。嚇得該大臣一個月不敢上折子,逢人便自謙“罪臣如何如何”。並上午門發表一篇《罪臣××感天動地謝罪書》向全國人民謝罪。在扔完兩車臭雞蛋後憤怒的人群才漸漸散去。
對此一位前朝的隱士仔細分析了整個事件後發現:皇上日理萬女並不辭辛勞不求代勞親自寫下千古傳頌的詞篇不僅僅是禦女,更是禦民的需要。
自古國人中最難搞的就是讀書人,仗著自己識字,耍清高。難倒了許多國君。可在國君李煜的政策下,這些人被收的服服帖帖。
首先,當朝國君也是個文化人,能寫詞,實力非同小可。雖然這點很容易隱埋在香豔的表麵之下。其次,讀詩詞,重要的是有豐富的想象力。後主的詞就要求人們做到這一點。當時人們還不可能象現在那樣累死累活寫上幾百萬字的小說。當唐主的香豔詞一出籠。一個“一向偎人顫”就掀起了一次不小的浪潮。
未幾,那些婦人們想出了道道,紛紛跑去種桑樹養蠶。幾年後絲綢大豐收,為江南的絲綢業地位奠定了基礎。日後那些“物質決定精神論者”是萬萬不肯承認絲綢的發展真實原因是由於它的性感。更不肯承認以昏庸著稱的李煜一手促成絲綢業的發達。等到人們開始穿上絲綢時候,他已是宋的亡國君了。不但見不到盛況,這些政績也都被趙匡胤竊取。公然宣稱在其統治下,“國朝的文化與經濟正經曆著千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大發展期,其中絲綢產量處於曆史最高。同比增長300%。這一切都是在偉大、光榮、正確的皇帝陛下的領導下取得的。朝廷的英明政策使得原南唐子民痛定思痛並迅速調整心態投入新時期的農業建設。”
不久之後,後主也已經被賜毒酒而死。再也見不到後主那肆意汪洋充滿想象力的文筆,有一陣子,全體原南唐國民非常非常的寂寞,一遍又一遍地溫習後主的遺作。直到宋朝廷搬來臨安,總算恢複了幾分夢回唐朝的感覺。那種夜夜歌舞,亭台樓榭的。繁華往事被勾起,竟感化了當朝的皇帝。宋徽宗終於練成了瘦金體。為此他耗費了大半青春。此體一出,國人又是一怔,但這是後話了。
但往事是無法磨滅的,盡管後主的詞已被禁,但每逢佳節,那些念他的詞長大的不管是當上了官的和沒有當上官的,一麵心搖神蕩想起過往艱苦歲月,憶苦思甜,竟至性致勃勃,一邊又回憶起他們的國君的詞。不止一回的焚香更衣在案頭擺上國君的詞和最誘人的絲綢。
隻是他們不能理解他們的皇帝其實是一位藝術家。一位徹底的行為藝術家。不但是書生不能理解,隱士也沒有看到這一點。而這一點卻是至關重要的。
其實李煜隻需要人們發現他是一個藝術家,一個純粹的行為藝術家。
不被理解是悲壯的,因此,當喝毒酒那一刻,這位藝術家終於流下了眼淚。 翻開中國的古詩詞,最傑出的兩大詞人居然都姓李,一個是宋時遭受亂世流離之苦的李清照,一個是南唐後主李煜。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小樓昨夜又東風,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常恨朝來寒重晚來風。胭脂淚,留人醉,自是人生常恨水常東……”
但凡中國人,但凡識點字的,對李煜寫的詞多多少少都會記得一些,一首低吟淺唱的《虞美人》,便可名傳千古,讓後世人都記住他——這位遭逢滅國之痛,卻才情絕世的南唐後主。但也是這首哀唱亡國之痛的詞,讓李煜丟掉了腦袋。翻開李煜的曆史資料,上麵寫到:
“李煜(937-978),初名從嘉,字重光,號鍾隱,南唐中主第六子。徐州人。宋建漫年(961年)在金陵即位,在位十五年,世稱李後主。李煜聰穎過人,博通眾藝,書法自創金錯刀、攝襟書和撥鐙書三體。畫山水、墨竹、翎毛,皆清爽不俗,別為一格。又通曉音律,精別雅鄭,既自度《念家山曲破》、《振金鈴曲破》等曲,又曾與昭惠周後審訂《霓裳羽衣曲》殘譜。兼以富於藏書,精於鑒賞。詩文俱佳,詞則尤負盛名。他嗣位的時候,南唐已奉宋正朔,苟安於江南一隅。宋開寶七年(974年),宋太祖屢次遣人詔其北上,均辭不去。同年十月,宋兵南下攻金陵。明年十一月城破,後主肉袒出降,被俘到汴京,封違命侯。太宗即位,進封隴西郡公。太平興國三年(978)七夕是他四十二歲生日,宋太宗恨他有“故國不堪回首月明中”之詞,命人在宴會上下牽機藥將他毒死。追封吳王,葬洛陽邙山。”
這便是這位才絕一代的文人皇帝的短促一生,也是可歎可憐複可悲的一生。
李煜的詞,前期綺麗柔靡,有“花間”習氣,雖是天然風流,但終究了少了生活的感受,文學價值稍低。李煜後期詞作,因為有了切身之痛、滅國之苦,詞風淒涼悲壯、意境深遠,是絕代之佳作,正可謂“國家不幸詩家幸,話到滄桑語始工”,終成為一代詞作大家,奠定了其在中國詞壇的“王”者地位。並且,為後來的“豪放”派打下了伏筆,為詞史上承前啟後的大宗師,在王國維的《人間詞話》上說,詞至李後主而眼界始大,感慨遂深。”至於其語句的清麗,音韻和諧,天下間更無人能及了。
這樣的一位帝王,本應治國治世,卻是政治失敗,文壇傳名,對他來說,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若他泉下有知,是否要說一聲:“隻願錯生帝王家!”
評價其人,是否以一句“亡國之主,詞壇之王”來衡量?
簾外雨潺潺,春意闌珊。羅衾不耐五更寒。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獨自莫憑欄,無限江山,別時容易見時難。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
好一句“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間。”,千年之後,再看後主,仍要為他的文采絕倒。亦為他留一聲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