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言的博客
人淡若菊，寧靜致遠
長林家的生個殘疾孩子，這消息還沒等接生婆家來就傳遍了大半個村子。後來見到人們描繪起來，說極可能是長林家的懷孩子到六七個月的時候，彎腰舀水時肚子壓到缸沿壓到孩子了。那孩子右麵小腿和小臂都被壓得平平的向外歪著，到了腕子就沒有腳和手了。隻有受壓處顯露出明確的缸口邊的印跡。
做孽呀！老人們一陣唏籲。這是老天爺對長林家的報應，人不報天報！這些議論在村裏傳了有陣子，打那其它幾個打婆婆的媳婦歇了一年多，直到再下個年頭的春天，萬物複蘇了，她們的手也又癢了。
長林是三嫂的三兒子。上麵有長生和長友兩個哥哥，下麵有長青一個弟弟。三嫂不僅是本家們論輩份排出的嫂子，也是村裏老少敬重的人物。她四十守寡，一手帶大四個兒子，給他們每人蓋起三間青瓦藍磚的大正房，又都安排他們娶親成家。這些就已經讓村裏人佩服了。而且她品行端正，守寡二十多年沒傳出任何流言。那年月的鄉村，寡婦人家稍有不慎引出些傳言容易得很，況且把四個兒子都供到高中畢業，又把家治得這麽殷實。
長林家的懷這胎之前，長生和長友在"生兩個最好"的口號聲裏都生了第三胎，每家就三個女兒總重一噸半。三嫂被村裏罰了工分又在大會上做過檢討，就接著盤算她傳承煙火的大業了。長生和長友不能再指望了。老四長青媳婦剛露肚子孩子男女未卜，看來還是讓長林家的再生個才踏實，再說，他倆一個孩子還是少了。三嫂叫長林過來如此這般吩咐，長林哪能不同意。誰不想再要個兒子。回去跟媳婦一說那女人起膩了。長林家的嫁過來前是娘家村裏的鐵姑娘，民兵連長兼婦聯主任。是佩服婆婆治家有方才應的親，但對於給婆家添丁的事情意願不大。她當民兵連長的時候何等風光，而且現在婆家村裏支書已經許願隻要她能幫婆婆把計劃生育指標落實了，立馬填表入黨，村民兵連長調到公社當武裝幹事以後，她還可以接任哪。
長林家的不容她男人話完就跳起來大叫不行。但人算不入天算，她倆青壯年紀幹柴烈火，一不小心就懷上了。真要墮胎她也一下鐵不下心來，拖來拖去肚相麵相都露出來，三嫂見是個男胎就立即跪在她麵前，要她無論如何也要替家裏留住這胎。長林家的自己何償不想要，幾番盤算拿定主意，但是黨票和官位也像會飛的鴨子，煮熟了該飛也飛。
長林家的心裏既喜且悲，喜自個肚子爭氣但也氣白白錯過了晉升的機會。自己過去可是遠近聞名的鐵姑娘呀，就是婆婆這樣的治家能手也沒法比。想到從前的她就若有所失，但生兒子的事情畢竟也很大，所以她平時還是高興的時間長，婆婆過來幫忙，她也就樂得清閑。隻是那一天村支書從門前過很失望地盯了她一眼，隨後婆婆來她心裏就有些不爽，偏偏這次婆婆從雞窩裏揀出三個雞蛋，不小心掉地下兩個。
"怎麽不小心呀！"長林家的剛喊出這句自己心裏也怔一下，嫁過來還沒對婆婆大聲喊過。可三嫂是什麽人呀，沒本事能帶著四個兒子活到這境界嗎?她不急不慢直起腰板起臉，威攝地回答:"長林家的，你婆婆還不如兩個雞蛋麽?"說完伸手讓媳婦接住還握著的第三個雞蛋。
如果一般媳婦見三嫂這架勢早嚇得拿不住個兒了，可長林家的也是見過陣仗的，何況心裏又窩著火，接過雞蛋就朝三嫂臉上撇去，回道:"你以為我是你家老母雞嗎?除了下蛋我還有自己前程呢。你這副架勢嚇得住誰，以前的公社書記都要笑臉派車給我。"
三嫂不愧是治家能手，見媳婦玩橫的並不慌張，隻說聲，既然這樣我賠你三個雞蛋好了，抬腳就要走出院子。誰料長林家的並沒想罷休，腦子一轉，暗道如果她這樣走了等長林收工一家人都上來怎麽辦?一個閃念，心快身手快，隻一拌就讓三嫂摔個嘴啃地，接下來劈頭蓋臉一陣拳腳，邊打邊喊: "我還以為你怎麽回事呢，原來專門偷東西呀。我懷了你家種還要偷雞蛋給老四，這都多少回了，我可怎麽辦呀。。。。。。"罵完放聲大哭，那邊三嫂已經昏在地上了。
長林回家將信將疑地把三嫂背到長青家，四兄弟怎麽計議都拿不準主意，三嫂醒來再問都說是她自己的錯，說太心疼長青這小的了，看他媳婦要生了還沒什麽準備，就趁每天到長林家時順手帶回來幾個雞蛋。要他們四兄弟千萬容得長林家的。打那長林家的就揚高了頭在四兄弟裏指東說西了，可憐三嫂，每天低頭彎腰幫四個兒子忙裏外，再不發一聲。隻是每次去長林院裏，總要帶去長生家的或長友家的。
長林家的鐵姑娘出身哪怕使點蠻力氣，況且又是二胎。可是偏偏趕那次就是巧，伸胳膊到缸裏舀瓢水喝，肚子就壓在缸沿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