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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小說: 大河之戀 (2 稿, 5)

(2018-03-23 22:17:00) 下一個

中篇小說: 大河之戀 (2 稿, 5)

九 

我就是草原的駿馬,無論何時,無論在哪


紅英握著我的手睡了。看著她睡得那麽香,自己心裏頓時覺得有些高興。其實,回屋我就發現我的那個行囊不見了,睡袋也被踩亂了。隻是我們回來得太快,又都提著槍,賊人沒敢再偷別的。好在我的行囊裏都是吃的和馬奶子酒這些重東西,帳篷和另一個睡袋都在她的行囊裏,不然就是出去買也來不及,隻好回去。

早晨紅英醒來見我還坐在身邊問,"怎麽,你一夜沒睡呀。”

我苦笑著指指門旁回答:"還是中人家調虎離山計了,我的行囊沒了。"

紅英抬頭看看說,"算了,丟了就丟了。我們吃完飯繼續趕路。”

漱洗過吃完飯紅英見我不肯走,頭一搖說:"怎麽,你還想盯這看誰提了那隻行囊? 就是看到又怎麽辦,你還敢向人家開槍嗎?”

這樣,我們吃過飯又從店家那買了幾個風幹的燒餅,把馬奶酒兌到一起,給空出的酒袋灌滿水上路了。前麵這五十裏很安寧,沒有掘煤機的響聲和爆破聲,紅英和我的心情也逐漸敞亮了。可是,就在這時,紅英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發生了。

前麵沿伊敏河兩岸,螞蟻一樣滿是探煤礦的漢人農民們,方遠幾百裏,根本望不到邊。大家劃地為界,每夥人都占下一片草地,卻都不先動手挖,生怕先找到煤讓別人搶去。還有零星的團夥正在為地界揮舞著鍬鎬惡鬥。完了,這些人就是現在就走草場也毀了。我扭頭看看紅英,隻見她臉痛苦地扭曲著,淚水湧出眼眶。“快走吧,我倆能攔住誰呢。”我隻想讓她趕快走過這裏,隻當一切都沒看到。

她索性從馬上下來,“不走了,我就在這看看他們究竟怎麽挖煤。”

我搖搖頭苦笑勸道:“你沒看見人家現在還沒挖煤,正比誰能熬到最後呢。也許到了隻剩下幾百人。” 

“可就算一百個人裏隻剩下一個,這片草場是完了,總有幾萬裏吧。”

那一刻我心裏產生了共鳴,她是對的。其實這些我早就在內參上看到了。隻不過沒想到會讓我們真的趕上,親眼見到正在發生的一切。我走近她懺悔地說:“紅英,其實這些我早就從內參上看到了,就是沒想到會這麽嚴重。。。。。。”

"你能看到國家領導人就更知道了,他們怎麽沒有任何計劃?"

我茫然搖頭。他們能知道嗎? 我真的在懷疑。我們的國家正在經曆一場曆史上的大變革大過渡。那些文革時被打倒的老幹部們人人都覺得自己在下麵待過,知道底下的情況,覺得他們在給老百姓做好事。可是,他們現在真知道下麵正在發生的事情嗎? 首先,他們老了,幾乎不是在自己“親政”。如果身邊的秘書們智囊們隻撿他們喜歡的報告,哪怕不刪減這些內參,隻不過挑沒有這些負麵消息的給他們看就被完全蒙在鼓裏了。何況這些內參是逐級上報,一定會被刪減提煉的。退一步說,如果這些實際問題還容易著手解決的話,那麽一定要一窩風地讓牧民們用成吉思汗的畫像換下毛澤東肖像是為什麽呢? 難道這種事情給牧民們一些時間,讓他們自己感悟不行嗎? 在他們自己都不能辯認成吉思汗的畫像真偽的時候,這樣做有意義嗎?我更擔心邊遠少數民族地區,比如新疆和西藏,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好究竟對誰好呢?如果有一天下麵調研的人員也麻木了,也開始向錢看,那時會怎樣呢?

我不敢把心裏的擔憂告訴紅英,隻好勸她,"沒事,我們不是還有一年就畢業了嘛,以後我們好好在下麵做實事就行了。"

紅英認真地說:“哪就跟我到草原,我們腳踏實地地幹。”

這樣,我們一路走到大興安嶺腳下,居然沒見到一隻黃羊和麅子,到處都是形形色色忙著致富的人群。往日寧靜的草原變得難以理解的忙碌和喧鬧。


如果痛苦讓我沉默,我隻能選擇在沉默中爆發。

在回來的路上,我們搶了一個孩子。

事情的經過是這樣的,紅英堅持在回來的路上向西走,起初我以為她要離開伊敏河去看看草原。可見她一言不發徑直向西,我頓時明白了。她這是按小概率事件取樣,看那邊有沒有人挖煤。走過一條公路見到往北是新巴爾右旗我知道不能再往西走了,越向西越接近沙漠,如果遇到沙塵暴我們被埋裏麵都沒人知道。我停下嚴肅地說:"你這人太死心眼,我知道你想看什麽。難道我們現在就向北走還不夠嗎? 這剛好在克魯倫河和伊敏河中間,是最茂密的草原,也是半幹旱沙質區域,如果在這找到沙漠化的跡象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紅英笑笑回答:"那好,依你就是了,我們現在一直朝北走。"

往北是一片安靜的草原,沒有牛羊也沒有吵嚷的人群,隻見一望無際的鬱鬱蔥蔥的草地,在微風的吹拂下蕩起波濤,恬靜而又閑怡。慢慢我們的心情也開朗起來,打馬向前,邊戲耍說笑著。到黃昏風大了,漸漸開始感覺到一點涼意。她勒馬停下說:“可能要下雨,住店是不可能了。我們趕快撿些牛糞,搭起帳篷準備過夜吧。”

就在我們搭好帳篷點燃牛糞的時候,天開始下起雨來。剛才的風和日麗已經突然被傾盆大雨代替,狂風
卷著碩大的雨滴打到帳篷頂,加上外麵黑壓壓濃厚的雲塊,讓人不寒而栗。我倆各撐住帳篷一腳,拚命不讓它被風吹垮,盼著暴雨趕快過去。雨過去天就完全黑了,我們把搪瓷缸架在火上,把風幹的燒餅和牛肉混煮在一起,再看對方的臉和衣服,都被雨水打得狼狽不堪。我笑笑指著紅英說,“你現在拿出鏡子照照,風彩一定勝過大漠裏的花木蘭了。趕快換身幹淨衣服,我把頭掉過去不看就是了。”

紅英用床單圍起個小空間,換完衣服過來換我也換上幹衣服。

夜裏很冷,我倆都不敢睡覺,隻能多點幾堆篝火圍著睡袋在火邊聊天,看誰的笑話能讓對方笑,笑了兩人便一起哈哈大笑。紅英突然屏氣小聲說:"別說話,外麵有狼。聽這動靜有好幾隻呢。。。。。。”

我呼地站起來端槍擋在她麵前堅定地說:“別慌,你把那槍壓滿子彈,我們還能讓狼吃了不成!"

紅英大笑著一下把我撲倒:“哈哈哈,你膽子不小呀,狼來了也不害怕?"

我知道是被她耍了,但那刻對自己的表現還是得意的很,趁勢認真地說:“不怕,就是用我一條命保護住你也值了。。。。。。”

紅英溫柔地把頭埋在我懷裏閉上眼睛。我把嘴唇對上去熱烈地吻她,她的唇很燙,盡情讓我吻著。等我吻過她又抱住我的頭,再和我吻,我們都是那麽熱烈和投入。

“這是我第一次吻呢,珍惜我。。。。。。”紅英依偎著我輕柔地說。

"我也是,我會好好愛惜你的。。。。。。“我緊緊抱住她,生怕失去這一刻。

天快亮時我們相擁著睡著一會,等太陽升起的時候,她睜眼似乎覺察到什麽,不禁顫栗一下。

紅英發現了雨水衝過來的沙土。若不是親眼見到,我真的不敢相信草原的下麵就是沙塵。我們順那淺黃色的泥沙細流找下去,見到一群漢人。看樣子他們也是路過,但趁避雨的時候還是分秒必爭地挖開一個小洞,看下麵有沒有煤。

我們過去時見個漢子正在用皮帶抽打一個孩子。那男孩不到十歲的樣子,麵色饑黃,身上的衣服都被風扯成一條條地在風裏散開。旁邊其它人都漠然看著,臉上露出驚恐。

“住手!哪有這樣打孩子的,你不怕出人命嗎?" 我本能地大叫一聲衝過去擋在孩子前麵。

“喲,蒙古兄弟呀,長得還挺文靜。怎麽,要不要跟我們去挖煤呀?”那打人的漢子傲慢地挑釁。

“閉上你的臭嘴!為什麽打這個孩子?”紅英掂掂手裏的槍,憤怒問道。

那人的神態頓時矮下去半截,支吾著:“他就知道吃,不趕緊跟我們走。。。。。。”

“這樣吧,你多少錢買來的我給你,把孩子給我們。”我迫不急待地要救下這孩子。

紅英一步搶上厲聲說道:"不行,這孩子我們要定了,錢一分沒有!”

那人奸笑著回答:“好呀,你問問他,如果他願意跟你們去我就白給了。”說完凶煞般地盯著那孩子。

孩子一把摟住我的腿,不停地點著頭大哭起來。我方才發現原來孩子的舌頭已經被人割去了。

我憤怒地奪過紅英手裏的槍一下把那惡漢子打翻在地,大聲喊著:“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孩子的舌頭是誰割的?!”

那人渾身顫抖不停,不斷搖頭分辨著:“不是我,蒙古大哥。我對天發誓沒割他舌頭,買來就這樣的。現在白給你還不行嗎,反正你是菩薩心腸,救人不能枉殺無辜呀。。。。。。”

我憤然哼了一聲,拉著孩子和紅英走了。

太陽升起來暖和了。我們找到個水泊給孩子洗幹淨,紅英把我的褲子挽起縫好讓他穿上,這樣回來時多了個孩子。他不識字也無法讓我們知道更多,隻能問他一句點頭便是,搖頭即不是。看著他空蕩蕩的嘴巴,我倆的心碎了。

孩子是父母帶著被煤老板騙來的,小煤窯塌陷時父母被壓在下麵。煤老板根本不救,立即帶其它人跑了。道上怕孩子說出來就把他舌頭割了,然後賣給了人販子。人販子又立馬轉手把他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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