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子愷先生有次攜友遊莫幹山,半道上公共汽車壞了。他們便下車,趁師傅修車的功夫,順便訪問了附近的一個農婦家。
農婦家裏就一灶、一床、一桌,和幾條長凳,還有些日常用品。都是吃和住所需要的最起碼的設備,除此以外並無一件可以看看的或玩玩的東西。豐子愷先生對此想起了他自己的家裏來,感歎設備複雜得不可言。他說自己有寫字桌,有椅子,有玻璃窗,有電燈,有書,有文具,還有壁上裝飾的書畫。
豐先生歎言“真是太嚕蘇了!”
豐子愷是弘一法師的弟子,一生徘徊於入世與出世之間。出世的理想是超然不群的,他相信做人的本質是簡簡單單、清清爽爽,有人的尊嚴。可入世的現實卻是心為形役,羈絆多多。嘴上可以說“一切非我有,放膽而走。”但身前兒女身後事,終究是累贅,不是那麽容易就象老師一樣一走了之的。
按佛的說法,他最終是無緣之人。
風骨清俊如豐先生者,尚不能超脫,更何況我等俗人。雖然身陷西方紅塵,物質環境和政治環境相對舒暢寬鬆,但同時也常常覺得處於無根的生存狀態。好像一麵在這個荒誕的世界裏漫遊,一麵又不斷地嚐試著尋求一個有所寄托的精神家園。
但通常這種尋求都會毫無結果,漸漸地,尋求者或者成了現實生活的逃避者,或者成了現實生活的狂歡者。
貝婁說有理想的人是痛苦的,理想越高,與現實生活越格格不入。
但這也是理想之所以為理想呀?
也許,生活太嚕蘇了。不如曠達一些,象詩品所說的:
“生者百歲,相去幾何。歡樂苦短,憂愁實多。何如尊酒,日往煙蘿。花覆茅簷,疏雨相過。倒酒既盡,杖藜行歌。孰不有古,南山峨峨。”
看到這裏,我都覺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