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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西藏之旅(五)

(2011-11-22 10:49:17) 下一個
(繼續接上文)

      從大昭寺出來,我就打電話給葉農,告訴今天的活動結束了,他說好,你向左拐,約走一百米,會看到群藝館,站在那裏等我,我開車接你。

      他把車停在我的麵前,車的右前座還坐著一個長相幹淨的女人,葉農介紹說是他太太。屆時已經下午6點多鍾,但天還是通亮的,陽光顏色轉濃,仍然明恍,微微一眯眼,眼前金光萬丈。 我問這麽晚了,公墓還開放嗎?葉農說沒事;又說想買把鮮花,答不需那種形式。他掏出一包香煙,轉頭給我晃了晃,說是田文喜歡的。

      拉薩市沒有多大,車開到烈士公墓隻用了二十分鍾。下車後,我才看清楚葉農的全貌。他個頭不高,穿著隨意,眼神簡單堅定,且澹然,想必年輕時一定獨特,否則田文怎會為他而舍棄一切?

      公墓大門已鎖,葉農去敲,半晌無人應,門依然死死地閉著。我開始沮喪,心想千裏迢迢從美國趕來,難道最終還見不到她?突然,遠處傳來喊叫聲,轉頭去看,見陽光下跑來一藏族女人,葉妻頓時興奮,用藏文大聲對她回喊。女人疾速地跑,細細的發辮在胸前跳動,手裏拎著一串嘩嘩啦啦的鑰匙。葉農瞥了我一眼,說:“守門人的老婆”。

      公墓很大,靜寂無人,清楚聽見各種鳥兒的鳴叫。我跟隨葉農在半人高的茅草叢中行走,腳深腳淺,頓生荒涼之感。葉農手裏拿著把笤帚,左右揮舞,走出條路來,我們終於來到了田文的墓前。遙遙當年把墓地拍照得仔細,貼在了7778人大同學網,我都看過,所以現在親眼再看,並沒有情緒激動。碑前有枯萎的花,經日夜風雨吹打變了顏色的哈達,還有飄零的落葉。葉妻子把殘花收拾到一旁,用笤帚把墓地的塵土清掃幹淨,葉農則點燃了一支煙,壓在碑文的上麵。我在一旁默默地看。。。

      “你們怎麽認識的?”葉農看似不經意地問我。

      我一怔,怎麽認識的?輕輕地搖了下頭,真是想不起來了。當年大學裏同學眾多,為何認識張三不認識李四?認識田文不認識駱小元?認識蔡曉鵬國治兄而不認識大帥哥大青和秦朗?真想不懂,按理秦朗當年與我同是田徑隊屈指可數的跳遠隊員,每天在同一沙坑裏蹦來蹦去,居然從未見過。看來,人與人之間是有緣份的。我真有點兒希望不曾認識田文,如果那樣,當聽到她死亡的噩耗時,更多的隻會是惋惜,而不是震驚和揪心的疼痛。

      78級中文係我隻認識田文和顧曉陽。每次去中文係聽課,顧曉陽會拉開椅子,招呼我坐他的座位,自己則一溜煙兒逃學了。然後田文走過來,倚著對麵的課桌和我聊一會兒。她兩隻胳膊交叉在胸前,邊說邊仰頭爽朗地笑,甩動漆黑的娃娃短發。那時的田文是紅潤的,健康的,眼睛裏跳躍著兩朵小火苗,與之相比,我顯得蒼白頹廢和營養不良。大學畢業前,我們有次長談,她說畢業後要去西藏,我詫異,極力勸阻,雖然我也精神色彩濃厚,但深知在必然麵前,理想主義是謊言。

      “田文完全是為了愛才來西藏的”,我抬起眼睛,直視葉農。

      葉農看著我,眼神複雜脆弱,輕輕地點了一下兒頭。

      “那你為何從北京來西藏呢?”

      葉農說:“我是自願到西藏來插隊的”。

      “哪一年?”

      “76年。”

      我盯著他看了一會兒,問:“為什麽?”

      “我中學時就已經入黨,覺得要帶頭到最艱苦的地方和祖國最需的地方去。”他誠實坦然地微笑著說。

      我看著他,若有所思。

      葉農和我同年出生,76年我已經在農村插隊兩年,返城工作了。記得插隊時很多知青表態要紮根農村一輩子,其實那隻是口頭上表態積極。記得深冬的一天,我發高燒,被送到老鄉家的熱炕上,隊長來看望,問道:“樺樹,你願意紮根這裏嗎?”

      我搖搖頭,說不願意,覺悟不夠。撇去吃苦享樂不談,在農村我根本無用,頂多就是個刨土的弱勞力,而生命的價值不該僅僅如此。

      然而,就在那個年輕人已經覺醒,社會風潮變為知識救國的年代裏,葉農卻默默地獨自來到了西藏。

      “實際上”,葉農突然說:“你們同學間傳說的田文和事實差距很大,她很保守,一點兒也不前衛,何硯平寫的那篇文章才最準確。田文來拉薩後,我們住在筒子樓裏,有一條公共的走廊,她每天擦地,從走廊的這頭擦到那一頭。”

      嗬嗬,我樂了,問他聽說過坊間流傳的黑褲衩逸事嗎?他看著我沒說話。我就簡述了一下兒。當年78級新聞係有位帥哥叫張偉光,風流倜儻,行事大膽,他和田文是好友。一天,二人打賭,張說,如果田文敢裸泳,他就敢光著屁股跑一圈兒。田文二話沒說,脫光衣服就跳進了運河,偉光瞠目結舌。不能食言,偉光隻好脫掉褲子,用墨汁在光著的屁股上畫了一條黑褲衩。冷嗖嗖的夜裏,他圍著海澱鎮跑了一大圈。

(未完待續)
今天有點兒累,明天接著寫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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