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認識的同性戀朋友
(2008-03-20 18:5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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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認識的同性戀朋友
樺樹
這個禮拜放春假。我總算有時間在後院鋤地鬆土並撒下花籽,剩下的就是耐心地等著它們發出芽兒。喝完咖啡,尚餘些許閑暇,一時興起,來和一篇老禿筆筆下的同性戀。
掰開指頭算算,我的同性戀朋友可謂真不少,親密者至少二三,曾往來的也總有八九。唯一可惜的,是沒有一個女的。
80年代初出國前,我對同性戀的認知幾乎是零。同性戀對我來講僅僅是個詞匯,理解它的字麵含意就是同性之間性的相戀。來美國後,因緣際會,使我接觸到了很多同性戀。比如我讀研究所的係裏麵,聽同學們說小一半的學生和多一半的教授居然都是同性戀,當時我驚得汗不敢出。再比如我讀書時在中報打零工做兼職記者,我的第一次采訪,就是84年好萊塢的同性戀大遊行。
記得采訪那天的傍晚,我走進日落大道上一個著名的同性戀酒吧。抬眼望去,我突然覺得腿都有點軟了。隻見吧台旁,桌子前,三三兩兩坐著,還有站著的很多年輕和中年的男士們。他們大多個個相貌相當俊麗,身材挺拔,神態優雅,彬彬有禮,說話輕聲細語。偶或你被一對眸子吸引住,那眼神就是那種典型的沉靜但會說話的,勾魂的,欲語還休的,深情款款的,動人的,話中有話的……等等等等,總之我的形容詞用完了也還是不能完全表達的那種眼神。在同一時間,同一地點看到如此眾多,如此漂亮的男人們同時出現在眼前,我隻有那種屏住呼吸的震撼,至今還記憶猶新。 以後,我再不曾在別的地方看到類似的場麵。按老禿筆的思維方式,那才真真叫做浪費了上帝的造就呢!
從對男同性戀朋友們的認識,我歸結出了他們身上幾個較為特殊的共同特征:(當然我不太了解老禿筆所感興趣的同性戀的角色定位,我想人家願意怎麽戀就怎麽戀,那是私事。此問題今天不在討論之列。)
第一,他們大多長相較為漂亮,也非常在乎自己乃至別人的外貌。他們說話語速通常較慢,不疾不徐,很少開懷大笑或是發怒狂叫,少粗口; 有些人動作明顯的女性化,例如蘭花指之類的;
第二,他們同情心強,樂於助人,容易交往,大多心地良善。我更覺得他們就像是我的女性朋友,但卻沒有女性身上那種普遍存在的,要命的妒忌心;
第三, 他們性格溫和且極為敏感,有較突出的感受能力。比如大家討論一些模糊的論題,諸如法國新浪潮流派的那些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影片時,往往某個男同性戀的發言會讓你後腦勺一麻,雞皮疙瘩起滿身。他們很善於體會和表達那種我們俗人經常有意無意忽略掉,或是由於忌諱而永遠不會啟齒並深入進行思考的情感灰色地帶和細節。當然,與之並存的是他們比較情緒化的個性,他們似乎比大多數人更需要關注和嗬護,內心深處有永恒的不安。他們鮮有領袖欲,獨來獨往者占多數。這些朋友心靈很容易受傷,受傷後又往往一人躲在角落,孤獨地品舔自己的傷口。我試圖找到一個比較概括和貼切的詞匯來表達那種性格特質,覺得英文裏vulnerable 這個詞略為接近,多少是脆弱易碎的精致。當人們頻繁地麵對這種氣質時,難免會有點兒起膩和不耐。
第四,男同性戀者對情感較為忠實並癡情;不似一般男性容易喜新厭舊,見異思遷。
寫到這裏,我自己都忍俊不禁,這不是在信口開河嗎?萬一有哪位同性戀的網友不小心讀了以上文字,您可千萬不要認真。下麵我就講一個我的同性戀好友的故事。
初次遇見愛德已經是二十多年前了。 那是我抵達美國後的第三天,一個初秋的下午,在係學生事務辦公室裏。桌子後麵坐著擁有毛毛獅狗般栗色卷發的秘書西西麗婭;桌子前麵站著清湯掛麵懵懂的我;門口的靠背椅上還坐著一個男青年在看報紙,報紙遮住了他的臉,能看見的隻有他兩條慵懶的長腿。 我是去報到的,但卻不會說英文。(現在回想這些真是不可思議,我怎麽腦子一熱就出國了呢?)西西麗婭和我先是禮貌地各說各國話,還彼此默契地頻頻點頭;繼之我們比手語;直到最後終於放棄,僅剩下對視。
突然,“我能幫助你嗎?”一聲怪腔怪調的中文從背後傳來,西西麗婭和我幾乎同時轉過頭去。
隻見那個讀報紙的男學生有點害羞和興奮:“我會說一點兒中文”,他又小心翼翼地說,頰上竟泛起了紅暈。
可能你真會相信,這冥冥中有一隻大手,當你實在過不去的時候,它就伸出來幫你一把。於是愛德帶我去見係主任,並充當我的翻譯。 其實以他當時的中文程度基本聽不懂我的意思,但他盡管自己就翻譯了過去。就這樣,一切順利。臨走時,係主任微笑著對我說了好些話,估計是安撫我;愛德又對係主任說了好些話,然後他們彼此就笑了起來。
出來後,愛德請我到北校園的餐廳去喝杯咖啡,我們在外麵的花園找了張桌子坐下,這時我才有機會仔細地端詳這個學生。 愛德看起來二十三四歲,身高至少6尺2寸,金發,膚色白摯到近乎透明,隱約看到一跳一跳淡藍色的血管。他身材消瘦,臉是典型西方人的正麵略窄,而兩側削平略寬的標準型。他凹陷的眼睛大且湛藍湛藍,真算得上是個帥哥。
我先是對愛德謝了又謝,可他說不謝,小意思。因為他自己也是國際學生,兩年前從英國來讀博士,所以駕輕就熟。過了一會兒,他突然想起來說:“你知道係主任為什麽笑嗎?因為他讓你去找一個像我這樣說英文的男朋友”,頓了一下,接著說“可是我告訴他,我是同性戀”。他看我沒反應,又說:“你知道什麽是同性戀嗎?”
我一臉茫然,先是搖搖頭,然後使勁兒地點了一下頭:“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他把話頭接過去:“我和你一樣,喜歡男人。”我又使勁兒地咽了口吐沫。
“中國有同性戀嗎?”他眯著眼睛問我。
“沒有。”這次我毫不猶豫地回答。嘎。。。他樂了起來,這下輪到我有點不好意思了。此時夕陽放射出耀眼的金光,把愛德的頭發,眉毛染上了一層金紅。我看著他俊美的臉頰側影,心想這要是個女人肯定會很漂亮。
也許是愛德樂於助人,亦或是他對我這個從沒有同性戀的神秘中國來的學生充滿了好奇,總之我們變成了好朋友。後來的兩年裏,我們時不時地約在星期六上午去Westwood 的一家咖啡館吃新出爐的烤酥餅,還有一搭無一搭地聊聊閑篇兒。有一天我問他你的男朋友是誰呀?他忸怩了一下,伸出右手塗黑了指甲蓋的小拇指給我看,說他現在available。原來塗一個小黑指甲蓋就是代表這個意思呀。他不無傷感地告訴我,其實他隻有過一個同伴,一共隻見過兩麵。第一次是他十七歲的時候;第二次,也是最後一次是他來美國留學前。那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我問。回答是個四十多歲的神秘男人,安靜迷人,令愛德無法忘懷。
有一天愛德急匆匆的打電話找我,說他很想去中國工作,問我能否幫忙。我說讓我試試。後來找到了一個外國專家的名額,愛德就興高采烈地去北京了。
86年冬天,我到北京出差,順便去看望愛德,他當時住在西郊的友誼賓館,就是原來給蘇聯專家住的那種裏外小套間。我問他情況如何?他說還好,博士論文寫完了,正在世界各大學求職。我問有回音嗎?他說美國和歐洲已有幾個不錯的大學給了他offer,但是……他欲言又止地看著我。我說當然回美國呀,你的專業當然是在美國最有前途呀。他也不說話,在屋裏走來走去;一會兒從廚房給我端了杯咖啡過來,一會又到書桌前摩挲摩挲。終於他拖過來一個四條腿的小板凳,坐在我的麵前,神情很嚴肅的樣子。
“我要告訴你一件事情,我有新的愛人了。”他的雙眼灼灼放光,我不自覺的緊張了起來。然後他就前前後後地給我描述了他的愛人。
事情發生在愛德到北京的半年後。一天下班後,朋友請愛德去看電影,回到賓館時已經是夜裏11點。熟悉友誼賓館的朋友大概還記得,賓館大院裏有一幢一幢的粉紅色樓房,鋪著方格水泥磚的小路通往各處;小路一邊是齊腰的柏樹,攔腰剪得平平整整。那天夜裏,當愛德沿著小路往家走的時候,突然,柏樹後麵跳出來一個大人,愛德頓時嚇得大叫起來。此人趕緊舉起雙手並示意愛德別嚷嚷。待愛德平靜後,借著昏黃的路燈看到這是個相貌清秀的小夥子。“你要幹什麽?”愛德努力使自己平靜下來。小夥子說:“我是個同性戀,我跟蹤你好久了。”於是如此如此,過程省略。反正最後就成了戀人。
我問愛德這人是哪裏的?回答說是南邊大興縣的一個農民,姓王,姑且我們就稱呼他小王。愛德又說:“你知道嗎?我很猶豫。我不能回美國主要是為了他,他唯一的願望就是讓我帶他出國。”愛德眼神黯淡了下來。“你想,美國歐洲的簽證都太難了,另外生活費又高,我一個人的薪水養活我們倆會很吃力的。出國後我要供他先學英文,然後再去上學,不然他什麽也不懂。 想來想去,我隻能選擇去新西蘭。”我傻看著愛德,終於問了一句:“你決定了?”愛德點點頭。
沒過多久,我就接到了愛德從新西蘭寄來的明信片。
88年春天,我在家裏突然接到愛德的一個電話,說他來洛杉磯開會,會住兩天,並約我星期六在老地方吃酥餅。我告訴那個酥餅店早就不在了,於是我們改約在聖塔莫尼卡海邊的一家小館。停好車後,我朝餐館走去,遠遠就看到一個人穿著色彩明媚的湖藍色上衣,我想那一定就是愛德了。他總是敢於和喜歡穿那種鮮豔的顏色,好比鵝黃,青綠,而穿在他的身上又總是再合適不過。
坐下來還沒來得及寒暄,愛德第一句話就告訴說小王離家出走了。
“走哪裏去了?”我驚訝。
“不知道。”我從沒見過愛德這麽難過的樣子。“我每天一下班就馬上趕回家等他,生怕錯過了他。我已經等了好幾個月了。看來他不再需要我了。”他強打起笑容試圖調侃自己,不過不成功。
我看著他半晌,想說點什麽但還是什麽也沒說。
幾年後,愛德回到美國,在一所名牌大學執教。後來終於返回他的國家,現在英國的大學當教授。
我倒是有個女性同性戀朋友。外表很英氣(但是這年頭英氣的女人很多,所以也不奇怪),性格也很有擔當,對愛情很勇於付出,每周末開車6小時去看望女朋友,再開6小時回來,周周如此,卻從不要女友開過來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