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初二的晚上,海藻在收拾行裝,海萍跟過來看:“你明天真去呀?”
海藻衝門外的爹娘使眼色,意思不讓海萍大聲:“你記得跟他們說我出差。”
“他們是說什麽都行,就怕回來跟小貝說漏嘴。他們一說你出差,你到時候怎麽圓?”
“我盡量不帶小貝回來,回也是快快就走。不給他們漏嘴的機會。要是小貝打電話來,你就說我回去住了,這裏太擠。反正我住的地方沒固定電話,他總得打我手機。拜托了!”海藻緊握海萍的手。
“他明天一早來接你?”
“嗯。”
“我想看看他。到時候我跟你下去?”
海藻遲疑了一下說:“為什麽?你不放心我?”
“我總要知道自己的妹妹是跟什麽人跑掉的。萬一你出什麽事,我知道去找誰。”
“哈哈哈哈,好像我去送死一樣。”
海萍揚手作勢要打海藻:“大過年的!不會說吉利話嗎?呸三聲!”
海藻趕緊呸。然後說:“那你明天送我下去好了。”
大清早,海萍送海藻到樓下,看宋思明開著那輛陸虎來了。宋思明下了車,並不意外地跟海萍打招呼。眼前的宋,中等身材,看起來精幹得很,不像許多當官的那樣腦滿腸肥,油腔滑調,看著還挺穩重。
海萍笑了笑說:“謝謝你。海藻就交給你了。”
宋思明簡短地回答:“放心。”
宋思明的車停在一家很新的酒店門口,然後走進大堂。他把請柬一掏出來,服務員就熱情地招呼:“哦!您來了!老板吩咐把您安排在二樓的角頭那間。”
“對麵住的是誰?”
“是上海國資辦的瞿主任。”
“還有誰到了?”
“目前就你們倆。因為周總說,大隊人馬應該是明天才到,或者今天晚上。”
宋笑著拉海藻的手上二樓,直接敲二樓角頭他們房間的對門。“誰呀!”裏麵傳出聲音。
“桐鄉振東派出所的,臨時抽檢。”
“誰搗亂啊這是!”裏麵的聲音高了,不一會兒,一個正宗胖子伸出半個腦袋。“嘻!是你這個狗不理!”說完敞開大門,重重擁抱宋思明,海藻看有兩個宋思明大的龐然大物就這樣壓在他身上,生怕他給悶死過去。
“進來坐,進來坐。這位是……”
瞿主任指著海藻。宋思明歪嘴一笑,並不答話。對方立刻了解。海藻一踏進門,就見另一個高挑的白衣女郎正對著鏡子梳頭。宋一點頭,海藻一點頭,對方一點頭。瞿毫不避諱地說:“你二嫂。”海藻的臉騰就紅了。
晚餐的桌上成了三對。各人偕同女伴。晚來的“戴三個表”對著海藻上下打量。另倆人在聊天。這個綽號是這兩年剛給他安上的。前兩年的一次聚會裏,他學他們的頭兒,那次剛興學三個代表的時候,頭兒喝得暈乎,根本搞不清楚狀況,稿子摸半天沒找到,秘書人又不在,一橫心,決定憑三寸不爛之舌擺平台下聽眾。“三個代表,這是我們黨我們國家進一步發展的需要,是社會的責任和群眾的義務,對推動社會發展,走在世界前列起到標誌性作用。”說完台下鼓掌一片。“我們不僅要戴三個表,領導時代的潮流,更要把握時機,走在機遇的前頭!”他當時學得惟妙惟肖,過後大家都喊他“戴三個表”了。
終於忍不住了,“戴三個表”問胖子:“哎!你可覺得她像一個人?”
胖子也仔細打量海藻。海藻莫名其妙,都不好意思了。宋隻管低頭笑,並不接話。
胖子答:“你一說我就想起來了,我早上見她的時候,就覺得她看著麵善,倒是沒覺得像誰,你這一說,我也覺得有點。”
“戴三個表”執著地就海藻像誰的問題在反複思索,直到三個人打台球的時候,他突然一拍腦袋:“蘇惠!她像年輕時候的蘇惠!”“哦!哦!”倆人開始嬉皮笑臉地指著宋思明的鼻子,意味深長地點來點去。宋思明一臉無辜:“你們這副樣子,搞得我跟蘇惠怎麽了似的。像就像唄,指我做什麽?”
海藻一回屋就攔著宋思明問:“誰是蘇惠?”
“大學同學。”
“他們為什麽用那種腔調說我?”
“我也不知道。”
“她這次來不來?”
“她不可能來了。大學沒畢業兩年就得病去世了。”
“你和那個蘇惠,真的沒什麽?”
“沒什麽。”
“哼,我不信。”
“信不信又如何?一個故去的人。倒是你這副樣子,像足了一個拷問丈夫的妒婦。嗬嗬。”
“不理你,我去洗澡。”
“多放點水,我要和你一起洗。”
“呸!流氓。”
浴室裏傳來海藻放水的嘩啦聲。
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開始叮咚起來。宋思明正想喊海藻,突然注意到屏幕上跳著“小貝”的字樣,他心頭一動,果決地拿起電話打開:“喂。”